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郝雅和那個男人吃完,走出面館的時候,余暉褪去,暮色籠罩了街市,現在是早春,夜晚已經寒涼,路上的行人不多。
郝雅跟著他,往城東行去,一前一后,她并沒有跟他過多地說話,畢竟只是一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盡管他聲稱見過她,但是,誰知道呢。
街道兩旁的行人越來越少,她開始有些擔心,停了下來。
“圣女,前面過了河就到了。”
“你不用叫我圣女,稱呼我姑娘就可以?!?p> “哦?!?p> “你平時靠什么為生?”
“我在城里開了一家裁縫鋪,平時和老婆一起打理?!?p> “看來是個正常人,而且我跟郭師傅學劍術也快半年了?!彼睦锷陨园残摹挥傻每嘈?,人們對正常人的定義,似乎是他是否每日定時起床——干活——吃飯——睡覺,哲學僵尸們顯然是正常人里面的大部分——過著簡單而正常的生活。
果然,前面出現了一條河流,“姑娘,這是汾河,往南匯入黃河?!?p> 郝雅抬眸望去,微微的星光下,河水潺潺流淌,幽暗的河面上,閃爍著點點的光芒。
過了河,穿過一片曠野,稀白的星光下,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座紅墻的道觀。
道觀的大門是黑色的。
郝雅跟著他,跨進門。
門前一條青石徑,徑直通向大殿,月色清輝下,殿頂的青色琉璃瓦泛著青白的光澤,高大的殿閣透著黑暗。
靜謐,只有靜謐。
“你不是說今晚信徒都來參拜嗎?”
“他們都在大殿里面,我們有些晚了?!?p> 她沒有再說話。
跟著他,走上臺階,青石臺階的正中央,一個圓形的太極陰陽圖。
她心里在說,走了好長時間,但愿里面可以坐著,有些累了。
他們沒有從正門推門進入,而是沿著殿外右邊的外墻,來到了一個側門,靜謐中,咯吱一聲,郝雅緊緊地隨在他的身后,鉆進了昏暗的大殿。
這個體驗,讓她想起了——遲到的時候,偷偷從教室的后門溜入,看來古今都一樣。
殿內沒有她曾經想象的,亮若白晝,里面墻壁上,零落地掛著幾只蠟燭,綽綽燭光下,一個個身影盤腿坐在地面上,似乎都在冥思。
她跟在他后面,摸到了邊角的空處,跟著他,她也盤腿坐下。
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閉上眼眸,而是好奇地四處打量開來。
一個個端坐的人,有男有女,年輕的居多——不遠處高臺上,一個男人,一身白色道袍,盤腿坐著,他的面龐白皙,襯著那身白衣道袍,在這充盈著黯淡燭光的建筑物中,如此醒目,真有些仙味兒——她仔細打量著他,他便是所謂‘仙師’,他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似乎感受到了這道好奇的目光,高臺上的他,朝她望過來——她的眸光沒有躲閃,迎了上去,來這的目的,不就是想知道他是誰嗎?
隨后,突然間。
她身邊的一切都那么......那么熟悉。
那是夏日的清晨,芙蓉湖面上,飄忽著一層薄薄的乳白色的霧氣,那只橘貓,他們不時給它帶些食物的橘貓,它歡快地穿過綠茵茵的草叢,向湖邊跑去。湖面上那對黑天鵝夫婦,正在用紅色的喙,為彼此溫柔地梳理著黑亮而光滑的羽毛。湛藍的天空上,一輛輛微型的各種顏色的汽車,滑過天際,沒有任何聲響,那個世界,只有大自然的天籟之音。
她心中一驚,“我究竟在哪里?”——伸手往身下的草叢摸去,手指間滑過柔軟的青草,鼻翼間飄溢著青草的芳香,不遠處的高大的楊樹叢中,傳來了陣陣蟬鳴。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里面混合著各種只有在她的記憶中,才有的味道,泥土的香味,突然她打了個噴嚏,因為她聞到了梔子花的花香。
難道真的有平行宇宙,我回去了?
不遠處云飛走了過來,躺在了她的身側,渾厚而洪亮的嗓音傳來,“你是誰?”
“我是郝雅。你為什么這么問,云飛?”
“這是什么地方?”
她遲疑著,“這是學校啊,芙蓉湖畔?!?p> “我是問,什么星球?”
“當然是地球。”
“你是地球人?!”
“不然呢?”
“現在是什么年代?”
她不想回答這些奇怪的問題,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公元2068年?!?p> 那個聲音安靜下來。
“你怎么來這的?”
在21世紀,他們經常觀看三維全息影像,難道這是?但是,有如此逼真的嗎?——連觸感和嗅覺都如此真實!
她閉上了眼睛,避免受到視覺的干擾,她的手輕輕地撫摸著身下的草叢,沒有草叢,只有粗糙的地面。她吸了吸鼻翼,沒有青草的味道,沒有梔子花的花香——沒有平行宇宙——一切都是幻覺!
難道那個仙師,可以將她腦中的意識抽離出來?
她心中升起一抹恐慌。
但是她又忍不住,睜開了眼睛——這樣便可以看到云飛。
她的手往身側探去,他真的就在身旁。
她的眼眸中泛起了一層氤氳,朦朧中,那熟悉的一切依舊在,她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上——溫暖的。
她開始抽泣起來。
“你很想他?”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渾厚的嗓音堅持著。
“你是誰?我已經回答了你五個問題,你難道不應該回答我嗎?”
渾厚的聲音,大笑起來。
“你很聰明,我叫云飛。”
“騙鬼吧!你這么沒有誠意,我不會再回答你的任何問題?!?p> “騙鬼是什么意思?”他的問題,讓她想起了——機器人云飛。
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第六個問題!”
“我叫諾德?!?p> “你是仙師?”
“算是吧。”
“諾德不是道人的名字,你不是道人,甚至你......不是大唐的人!”
她想起了唯心三個終極問題: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來自于人類意識的認知。
“你來自哪里?”
一片沉默。
“我誠實地告訴你,我來自于地球,你難道不應該誠實地告訴我嗎?”
渾厚的嗓音,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眼前那熟悉的一起,消逝了。
此時的她,沒有躺著,依然筆直地盤腿坐在地面上,正凝神望著,不遠處的白衣道人,他依舊望著她,白皙的面龐上,溢著淡淡的微笑。
她又閉上了眼睛,沒有幻覺。
復又睜開了眼睛,面前的一切,依舊。
“詭異!”她心里自言自語道。
起身,沿著墻角,往側門摸去,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一個人,朦朧的月光下,她沿著殿外的小徑,穿過一團團高樹投下的陰影,走出了拜月觀。
觀外,清冷月下,一騎馬隊,身著黑色衣袍,在暗夜中,如同幽靈——他和他的玄甲軍士們。
見到她出來,他的面容鐵青,眼眸中,眸光微微一閃,沒有一句話,他策馬過來,將她一把抱起,放在前面,馬隊調轉馬頭,往驛站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