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守沉和展笑一直跟在那個女孩子身后，與她相隔差不多十米遠。
女孩子頭頂上方什么都沒有，無疑不是殊守沉的目標，但殊守沉總覺得她的身上，好像有什么在牽扯著自己。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展笑順著殊守沉的目光看去，“叔，你認識那姑娘？”
殊守沉搖頭。
展笑追問，“那你是看上人家了？”
殊守沉不解，“你為什么不認為我是要收她的魂？”
“我又不是沒見過你斂魂，你看獵物的眼神，什么時候有過溫度??！”展笑品頭論足一番，“清純干凈，文藝英氣，還有點仙飄飄，跟大師有些像啊，不過少了大師的氣韻和氣場……簡單點說就是‘奶’了點，不夠硬核！但我大致摸清楚你喜歡的類型了?？墒恰闭剐Σ[著眼，“這妞會不會太酷了？貌似不太好接近啊……”
殊守沉不以為然，“你只看個背影，就能看出這么多東西來？”
展笑得意道，“打她剛才從我店門口經(jīng)過時，我就注意到了。雖然只是摟了一眼，但那雙劍眉入鬢，明眸善睞，還是很吸睛的。而且，現(xiàn)在很少能看到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不施粉黛，出現(xiàn)這種情況，要么是懶，要么是自信，我覺得她是后者?！?p> 殊守沉瞄了展笑一眼，“你對她有好感？”
展笑立馬擺手，一連說了好幾個“不”，“雖然我叫你叔，但我可是把你當成哥們兒看待的，朋友妻不可欺！你看上的姑娘，我只會助攻幫你拿下！”
“不需要?！?p> “好家伙，這么自信？”展笑問道，“你要獨立完成作業(yè)？真不需要襄助？”
殊守沉回道，“我不需要姑娘?！?p> 他們跟著女孩子來到一個小區(qū)門口，殊守沉站住腳，不走了。
展笑問道，“叔，不跟了？”
女孩子走進小區(qū)，轉(zhuǎn)了一個彎，消失在殊守沉的視野里。在那一瞬，殊守沉莫名的覺得心里空了一下，原地站了一會兒，也轉(zhuǎn)身走了。
殊守沉低著頭，想著剛才那個女孩子去了哪？見了誰？做了什么？
從故人歸到這個小區(qū)，步行大概二十分鐘。故人歸在市區(qū)，周圍有商場，醫(yī)院，餐館，地鐵站，各種店面……
“哎呦呵！這小伙子走路怎么不看人的！”
殊守沉緩過神，看到一袋子水果蔬菜掉在地上。
被撞到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女，體型微胖，兩鬢隱現(xiàn)幾根白頭發(fā)，連身皮裙，高筒靴，艷紅的挎包，畫著不符合年齡的濃妝，身上還飄著嗆人的劣質(zhì)香水味。
婦女白了殊守沉一眼，不悅道，“撞到人了話都不知道說一句！你沒看到我走過來了？”
殊守沉淡淡回道，“你看到我走過來了嗎？”
婦女提著嗓子，“哎你怎么說話呢！”
殊守沉有些疑惑，在他看來，這只是一句不帶任何情緒的尋常問話，為什么這個女人會突然如此暴躁？
“哎呦美女姐姐對不住了！”許博跑出來。
殊守沉回頭看去，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走回了故人歸。
許博蹲下身，“我來幫您撿啊……嗬！姐姐真會挑水果，您看這桃子白里透紅的，就跟姐姐一樣，光看著就知道——準甜?！?p> “你小子在亂說什么……”婦女假意不買賬，嘴角都快勾到了耳朵邊，她故作怒態(tài)，“什么姐姐，我這歲數(shù)，都能當你媽了！”
“騙人！我有一個大我三歲的姐姐，在航空公司上班，飛國際線的，我看您比她大不了多少?！痹S博仔細瞧了瞧婦女，“姐姐，您今年三十還有？”
婦女一聽樂開了花，臉上的粉在下巴頦上直打晃，“你這張嘴哦，能哄死個人！”
“我說的是真的！”許博把袋子遞給婦女，“姐姐，別的不說，就您這氣質(zhì)，平時一定很喜歡讀書吧？人家都說腹有詩書氣自華。您這么光彩奪目，準是被文化熏出來的！”
婦女看了看許博的圍裙，又抬頭望了眼書店的門頭，“小伙子，你在這里上班啊？”
許博點頭，“今天第一天來，還是個職場小白。”
婦女拍拍許博，滿臉歡喜，“走，姐姐給你捧個場！”
殊守沉有些傻眼，無辜的看著那兩個不正經(jīng)的人走進店里。
他不懂，自己只是說了一句樸實無華的話，結(jié)果又被瞪，又被罵，許博噼里啪啦說了一堆違背事實的蠢話，竟做成了一單生意。
殊守沉還在發(fā)愣，婦女春光滿面的拎著兩袋子書，走出故人歸。在經(jīng)過殊守沉身邊時，還不忘對他翻了個白眼。
婦女走出十來米后，說了句，“光長得帥有什么用？沒長一雙慧眼，照樣混不下去！”
許博站在門口，“叔，老板沒跟你一起回來??？”
殊守沉才反應過來，展笑去哪了？難怪這一路這么清靜。
殊守沉面無表情的走上二樓，坐在床邊晃神。
良久，幾聲敲門，“叔，你在里面嗎？我進來了??！”
還沒等殊守沉回話，門被推開，展笑冒了個頭。
殊守沉不悅的看著他，“你以后睡我隔壁?！?p> 展笑懵了一下，緩步走進來，“啊，對啊，怎么了？”
“我可以直接穿墻過去?！?p> “哎哎哎別啊！”展笑急道，“你可不能說穿就穿過來！我喜歡裸睡的！而且還愛蹬被子！”
殊守沉問道，“什么事？”
展笑滿臉堆笑，“你的新室友。”
