二十八 過江（上）

　　三天后。

　　常寧赤著腳，把褲腿挽到膝蓋之上，站在水田里，彎腰把育好的秧苗插入田中。

　　嘩嘩嘩！

　　旁邊響起一陣鼓掌的聲音。一百多藥鎮(zhèn)居民圍觀常寧插秧，并且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和支持。

　　常寧直起身，點點頭，笑著從水田里走出來。

　　剛才他親自下田，把第一叢秧苗插秧。

　　接下來，其他插秧的工作由雪姐帶領(lǐng)內(nèi)勤組和守衛(wèi)組的人來完成。

　　常寧則要跟周達一起，將“稅”交到云城中去。

　　所謂的稅，是一頭大概四五百斤重的野豬，與上千斤野菜和野果。

　　說來也巧，原本藥鎮(zhèn)的狩獵隊，一兩個月都不一定能獵到一頭野豬。荀陽和周達還商量，沒有大獵物，就用數(shù)量足夠的兔子獐子等小獵物代替交稅。

　　但是云城的人剛走兩天，周達就帶人獵到一頭野豬。

　　狩獵野豬是一件危險的活計，即使周達已經(jīng)是一個覺醒了的搬山者，狩獵隊還是付出了二人受傷的代價，才將野豬獵殺。

　　不過在荀陽“藥師”能力的保護下，只要不是當場致命，一般都能救得回來。是以藥鎮(zhèn)狩獵隊一直受傷率很高，死亡率卻幾乎為零。

　　野豬獵回之后，常寧還跑去觀察過，這只所謂的“野豬”其實各項生物特征更像是之前的家豬，不過性格比常寧的時代養(yǎng)殖的家豬生猛多了，也長出了獠牙。

　　推測是滅世災難時，從豬場里跑出的家豬經(jīng)過三百年野外生存、繁衍，形成的物種。

　　狩獵到這只野豬，湊足了野菜和野果之后，他們決定先送到云城去交稅，免得夜長夢多。

　　出發(fā)前，育苗田里的秧苗也到了可以移栽插秧的時候，于是出現(xiàn)了剛才那一幕，常寧帶頭插了第一叢秧苗，算是一個出征前的儀式。

　　這次去云城，藥鎮(zhèn)一共派出了十人組成的隊伍，除了常寧和云倩倩外，其他人都是藥鎮(zhèn)狩獵組的成員。

　　周達是領(lǐng)隊，他年輕時跟著荀陽去過一次云城，記得大致的路線。

　　其實不記得也沒什么關(guān)系，云城那高聳的建筑就在那里，連陰天時都看得清清楚楚，幾乎不存在迷路的可能性。

　　云倩倩換了一身荀鹿小時候穿過的獸皮衣，頭發(fā)也剪短了。九歲的小姑娘身材還沒開始發(fā)育，遠遠的看上去跟一個小男孩沒有什么區(qū)別。

　　接近云城時，常寧會給她臉上涂抹一些東西，暫時化個妝，讓云城負責接待藥鎮(zhèn)交稅隊伍的人認不出她。然后他們趁機做一些調(diào)查，確定“七叔”是不是真的要對云倩倩的父親不利。

　　一番告別儀式后，隊伍就向西出發(fā)了。

　　狩獵組的兩個人用一根細長堅韌的木頭拴住野豬尸體的腿，抬著它。另外四個人各自挑了裝滿野菜和野果的扁擔。這扁擔是雪姐他們根據(jù)常寧從滬城博物館帶回來的扁擔新制造的，每一只扁擔配著兩個籮筐，裝載能力很強。

　　除了六個肩挑背扛運輸?shù)臐h子之外，就是周達、常寧、云倩倩和周明四個人了，他們充作護衛(wèi)，兩前兩后在六人附近警戒著。

　　周明是周達的大兒子，今年剛滿二十歲，有著一身精瘦但是結(jié)實的肌肉，平時比較沉默寡言。

　　當然，常寧對周明并不熟悉，之所以覺得他比較沉默寡言，是因為一路上周明都沒跟他說過話。

　　周達云倩倩走在隊伍最前方，常寧周明走在隊伍最后方。

　　出發(fā)一個小時了，整個隊伍中的對話只有寥寥幾句，大多是周達和云倩倩說的“走這邊”、“那邊看起來好走一些”之類的。

　　隊伍已經(jīng)漸漸走出了森林，現(xiàn)在的位置，估計距離藥鎮(zhèn)直線距離五公里以上了。

　　隨著樹木漸漸變得稀疏，地上的雜草越來越高，灌木叢的分布也逐漸密集。隊伍的行進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地形也開始變化。藥鎮(zhèn)周圍幾公里內(nèi)，大多數(shù)是平地，幾乎沒有什么起伏。而這個位置則有許多小山丘，每個山丘都不高，但分布非常密集，幾乎幾十米就有一個。

