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茶樓女神不出場,李石和趙則在望江樓灌了一肚子水后,又找了個酒館解決晚飯,直到夜色降臨,才返回合租的小院。
“別,別忘了,我,我的壽禮?!?p> 趙則執(zhí)念深重,一直念叨著他的壽禮,站在屋門口,還惦記著夢中情人的獨奏,再次提醒李石千萬別忘了。
“滾吧你。”
這一晚上,李石的耳朵都要被嘮叨出繭子了,見趙則還沒完沒好,登時抬腿一腳把人踢進去,啪的一聲拍上門。
這家伙,生辰還有半年才到呢,壽個屁的禮。
門板合上,還能隱約聽到趙則略帶醉意的聲音。
“沒救了你?!?p> 李石笑罵一句,轉(zhuǎn)身往自己的屋子走。
這間小院不大,只有兩個房間,還有點破舊,但勝在方便又便宜,跟昌隆商行只隔兩條街,剛好適合他們兩個孤家寡人合住。
回到屋中,李石關(guān)上門,拿出一張符篆貼在門上,注入一縷靈氣。
符篆被激活,泛起一道柔和的光暈。
光暈無聲綻放,籠罩住整個房間。
簡單洗漱之后,李石靠在床頭,拿著一本《江流山游記》,隨意地翻看著,培養(yǎng)睡意。
趙則經(jīng)常感慨李石性情豁達。
尋常人遭遇瓶頸,修為多年原地踏步,心態(tài)多少都會有些變化,要不就越加地發(fā)憤圖強拼命修煉,要不就自暴自棄恨天怨地,有的干脆徹底放棄另尋出路。
而李石卻是不一樣,自身境界卡在練氣九重五年之久,依然不急不躁,安之若素。
白天在商行制符,下班到處閑逛消遣,晚上在屋里修煉,偶爾還來個郊外幾日游,活得逍遙自在,沒有半點的煙火氣。
不過趙則并不知道,他所看到的,其實都是李石有意營造出來,迷惑身邊人的假象。
更不知道,每個他在屋中苦修,以為李石也在努力修煉的夜晚,這家伙其實都是舒服地躺在床上,看書喝茶打發(fā)時間,偶爾興致來了,還會半夜溜達出去游街。
生活輕松愜意得不得了。
總之,對于現(xiàn)階段的李石來說,修煉是不可能修煉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修煉。
惟一能做的,也就是吃喝玩樂,按部就班,得過且過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陽光明媚,生活照舊。
李石和趙則在巷子口的小攤上解決早飯,踩著點抵達昌隆商行。
走進符篆坊,接下來一整天要做的,就是關(guān)門制符。
昌隆商行規(guī)模不小,是萬木城三大商行之一,旗下還有數(shù)家分行,遍布整個北疆,因此對于各種基礎(chǔ)修煉資源需求量極大。
而李石所在的符篆坊,就是負責提供各種屬性不同門類的低階符篆。
正常情況下,一名普通的一階符師,連續(xù)工作四個時辰,可以制做一階符篆百張。
像是趙則這樣的熟練工,完成百張一階符篆,通常需要三個時辰。
至于李石這種開了掛的,效率要更高一些,百張符篆,最多一個時辰就能搞定。
跟往常一樣,李石進了制符室,沒有立刻開始工作,而是動手燒水,先給自己泡個茶,消個食。
茶剛泡好,房門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緊接著趙則就大咧咧地推門而入。
“就知道你還在摸魚?!?p> 趙則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到躺椅上,一邊捏起桌上的蜜餞扔進嘴里,一邊道。
“看兄弟多夠意思,有好事第一個就來找你。”
“什么好事?”
李石隨口道,順便給趙則也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
“張叔被崔家請去幫忙,讓我多找個人一起去搭把手,我馬上就來找你了。”趙則笑道。
他口中的張叔,是符篆坊的大管事張光遠,也是整個萬木城中,唯二的四階符師之一。
雖然市面上有各種符篆售賣,但很多家族或者門派,還是會自己煉制一些特殊符篆,只是因為水平不夠,或者保密之類的一些原因,會出重金請符師上門,以確保成功率。
盡管李石沒聽說過崔家,但能夠請得動張光遠這位四階符師的,肯定不是什么沒名氣的三流勢力。
通常跟著出這種外差,都有一筆辛苦費,運氣好的話,遇到主家大方會做人,還能得些額外好處,所以趙則來找他,自然是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過李石是真沒什么興趣,相比于給人家跑腿打下手,他更想待在這里喝茶看書,悠閑自在。
“不去?!?p> 李石說著,拿起一本書,趕開趙則,就要往躺椅上靠。
“別不去呀?!?p> 趙則一把拉住他,一副大驚小怪的架勢,擠眉弄眼地道。
“崔家,那個崔家呀,聽到你就沒點想法?”
