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雅的世界變得很簡單,只有兩件事構(gòu)成,訓(xùn)練和睡覺。
她其他功夫沒什么長進,睡覺的功夫突飛猛進——在任何時間、任何場合下睡覺,坐著可以睡,站著一樣睡,跑步的時候,一邊看路一邊睜眼睡,還有早上訓(xùn)話的時候,耳朵里面一串串音節(jié)飛過,眼睛睜著,還可以睡。
這是她的口頭禪——幸福是由足夠的睡眠構(gòu)成的。
這樣的生活很簡單,聽著像一臺生理機器,吃起東西像餓狼,睡起覺來像頭豬,可就是這么簡單。
21世紀醫(yī)院里面開設(shè)了睡眠康復(fù)科,專門針對那些憂郁的有錢人,治療手段形成了一門獨立學(xué)科——睡眠神經(jīng)學(xué),從催眠術(shù)、睡眠神經(jīng)再生到每天幾粒特效安眠藥才能睡上幾個小時。
可在這里,睡眠拯救醫(yī)生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她只要聽到休息的指令——那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立馬就可以倒下,即使腳下是個沙坑,也能像條蟲一樣,拱在坑里香甜地睡過去。
從每天早上的訓(xùn)話中,她明白在經(jīng)過兩個月的訓(xùn)練后,她會變成一個什么樣的人——跑起來比馬快,當然騎馬也得學(xué),使起劍來可以跟華山派掌門切磋切磋,跳起舞來翩若驚鴻——這個世界上能有這樣的人嗎?——也許吧!
總之,她的腦袋瓜里面已經(jīng)固執(zhí)地認為——自己一定要成為那樣的人!
大概一周以后迎來了體能訓(xùn)練的考核——半天內(nèi)跑到天盡頭的那座山,然后折返。
她突然覺得應(yīng)該謝謝那個冰山郭哥哥,有點提前泄題的感覺。這次體能考核她跑得很輕松,就像一頭馬鹿一樣,快樂地在大草原上奔跑著。
不時的,她還會拉一把十四號萱萱,這是一個善良的姑娘,只不過在感情方面有點冒傻氣——你不傻嗎?——我不知道,女人一旦陷入愛情都會降智商,所以,需要把愛情當做一個坑,那種一不留神踩下去就會灰飛煙滅的坑,這樣,入坑之前會謹慎很多——那你那個物理學(xué)瘋子算什么坑?——她嘆了口氣——我不知道。
在折返的路上,她注意到十五人的隊伍,只剩下十二個人還在氣喘吁吁地奔跑著,九號也在,她體力不錯。
當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小木屋里面只剩下十個人,另外五個人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在這里,你不會知道某個人為什么離開,除非在她離開的時候正好碰到她,而她又主動向你透露了某些信息。不過這五個人絕對不是郭泓所說的無可救藥的懶姑娘,她們已經(jīng)是這個世界上很了不起的姑娘了,希望她們能有用武之地。
在通過體能訓(xùn)練之后,郝雅躺在床上,這一夜熄燈很早,大家都很累了??刹恢罏槭裁矗龥]有像平時那樣幸福地睡過去,反而有點興奮地睡不著覺,也許是為了自己能夠成為剩下的那十分之一——你干得不錯,至少到現(xiàn)在還沒搞砸。她甚至在想,如果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夠成為那樣的一個人——你將成為自己的主人,自由自在地行走于世間,不再無奈地躲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古墓里面,只能用哭泣陪伴自己。
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難道是九號去找郭泓,好奇心如同貓爪子一樣撓著她——你還是收收吧,想想自己是怎么來的,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家伙——我可以假裝出去方便一下,即使被發(fā)現(xiàn)也很容易敷衍過去。
她們穿的衣服都一樣,只能根據(jù)高矮胖瘦大概猜猜會是誰?——同理,即使自己被發(fā)現(xiàn),只要離開及時,也不會立即指向自己。
她爬起身,赤著腳丫子,跟了上去。
隱藏在黑暗中,跟隨著那個身影,來到了附近的一間小木屋——郭泓的房間。
難道真的是賄賂,用性?
那是間木屋,門板之間肉眼都能看到縫隙,隔音功能實在不敢恭維,這也許就是要趁所有人睡著的時候九號才會去。
里面?zhèn)鱽碚f話的聲音,等等,她站在木屋的側(cè)面,把耳朵貼在了縫隙處——她不敢站在門口或者窗戶旁邊,那些地方太敏感,萬一郭泓真是什么武林高手。
“十五號跟哪些人走得近?”