　　“小心腳下！”隊伍最前方的周達大聲吼道，“這里的山丘都是古代建筑遺跡，山丘上經(jīng)常有很深的洞穴，大家小心一點，不要掉進去?！?p>　　常寧聽聞，仔細觀察了路過的一個山丘，發(fā)現(xiàn)山丘上薄薄一層土的下方，就是建筑殘骸。

　　這應該是之前的建筑倒塌后，又過了若干年，被風帶來的土壤掩埋后形成的山丘。這里的建筑這么密集，也就是說，已經(jīng)走到了滅世前的城市中心了。這個位置會是哪里呢？陸家嘴？常寧胡思亂想著。

　　灌木越來越多，走在隊伍最前方的周達，不得不用一把巨大的石斧給眾人開路，同時提醒大家小心腳下的洞穴。

　　“小心這里！”

　　隊伍從一個直徑兩米左右的洞穴旁邊繞了過去，常寧伸頭往里看了看，里面黑黢黢的，一眼望不到底。他掏出手電筒，往里照了一下，光柱穿透黑暗，這個洞穴至少有三四十米深。是以前的地鐵么？

　　這一片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跟常寧的實驗室基地和藥鎮(zhèn)附近有了很大變化，遇到新的環(huán)境，常寧想要多了解一些信息?？吹街苊鞑⒉徽f話，常寧決定先跟對方說說話，打破一下沉悶的氣氛。

　　“你來過這一片么？”他把手電筒收回口袋，轉(zhuǎn)頭問周明道。

　　“沒有。”周明的回答很簡短。

　　“這下面是什么？你知道么？你們狩獵隊下去探索過沒有？”

　　“不知道?！币琅f簡短，且完全沒有發(fā)散繼續(xù)聊天的欲望。

　　常寧嘆了口氣，又問道：“你有三個弟弟，都叫什么？”

　　“周瑞、周流、周霹?！?p>　　所以他們兄弟四人的名字連起來是……

　　常寧張了張嘴，沒有再說話，快走兩步走到隊伍前方。

　　他對這些建筑廢墟還挺感興趣的，這里可是滬城！

　　這城市中心繁華地點的建筑下面，掩埋了多少有價值的東西！

　　常寧是個帶有修復能力的覺醒者，他覺得如果有人能幫他挖開這些廢墟，他甚至能修復出整個文明來。

　　聽到周明惜字如金的回答，他只好跑到了隊伍最前面，詢問周達。

　　“這下面？沒事誰會下去啊！誰知道里面有沒有隱藏著失心鬼！幾百年前估計有人下去探索過吧！畢竟那時候廢墟里還能挖出好多可以用的東西來。但是現(xiàn)在……基本上沒人愿意下去嘍！”周達一邊揮舞著斧子一邊說道。

　　“這下面應該還會有些可以吃的食物吧？你們狩獵組沒有考慮過下去尋找？”

　　“食物什么的，得有命吃才行。所有太陽照不到的地方，都有可能藏著惡獸和失心鬼，作為狩獵隊的隊長，我得對我的手下負責啊?！?p>　　“那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還有沒有人會下去探索？”

　　“有啊，有些不怕死的遺跡獵人會。不過遺跡獵人很少有活過30歲的我告訴你！”

　　常寧又一次聽到了遺跡獵人這個職業(yè)。他的黃金沙漠之鷹手槍還是從一個遺跡獵人那里搶到的。

　　那么，到哪里可以找到更多的遺跡獵人呢？

　　常寧還沒問出這個問題，就見前方的周達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云倩倩問道。

　　大家一起向上爬了幾步，來到周達所在的小山丘頂端，向前望去。

　　一條上千米寬的大江橫亙在前方，擋住了他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