李石被拉得一身體歪,差點撞翻旁邊的小桌,茶水濺出來,打濕了他手中的書冊。
“我應(yīng)該有什么想法?”
看著書頁上的點點水漬,李石沒好氣地白了趙則一眼。
他不像趙則是本地土著,雖然在萬木城待了七八年,但對于此地權(quán)貴階層的了解,僅限于知道三門四族,還有一個城主石百萬,萬木城名義上的掌控者。
至于什么崔家張家孫家的,還真是沒什么概念。
“崔家呀。”
趙則啪的拍了李石一巴掌,瞪大眼睛,提高音量提醒他。
“前陣子酒館,那幾個酒客,平陰山,悟道河?!?p> “……哦”
李石眨了眨眼,慢吞吞地點了下頭,表示自己想起來了。
大概是半個月前吧,兩人在酒館喝酒的時候,剛好旁邊桌的酒客在講古,提到了在散修中小有名氣的悟道河。
所謂悟道河,是位于平陰山中的一條河流,據(jù)說河中蘊含天地玄妙至理,無上大道,若潛心參悟,有機會悟得大道真諦,勘破桎梏,白日飛升。
當時有個胡子拉碴的老酒客,還齜著黃板牙,口沫橫飛地羅列出古往今來,幾位出身北疆的高手大能,堅稱這些人都是因為在這河水中泡過,修道之路才會一片坦途,短短數(shù)十年間,便仙道大成,名揚天下云云。
當然,這種不著邊際的酒話,李石自是一個字也不信,不過好基友趙則卻表示,其中情況不能一概而論。
按他這個土著的說法,五百年前,還真有這么一條名氣極大的悟道河。
悟道河之所以出名,是因為當年有一個崔姓散修,偶然間路過平陰山,晚間在這條河邊修煉之時,意外窺得大道之音,禁錮多年的瓶頸突然松動,當夜就碎丹結(jié)嬰,成就元嬰境,得享千年壽歲。
之后這崔姓散修認定此處是福地,索性就在河邊結(jié)廬而居,終日潛心修煉,結(jié)果百年有余便連升三級,踏入破海境,一躍成為天鳳皇朝有數(shù)的頂尖大能之一。
不過在李石看來,這崔姓散修屬實時運不濟,好不容易躋身金字塔尖,還沒來得及大展宏圖,就趕上了人魔兩界大戰(zhàn)爆發(fā),結(jié)果剛剛崛起不到百年,就隕落在位面戰(zhàn)場之中,落得個尸骨無存的下場。
好在這位氣運不佳的大能,在悟道河邊的百年前,倒也沒有悶頭修煉,在參悟大道的間隙,還沒忘記努力開枝散葉,進而建立起了崔氏家族。
雖然崔家隨著他的快速崛起而輝煌,又隨著他的快速隕落而暗淡,但也在這不算短的百年內(nèi),迅速完成了原始積累,攢下了偌大的家業(yè)和底蘊,占據(jù)平陰山成為一方勢力。
事到如今,沒了靠山的崔家,早就淪落為三流勢力,至于那傳說中的悟道河,也像曇花一現(xiàn)的崔家老祖一樣,消失在了時光的長河之中。
也只有在那樣的小酒館中,在混跡底層的散修酒客之中,當年的悟道河,還擁有著些許退了色的風光和神秘。
“我已經(jīng)求過張叔了。”趙則邀功似的道,“他同意幫我們安排,到時候在悟道河邊待一會兒,實在不行就跳進去泡泡,說不定你的瓶頸那么一泡就軟了呢。”
神TM一泡就軟。
呸呸呸。
童言無忌,王八放屁。
做男人,只能硬不能軟。
由于某些不便言明的原因,李石對于軟硬之類的字眼,頗有那么點敏感,當下就暗自翻了個白眼,瘋狂腹誹起來。
不過為了保持一貫的人設(shè)不崩,他不但不能當面吐槽,還要避免被趙則看出情緒,只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故作平靜地道。
“即便是有張總管的面子,能讓我們這樣的閑雜人等隨便靠近,那悟道河估計也是徒有虛名而已。”
“反正試試又不吃虧?!壁w則一副過了這村就沒過店表情,擺手道,“說不定就是差那一點機緣,啪一下碰到了,你就突破了,結(jié)大歡喜。不管怎么樣,有這樣的機會,總是不能錯過不是,難道你想一輩子都筑不了基?!?p> 李石嘴角抽了抽。