“主人,她只跟十四號關(guān)系比較好?!?p> “你盯緊些,她說什么都要一字不差地報告?!?p> “是,主人??蛇@是為什么,難道主人喜歡她?”
“不該問的別問?!?p> 里面安靜了。
她到底是誰?為什么要監(jiān)視我!——她只是受命于郭泓罷了,應(yīng)該是郭泓在監(jiān)視你!——以后跟任何人說話都要謹慎,她開始回憶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話......
“主人,今晚就讓月兒陪你?”
“出去?!北涞纳ひ艟拖袷桥_機器,不,21世紀的機器人很溫柔。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郝雅移動到了側(cè)面可以看到門的位置: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走了出來,她四處張望了一下,視野中只有黑暗,然后放心地向那排小木屋走去。
那張臉——借著屋內(nèi)投射出來的綽綽燭光,當然也是因為自己的地底生涯,視力進化得像只貓,看得異常清楚——六號——那個跟萱萱套近乎,并四處宣傳九號事跡的女人——月兒?
郝雅沒有移動,她會等等再回去。
那一夜她睡得依然香甜,一個夢都沒做,不過,將來她會更加小心。
在后面的一周她們學(xué)習(xí)了騎馬,這在21世紀相當于開車,不會騎馬幾乎就是寸步難行。
實話說,學(xué)騎馬比每天像匹馬一樣在草原上奔跑要輕松多了,除了屁股會被顛得酸麻,那個部位沒關(guān)系,幾百萬年進化過來就是發(fā)揮肉墊作用的——然而馬這個交通工具著實不錯。
騎馬的考核沒有騎馬來的輕松暢快——她們進行了賽馬比賽,最后一名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現(xiàn)在還剩九個人,九號、六號以及十四號都還在。她甚至覺得六號肯定能活下去,自古,所有的主人都需要打小報告的人——如果她們是一桌子菜,六號雖然算不上一盤肉,但是一定是那個白面饃饃——沒肉吃這頓飯可能沒那么爽,但是沒有白面饃饃可不行。
理論上,每個晚上都能有八個小時的睡眠時間,通常晚飯后有一個半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但是這寶貴的一個半小時,其實被各種雜事編排得滿當當?shù)模e個例子說吧,洗澡,洗衣服,還要輪流做公共勤務(wù)——所有小木屋的打掃清潔,廁所的清潔,給郭泓洗衣服——最后一個項目,還有清掃郭泓的房間,凡是跟郭泓相關(guān)的公共勤務(wù)可是熱門活計,郝雅根本不用擔心會輪到自己,但是,規(guī)則是輪流一人一次,每次輪到她,這么好的機會,她就會拋出來,參考21世紀的拍賣會,讓那些傻姑娘們用通過認領(lǐng)輪到她的公共勤務(wù)來換,打個比方,洗一次郭泓的衣袍抵消一次公共廁所的清掃——這買賣實在太好做,她甚至還預(yù)收了一些權(quán)益。不過,她還是會留出一些機會給萱萱,萱萱是朋友,朋友之間沒有交換。
這一天,暮色中,她們在河邊洗衣服,郝雅洗自己的,萱萱洗郭泓的和她自己的。
郝雅不時帶著些調(diào)侃的味道看看她,洗起郭泓的衣袍一臉沉醉,就仿佛在給郭泓擦身子,“嘿,萱萱,給他洗衣服是什么滋味兒?——不會是跟他睡在一起的滋味兒吧?”
“你永遠都不會懂?!彼哪樢患t,盡管現(xiàn)在夕陽西下,倦鳥歸巢,但是在那淡淡的余暉中,仍然能夠窺見那種幸福模樣。
郝雅心中一動,“有個秘密告訴你,”
她沒有立刻說出口,而是抬起頭,目光警惕地朝周圍掃描了一遍,壓低聲音,“郭泓沒有跟九號睡覺,確切地說,他沒有跟任何一個女人睡覺。”
“真的?!你怎么知道?”
“我不能告訴你原因,但是你愛信不信?!?p> 那個傻姑娘笑了,那雙眼睛還挺漂亮,洗得更加溫柔了,仿佛她正在洗人而不是洗衣服。
郝雅決定保守關(guān)于六號的那個秘密——她琢磨著保留一個已知的、通往郭泓和主人的信息通道是個好主意,你可以安排讓他們聽到什么,想到什么,然后猜到他們要做什么——這比躲在黑暗中的耳朵要讓人放心得多,盡管有這么個監(jiān)聽設(shè)備整天盯著的確不是一個愉快的體驗。
但是她不喜歡叛徒——你怎么定義叛徒,在郭泓眼里,六號可是他最忠心的妹妹——不過,她就是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