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jìn)門,只見當(dāng)頭昏暗的房間內(nèi),一個消瘦的不成人形的影子跪坐在那里,拼命地伸出手來抓向眾人,干枯的面容下還發(fā)出著像僵尸一樣的聲音:
“救……救我…救我…”
“呸,老瘋子”,胖子呵斥了一聲,“別做夢了,等著被關(guān)死在里面吧。你可真能折騰,半個月滴水未進(jìn)還能撐住,還不如早點死了好哇……”
那黑影不說話,只是冥冥中好像在看著什么,李寒酥心中一震,卻是不動聲色地繼續(xù)走了下去。
再往前走,迎面而來的是十幾個關(guān)押著婦人的監(jiān)牢,每個房間里面,起碼都有七八個女人擠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nèi),她們衣衫破爛、蓬頭垢面,原本或許姣好的面容,此刻也不復(fù)美麗,加之毫無生氣的臉色,尤其顯得郁郁難填。
看見走進(jìn)來的眾人,這些女子也幾乎毫無反應(yīng)、形同木偶擺設(shè)。如果說一具尸體是身死,那這或許就是心死了罷!
這地牢結(jié)構(gòu)簡單,成一條直線,再往前走去,才是關(guān)押孩子的地方,只見那里足足有幾十個監(jiān)牢,已經(jīng)不能說是關(guān)押,只能說是每個監(jiān)牢都“裝運(yùn)”了起碼二十個左右的孩子,他們極為聽話地、像街頭賣藝人馴化的猴子一般蹲坐在那潮濕的、充滿骯臟甚至混了嘔吐物與糞尿的地面上,哪里還有半點人氣?簡直是令人發(fā)指!
李寒酥拼命忍住怒氣,深深地低下頭,生怕被人發(fā)覺異常,他小心翼翼地尋找著符合許小諾描述的男孩小虎,可是這么多的孩子,又加上光線昏暗哪里能看個清楚?
嗖!就在他手足無措之際,忽然只覺后背突然疼了一下,可是回頭去看,除了落在地上的一塊石頭,此外就空無一人了,李寒酥心中詫異,卻沒有任何表現(xiàn)。
“小子,你找什么呢?”
忽然,李寒酥只覺腦中一空,只能聽見嗡翁嗡的空響,過一會兒又好似銅鐘雷鳴,緊接著一股讓人聽了毛骨悚然的沙啞的聲音忽然傳入他的耳中。
“是誰!”李寒酥暗喝了一聲,轉(zhuǎn)頭看向前方卻發(fā)現(xiàn)這怪景并沒被其他人發(fā)覺。
“嗬嗤嗤嗤…”這人聲音就好像破舊的風(fēng)箱一樣,“…我就在你后邊……”
李寒酥趕忙向后看去,可是那里還是空無一人,他漸漸地放空自己的視線,那是更遙遠(yuǎn)的、更詭異的地方……是那個瘦骨如柴的影子!是他!
可是這地牢里前前后后這么多牢房,就是距離也有幾百米了!這人怎么做到的?!而且他還穿著寒蠶冰衣,僅僅用了一塊小石頭就打得他背后發(fā)疼,這簡直不可思議!
“我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里呆了七年了,你一進(jìn)門我就發(fā)現(xiàn)了,果然是外來人……小子,桀桀桀,你還真是好膽啊……”
“前輩,在下無心冒犯,只是為了救人……”
“我巴不得你冒犯我呢,小子,里面除了你一共九人,我用內(nèi)力幫你封住動靜,你把他們?nèi)珰⒘朔盼页鋈?!?p> 李寒酥心如電轉(zhuǎn),腦中不斷思索,卻是沒有任何行動。
“來不及了,我內(nèi)力有限!快點,殺了他們!小子,他們個個手上都沾滿了無數(shù)的鮮血,絕沒有無辜之人!你再猶豫些會兒,可就錯失良機(jī)了!”