殊守沉正疑惑，低頭一看，那只黑貓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還穿了一身小西服……
殊守沉嚴聲拒絕，“不行！”
“你看它就這么一點點大，不吵不鬧，也占不了你多少地方。”展笑指了下墻角，“回頭我在那給它放個窩，然后……”
不等展笑說完，黑貓忽然跳到床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殊守沉見狀，兩眼冒火的瞪著展笑。
“叔你先別急！我剛從寵物醫(yī)院給它帶回來的，干凈的很！昨天我就把它送去了，洗了澡也做了驅(qū)蟲，還留院觀察一晚做了體檢。本來還想給它做個造型燙個毛，以全新的面貌見你，但那家寵物醫(yī)院不提供這項服務，最后就給它買了身衣服?！闭剐φ讼潞谪埖淖仙I結(jié)，“這幅行頭，都能去相親了，你還嫌棄什么？”
殊守沉說道，“如果你想收養(yǎng)，帶去你的房間?！?p> “我也想啊，但人家看不上我??！你說我給它花了那么多錢，還一路抱回來的，結(jié)果一上到二樓，走到你門口就死活不挪步了?！闭剐Χ紫聛?，摸著黑貓，“這小家伙這么粘你，也是跟你有緣，你不喜歡跟人打交道，就多跟動物交流交流，太孤僻對身體不好。”
殊守沉冷言道，“你們兩個都出去?！?p> “我是來給你送情報的！”展笑剛想坐到床邊，被殊守沉一個眼刀，飛了起來。他乖覺的盤腿坐在地上，神秘兮兮道，“4棟809。”
片刻后，殊守沉怔了下，這瘋小子剛才是跟蹤那個女孩子到家里了。
“但是叔……”展笑猶豫一番，“你這事，可能有點難產(chǎn)……”
殊守沉看著他，等他說下去。
“那姑娘好像不是單身?！闭剐旱鸵袅浚八蜷_家門的那一瞬間，我瞄到門口有一雙男人的皮鞋?！?p> 殊守沉問道，“所以呢？”
“所……所以這事不好辦??！”展笑又往殊守沉面前挪了挪，繼續(xù)分析著，“我看那皮鞋的款式，還挺新潮，最起碼可以確定不是她爸的！而且目測鞋號在44或是45的樣子?！?p> “所以呢？”
展笑腿一拍，“這還不明顯嗎？同居關系?。≌f不定人家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能穿那么大鞋碼的人，不是胖子就是柱子。那姑娘應該不會喜歡胖子，所以我認為，對手一定是一個身材高大挺拔的——帥男人?！?p> “所以呢？”
“雖然我是崇尚戀愛自由的，但這介入到別人婚姻里就不太好了……”展笑欲言又止，很是為難，“那個……叔啊，這事咱要是硬來的話……就不地道了……你說咱是不是應該再謹慎考慮考慮？而且，竹林還有個大師呢，我看你好像也挺喜……”
“出去?！笔馐爻链驍嗾剐?。
“啊？”展笑茫然的看著殊守沉，從殊守沉這張無喜無怒的臉上，實在看不出他現(xiàn)在到底有幾分氣，展笑剛張開嘴，“我……”
“出去?！笔馐爻林貜椭?。
“不是，叔……我……我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關鍵是你看上的姑娘都有難度，都不是幾束花幾個包就能拿下的。大師只身一人，倒是沒有外來阻礙，但大師她本身就是一個阻礙。今天這姑娘，是咱下手遲了……但你要是真喜歡人家，那……”展笑想了想，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那大侄子就豁出去了！我……”
“我餓了?！笔馐爻恋?，“出去給我買點吃的?！?p> 展笑愣了片刻，大氣一順，“嗨！你說你這……叔你下次話別說一半，你看這把我嚇的！大冷的天，出了一身汗！買飯是吧？對對對，已經(jīng)過中午了，該餓了……行你等著，我這就去！”
“站??！”殊守沉叫住展笑，看了眼黑貓，“帶走。”
展笑問黑貓，“寶貝，你要跟我去嗎？”
黑貓原地踱了兩下爪子，屁股對著殊守沉，在床尾臥了下來。
“明白！那你就留下來跟我叔聯(lián)絡感情吧，以后同處一屋檐下，同睡一張床，大家都是兄弟！叔，有時間給它起個名字。哦對了，還有這個……”展笑往床上扔了一個平板，“給你下了好多電影，別總想著忙工作，要勞逸結(jié)合。強烈推薦你看《大話西游》，第一個就是了。”
展笑說完，門一帶，走了。
殊守沉看向黑貓，眼下它的毛發(fā)烏黑順滑，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它的頭上時，還會反射出油亮的光絲，就像換了一身皮毛。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貓靠……西裝？
殊守沉遠離黑貓，移到了床頭，瞄著它，“你……”
黑貓耳朵動了下。
殊守沉冷言道，“你，下去睡?！?p> 本以為是獨角戲，不曾想，黑貓隨即站起來，跳到了地上，開始在房間里四處轉(zhuǎn)悠。
殊守沉死盯著黑貓，時刻留意它的動向。黑貓也在反監(jiān)視著殊守沉，每走幾步就會回頭看看他。
黑貓走了兩圈后，最終靠在床邊，垂著腦袋，背對著殊守沉坐下了。
殊守沉悄悄前傾著身子，皺眉觀察著黑貓。這副落寞的背影，是在做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