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泥
都說萬物有靈，可是又有幾個人知道他們在想什么呢？
傳說女媧造人，留有一些泥土存于人世之間，而這些泥土有的也有了靈性，逐漸有了自己的意識。
于是，我也有了我自己都意識，當(dāng)我開始能看到世界時，我所在的的地方是一片荒蕪。
那時好像還是在兵荒馬亂時代，每一天都有人死，可是那時候我什么都不懂。
后來，似乎一切都好了，在我的面前有人建起來一座寺廟。
我每天看到的東西也從血腥殺氣，變成了裊裊香氣。
如果有人要去寺廟，那必須從我面前走過。
寺廟里面的僧人換了又換，在我眼中昨天還是小沙彌，轉(zhuǎn)眼之間就變成主持，一夢之后他變已經(jīng)圓寂了。
我就這么一直看著這個世界，沒有人和我說話，也沒有人知道我，我就一直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的看著這個世界。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他。
他是一個落魄的工匠，因為居無定所，路過這個寺廟便再次歇腳。
我一直以為他會和我之前遇到的每一個人一樣，只是漫長時間的一只蜉蝣，不會給我留下來任何印象。
知道有一天，他蹲在我的面前一直盯著我看。
直到他把我捧了起來，嘴里念叨著“這土，很特別??！”
那是有人第一次如此接近過我，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只覺得和特別。
他找方丈借來工具，將我挖了出來，隨后把我?guī)У揭粋€房子內(nèi)。
那里有很多奇形怪狀的東西，我從來沒有見過。
他把我桌子上，用手在我身上不斷的捏著。
這種感覺我從來沒有體驗過。
看著他的眉眼，是一種別樣的專注。
我見過很多人，他們有的意氣風(fēng)發(fā)，有的壯志難酬，有的高山流水，凌云攬勝，有的為情所困。
可卻從來沒有一個人這么專注的做這么一件事。
“他在干什么？”
“好暖和。”
“為什么，為什么我會覺得他很特別?！?p> “很好很好?！?p> 過了好久，他停下了手，看著我喃喃自語道：“現(xiàn)在……試一下燒制？”
說完，他把我抱了起來，走到一個大爐子前，把我放了進(jìn)去。
“他……他要干什么？”
“他說我很好？”
他的嘴角露出來一絲笑容，關(guān)上爐柜。
接著我感受到自己的周圍變得很熱，變得有些涼。
比正午太陽照射的還要熱。
“他要干什么？”我不免有些疑惑………
許久，周圍似乎涼了下來，他的聲音也再次想起來。
“時間應(yīng)該差不多了吧?！?p> 說著，他打開小門，我再一次看到他的眼睛。
那么清澈，那么單純，也是那么的執(zhí)著。
“真好，真好！”
他把我報了出來，在燈光下直勾勾的看著我，目光熾熱。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完美的瓷器！”
他目光灼灼，似乎想要把我看穿一樣。
“現(xiàn)在………現(xiàn)在還有最后一步?！?p> 他深呼一口氣，將我從新放在桌子上。
隨機，拿起一支筆，在我的身體上勾勒著。
這種感覺很奇妙，之前聽別的人說過什么胭脂……他涂的應(yīng)該是這個吧？
“感覺……還差一點?！?p> 他描繪完，自言自語的道：“可是，差了些什么了？”
“在燒一下吧。”
他抱起我，上下左右的看了又看。
“又要回去了嗎？”
我又看向那個漆黑的爐子。
他沒有做說話，抱著我，又放到了爐子里面。
“這樣應(yīng)該叫燒制吧？”
剛才聽到他的話，我對他現(xiàn)在的舉動有了點理解。
“老師?！?p> 他抱著我站在一個老人面前恭敬的道：“這是學(xué)生的新品，請老師評鑒?！?p> “還用的著評鑒嗎？”我自言自語的道：“我可是被他蹂躪了好幾次啊喂！”
我的本體是泥土，加入千年對周圍土地的通話，我的本體自然不止這么一點……可是，可是他居然把我的本體全部挖了出來，沒有剩下哪怕一點！
每當(dāng)想到這里我都欲哭無淚，我這么多年修煉的本體………就這么……就這么沒了。
可是每當(dāng)我看到他的眼神我都覺得這是值得的。
“啪！”
老人手一抖手中的茶壺直接掉到了地上。
“你……你怎么做出來的！”
老人湊上前仔細(xì)的盯著我，污濁的眼睛中出現(xiàn)了幾抹神采。
他將事情的經(jīng)過全部告訴了老人，包括燒制的方法，和我的來歷。
“不對，不對?！?p> 老人瞇上眼睛，雙手背后繞著房間走了兩圈自言自語道。
“商瓷，這陶土你還有嗎？”
哦，原來，他叫商瓷啊。
“學(xué)生將所有陶土都制成瓷器，這是唯一的成品?！?p> “小瓷?！崩先死檀傻氖肿叩揭巫舆?，“你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侄子，你有很高的天份，很好，很好！”
哦，我似乎想起來了，他之前自言自語過，說他的師傅也是他的叔叔是當(dāng)今最有建樹的制瓷大師，深受當(dāng)今天子喜愛，他被他叔叔從小扶養(yǎng)長大，跟著一起制瓷，這次出來是為了去找的最合適的陶土。
“謝謝師父夸獎?！彼粗鴳阎械奈?，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
“你舟車勞頓，先去休息吧。”老人又看著他懷中的我似乎在思索什么。
“是！”
他外出已有一年有余，這個曾經(jīng)的家早已經(jīng)讓他非常想念。
他在和別人閑聊時也曾經(jīng)提起過家鄉(xiāng)的景色和美食。
城東的大郎家的燒餅特別好吃，他的媳婦也特別漂亮。
城西的豆腐西施家的豆花是一絕。
他最喜歡在院里面的老柳樹下看著一旁的池塘發(fā)呆。
第二天，他抱著我在他長大的地方四處游玩，讓我也看到了那個和工作狀態(tài)下完全不一樣的他。
我差點忘了，他才不過是個剛剛?cè)豕诘纳倌?，他也愛玩，除了陶瓷之外他還有別的喜好之物。
夜晚快要入寢時，師傅突然找他。
他抱著我將我放到池塘邊的石桌至上。
月亮倒影在水中，他的眼中也有著月光。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師了。”老人看著水中月遞給他桌上的一杯酒道：“你后面想做什么？”
“那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制瓷大師！”我?guī)退卮鸬?，雖然沒有人聽見。
而他也是這么說的。
“好！”
老人絲毫如釋重了。
可是就在下一秒，他的身子突然晃了晃，就這么……就這么倒了下去，倒在了湖中月上，月亮，散了。
他眼中的光，宛如那瞬間的湖中月一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