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如花頂著烈日站了兩個時辰，不時朝縣衙大門探首張望，如煎似熬，度秒如年。
“如花姑娘，顧小姐她還沒有出來嗎？”
如花聞言轉(zhuǎn)過身，沒想到是李秀才。她急道：“秀才郎，小姐到現(xiàn)在還沒有出來，俺好擔(dān)心她，你進去看看好不好？”
“再等上一會，小生想想辦法?！崩罹S揚了揚手中的李子，道：“拿著，天干氣燥，解解渴?！?p> 如花也不客氣，接過來三五口便干掉了拳頭大的李子，連核仁也不用吐出來。
李維心里也是唉聲嘆氣，來時的路上，那個女子說為了他龍?zhí)痘⒀ㄒ惨J上一闖，說大不了十來年后又是一條女漢子。這句話像一條麻繩，硬生生的把他拉回來。
沒有正經(jīng)事，縣衙大門不好進啊，看門口那兩個兇神惡煞的門神就可見一斑。
李維瞥了縣大門一眼，問道：“你為何不跟她一起進去？”
如花垂下頭，小聲道：“師爺說俺衣冠不整，恕不接待?！?p> 李維：“……”
“可是俺哪里不整了？只是舊了點而已?！?p> 你那是舊了點嗎？李維不好評言，道：“得錢幾十貫，置套新衣總歸是可以的。”
如花猛的抬頭，瞪眼道：
“不行，那是小姐拼了命賺來的，是全寨人的活命錢，咋能拿來買衣裳穿呢？”
這時，莊嚴(yán)的縣門出現(xiàn)兩道移動的身影。李維抬頭看去，但見走在前頭的那位女子負起雙手踱步，羅裙搖曳，步態(tài)輕盈。看她臉帶笑意，輕松自在的樣子，不像遭受非人的折磨。
“小姐出來了！”如花驚喜地迎了上去。
顧佳回身行禮：“老管家請留步，代民女多謝縣尊大人厚待，顧佳改日再登門答謝！”
老管家呵呵笑道：“大人說了，顧小姐可隨時來訪?！?p> “一定?！?p> 顧佳道了聲告辭便轉(zhuǎn)身離去。
“小姐，您可算出來了，急死俺了?！?p> 顧佳笑道：“我與縣尊相識恨晚，聊的很是投機，一時忘了時間。哎呀！李秀才也來了？”
“小姐，你吹噓的本領(lǐng)又見長了?！比缁ㄐ÷曕洁洁爨?。
李維強行合上驚掉的下巴，苦笑不已。能勞老管家相送的人，整個青州不出一掌之?dāng)?shù)，可見顧佳所言非虛。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事情發(fā)生在她身上就會變得不一樣呢？
他不經(jīng)意地把手中的李子縮進手袖里，轉(zhuǎn)身欲離開。
“我看見了，藏藏躲躲非君子所為，李秀才，拿出來吧?！?p> 李維只好將李子遞給她。
顧佳接過青李，笑道：“今天收獲滿滿的，走吧，回客棧。”
李維雖然滿腹疑問，但他并非長舌之徒，顧佳不說，他就只好憋在心里。
次日一大早，在顧佳一聲令下，整個城南“井”字街很快便沸騰起來，熱鬧程度遠超平日三倍。
一位賣咸菜的老板踮起腳尖向人群探頭探腦，一會跑進自家店里，一會又跑出街道。
眼看著就要輪到他的咸菜鋪了，愣是等不到人來。
他著急地搓搓手，對身邊的店伙計道：“你快上前看看，那幾籮筐銅板還剩多少？咋還賴在他王六的鋪子里不出來了呢？”
店伙計好笑道：“東家，那些銅板看著多，實則也分不到幾個給咱們?！?p> “你懂個屁，沒見他們不買則已，一買就是整車整車上嗎？少啰嗦，叫你去你便快去。”
店伙計無奈，只得鉆進人群。
如花仨人雖衣衫破舊，卻半點不影響他們此刻的優(yōu)越感。
三人每人肩挑一擔(dān)銅板，招搖過市，大肆釆購。為此，還特地雇了五架驢車。