所謂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別人以為他修為原地踏步,是因為困于瓶頸無法突破,實際上,是有不能向外人道的緣由。
李石自己心里門清,不說那悟道河肯定是西貝貨,即便真是貨真價實,其間有什么玄妙之處,對于他的問題,也是歪嘴媒婆遇到圣僧,瞎忙活,所以實在是懶得白跑一趟。
不過趙則總歸是一番好意,不好太過打擊他的積極性,李石正想著用什么理由,拒絕得委婉點,別涼了好基友的心,就被一把拉了起來。
“走了,難得有光明正大開小差的機會,還不知道把握。”
趙則不由分說地把李石推出門去,末了還不忘加上一句。
“先說好了,真要突破了,壽禮翻倍?!?p> ……
一個時辰后。
平陰山中。
悟道河畔。
看著眼前的碎石灘,李石終于明白,在來的路上,趙則幾次提到悟道河時,大管事張光遠那高深莫測的表情,代表著什么。
草木稀疏。
河床干涸。
鳥獸無跡。
久聞大名的悟道河,不僅沒有半點傳說中的風采,甚至連尋常山中的溪流都不如,頂頂多算是一條小河溝。
巴掌寬的一道水流,委委屈屈地在河溝底部緩緩流淌,但凡遇個肺活量大點的,估計吹一下就能搞得斷流。
怪不得崔家這么大方,張光遠不過是隨口提了一句,對方就一口答應(yīng)下來,并表示隨時可以派人引路。
趙則講義氣,倒是也想跟著來,不過被張光遠留住了。
張光遠跟趙則的師傅是好友,雖然身份尊貴,但對他這個好友唯一弟子頗為照顧,順帶著李石也或多或少跟著沾過不少光,像是此次的崔家之行,就是其一。
身為符師,趙則在制符一道上小有天賦,從一些事情上,李石也看得出來,張光遠有意培養(yǎng)趙則,所以經(jīng)常會將他帶在身邊加以指點。
方才張光遠將人留下,就是讓他跟崔家人一起準備制符的相關(guān)事宜,這對于趙則來說,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鍛煉機會。
這種場合,李石一個連腰帶都扯不上的外人,自然也不好多摻和,只得獨自來個悟道河一日游,也算是沒白費基友的一番好意。
不過獨自一人倒也勝在自在。
李石放松心情,迎著輕風,在小河溝邊隨意漫步,邊打量著四周的地勢。
在如今的崔家眼中,悟道河的象征意義遠大于實際意義,再加上地脈變化,河水干涸,家道衰退等種種因素,早已沒有人在意這條曾經(jīng)聲名遠播的小河溝了。
剛才那名帶路的崔家族人,將他帶到此地之后,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叮囑不要進入山脈深處,以免遭遇不測,至于悟道河附近區(qū)域,可以隨意走動,若是想要離開,原路返回,自會有人在中途接應(yīng)。
在萬木城落腳這些年,李石時常在周邊閑逛,不過這平陰山倒是頭一次來,畢竟這里名義上還是崔家的地盤,閑雜人等不能隨意踏足。
此時看著四周有些蕭索的景色,李石莫名心中一動,忽然想起初到萬木城時,曾經(jīng)看過一本比較冷門的《拾遺錄》。
書的內(nèi)容有些類似游記,作者在其中記錄了自己在北疆的見聞,里面提到了平陰山,說山中有一處疊翠峰,峰頂有一面天然石壁,有緣人能夠在其上看到神女舞劍的影像。
李石抬頭看向東邊,那里有一座低矮的山峰,其上草木繁盛,與悟道河畔的荒瘠對比強烈,極目遠眺,隱約可以看到山頂之上,似乎是矗立著一道平滑的巨大石壁。
或許那里就是疊翠峰。
對于悟道河,李石實在是半點興趣也沒有,左右是打發(fā)時間,便邁步朝著那座山峰走去。
他打算試試自己的運氣,看能不能跟舞劍的神女,來段跨越時空的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