聞言李寒酥咬了咬牙,掣出了衣內(nèi)藏著的兩把雙劍,趁著那幾人放松警惕之際,從后方突然暴起,劍鞘狠狠劈向二人腦后,使得他們當(dāng)場暈了過去。
速度太快,那些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又是兩人被砸暈,領(lǐng)頭的胖子竟然也不是泛泛之輩,只見他操著一身橫練的武功,迎著李寒酥的刀鞘就沖了過來。
李寒酥一時間有些棘手,再加上通道狹窄施展不開,竟然幾招解決不了他,眼看這里動靜越來越大,只見他咬了咬牙,倉啷一聲,劍鞘終于被他剝下,那散發(fā)著攝人心魄寒光的寶劍被他緊握在手中,只聽“哆”的一聲,仿佛砧板切肉,那胖子便應(yīng)聲倒在地上,鮮血染濕了李寒酥的衣襟,幾乎眨眼就沒了氣息。
短時間內(nèi),已經(jīng)有五人被解決,剩下的四人更是不堪,只抵擋了幾個呼吸便被打暈。
“快!小子!快帶一個孩子過來,快!”那聲音忽然極為渴求地喊道,“快點!餓死我了,快餓死我了!”
什么!李寒酥心中大驚,這黑影竟是要以人為食!
“快點啊小子!快點!餓死我了!要餓死我了!”
“你要背信棄義嗎!要么就放我出來!我自己動手!快放我出去!”
“前輩……恕在下失禮……等我把孩子救走……一定……一定會回來救你的……”破天荒的,李寒酥這次竟然紅了臉,說話也斷斷續(xù)續(xù)的沒有底氣,顯然并非說了實話。
“混賬!你個混賬東西,你敢騙我……”那黑影怒罵著,聲音卻漸漸低沉下去,許是沒了力氣,不過李寒酥可不敢閑著,趕忙挨個囚室上前問道:
“小虎在嗎?誰是小虎?”
諾大的地下通道安靜到了極致,那些孩子似乎還沒從剛剛發(fā)生的事情中反應(yīng)過來,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作聲。
“小虎?小諾姑娘派我來找你的!不要怕,我一定送你安全出去!”
“……小虎?”
李寒酥愣愣地看著囚牢里這幾百雙應(yīng)聲盯過來的眼睛,只覺心里好像忽然被什么東西狠狠扎了一下。
“我……我是小…小虎……”忽然有人力竭地喊道,可緊接著就被無數(shù)孩子的喊聲淹沒:
“我是…我是……”
“求你救救我……”
“我是真的……”
“救救我……救救我,我想回家……”
“求你了……”
那些叫喊聲雖然沙啞微弱,卻讓李寒酥感到了自下山以來第一次的無所適從,有種莫名的傷感和失落狠狠地沖擊著他的心臟,直叫他再也無法直視那些孩子的眼睛。這時,不知怎的,他忽然記起一個人來,正是那憂國憂民的柱臣伍克勤,想必面對北金入侵、滿朝文武只知搖尾乞憐時,他也曾有過這種感覺吧。
這就叫做,無能為力!
李寒酥狠了狠心,打開囚門抱出了那第一個回應(yīng)的孩子,低聲問了幾句,又毫不猶豫地把囚室的門重新鎖上。實在不是他不想救,只是人力終有盡時……若是放他們出來,萬一被巡邏的發(fā)現(xiàn),說不定落個什么下場。
就這樣,他帶著奄奄一息的小虎朝地下通道入口處走去,路過那第一個囚室時,李寒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會兒那黑影,當(dāng)初進(jìn)來時只是瞥了一眼,這時借著微光仔細(xì)看去,那黑影約莫六旬左右,此刻靜靜地躺在地上好像死了一般。只見他渾身精瘦、骨骼嶙峋,面目極其丑怪,形狀像獅首,再看那茅草鋪墊的囚室里,人骨竟鋪滿了整整一層!怪不得要將這等兇頑之徒關(guān)在第一間,李寒酥心中了然,恐怕是好將那深處死掉的女人和孩子的尸體,拖出來一并交其解決,竟是令人發(fā)指到這種地步!
李寒酥心中極惡,卻還是忍住了不動聲色,悄悄地朝門口摸去,那里還有不少守衛(wèi)需要對付,到了這步千萬不能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