顧佳要他們把籮筐丟空車上，讓驢馱著跑。沒想到仨人死活不同意，說什么錢不離身，幣在人在之類的話，硬是要親自上陣，挑在最前頭。雄赳赳，氣昂昂，長長的車隊跟在后頭，讓他們走出軍隊的氣勢，像極了勝仗歸來的威武大將軍。
六十來貫銅錢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青州貨運不通，造成商貿(mào)不興、自產(chǎn)自銷的窘境。特別是糧價比汴梁低了至少五成。
這對要糧不要命的龍飛山人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事。
如花仨人孤寒吝嗇，不舍得多花錢，既想多要糧食又要少給錢，偏偏一張嘴巴哆哆嗦嗦，不懂算術(shù)便無從壓價，憋的滿臉通紅。
顧佳讓他們逐家詢問米價，中下等粗米最低的是300文一石。顧佳算了一下，一石是120斤，每斤就是2.5文。
真的很便宜，她都不好意思壓價了，難怪又大又厚又多油的燒餅才賣一文錢。
一番殺價，顧佳揚言：“今日要把銅板全部灑完才走人，別誤了我找下家的工夫。一句話，兩萬斤糧食四十貫干不干？”
老板憤怒了：“呸！來貨的錢都不夠。”
“如果每月來2萬斤呢？”
“騙鬼去吧！龍飛山有多少人？一月能吃2萬斤糧？”他認得這個小姑娘，那夜的賽事還猶在眼前。
“嘿嘿，有可能還不止兩萬斤呢！薄利靠多銷，富貴險中求。何且您是穩(wěn)賺的買賣?！?p> “這……”老板心動了，這個小姑娘是有大本事的人，并非空口白牙。人家動動手指抽抽筋便財源滾滾來，沒有誠意跟他費啥勁？
顧佳再加一把火，：“老板肯送貨上門的話，我遲早讓你做青州最大的米商?！?p> 這句話半真半假，先開張空口支票，能否兌現(xiàn)要看天意，誰又能說得準(zhǔn)呢？
圍觀之人一片嘩啦！
不料老板一咬牙：“裝貨?！?p> 剩下的二十貫便不經(jīng)用了，粗鹽、油脂、咸菜這些必不可少，每樣來點合起來便不少。特別是布匹，貴得嚇人，顧佳本想給如花仨人和老爹每人購置一身成衣的，奈何這仨人不肯要，就只好要了三十多匹八稯布。這是最便宜的麻布。
她還選了兩套男子的皂羅衫、束角帶、登革靴。
出了布店，顧佳又精心挑了楊柳牙刷、胰子、錦巾等洗漱用品。
最后還去了酒莊。
如花將籮筐反轉(zhuǎn)抖了抖，苦著臉道：“小姐，只剩下雇車的錢了?！?p> 顧佳笑道：“剛剛好，回家嘍！”
幾位錦衣少年少女簇擁著一位風(fēng)度翩翩的美男子來到，一群家仆跟在身后，家仆的手中掛滿精美的物件。
顧佳笑了，是葉叔然與張偉等人。
張偉嘖嘖有聲，道：“本公子從來不知幾十貫銅板能貨滿五大車，開眼界了。”
一個妙齡少女故作吃驚：“哎呀！那葉少爺方才所贈的孔雀銀步搖豈不是值十五車之多？天啊！”
“屏兒妹妹，都是些粗粕腌臜之物，人家是拉回山上喂?fàn)蘅诘?，沒法比?！?p> “哈哈哈哈！”
大幺氣得兩眼冒煙，從驢車上一躍而下，揚起拳頭就要上去拼命。
“大幺回來，我們走?！?p> 顧佳朝靜觀的葉叔然拱手，笑道：“多謝葉少爺賞些腌臜之物，我們很快還會再見的。”
幾人坐穩(wěn)，車夫的皮鞭輕輕甩落驢臀，老驢打了個后踏，車緩緩向街尾行駛。
“呸！什么東西，還想再見葉少爺？滾回飛龍山做夢去吧！”
“不知廉恥的賤民……”
身后傳來陣陣惡嘲，顧佳突然回眸，對葉叔然古怪地笑了笑。
沒來由的，葉叔然竟有些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