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校園的第一聲鈴響起,我走進教室,見到四五個女生圍坐在一起侃侃而談。
“哎,你們說12月21號世界末日的傳言會不會是真的?。俊?p> “假的啦,這種鬼話你也信啊!”
“聽說外國已經(jīng)有傻子開始購買諾亞方舟的船票了!”
“真有人干這么傻的事嗎?”
我路過之際,沈小紅忽然回頭問我:“哎,馨茗,你說世界末日的預(yù)言會是真的嗎?”
我微微一笑,答道:“當然不是啦?!?p> 一旁的狄娜不服道:“你怎么那么肯定呀,說不定是真的呢!”
我笑著說道:“因為——我去過?。 ?p> “嘁!”眾人笑著一揚手。誠然,沒有人會相信我的話。
“哎,馨茗,聽說趙老師要結(jié)婚了,是不是啊?”好八卦的芳芳忽然湊過來問我道。其他幾個耳朵尖的也立時湊了過來,眨著眼睛七嘴八舌地問了開來。
我難為情地笑笑,小聲道:“是啊。”
“就該這樣嘛,趙老師早該有個人管著了!”眾人調(diào)笑之余,我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胡敏一臉壞笑地望著我,見她這樣笑,害得我也笑了起來:“你吃錯藥啦,傻笑什么?”
胡敏湊過來小聲問道:“昨天下午放學(xué),可有什么好事發(fā)生嗎?”
“沒有?!蔽也挪簧纤斈?。
“是嗎,我不信?!焙粢黄沧?。
“昨天好端端地給他頂班,我就知道你憋著壞呢。”我笑著把她推遠。
說到明磊落,我余眸隨意間,發(fā)現(xiàn)明磊落的座位空蕩蕩的,心里奇道,這家伙今天跑哪兒去了?
胡敏也轉(zhuǎn)過身來,輕描淡寫地道:“我從進教室到現(xiàn)在也沒看見他。”
“誰說我在找他?!?p> “哎呀,難得!”
“難得什么?”
“難得您老賞光瞧瞧后排那幫男生的地盤,還不是為了看他?!?p> “哼!”我朝她一聳鼻子,故意不搭她的話。
胡敏仍不放棄,又湊過來悄聲地問:“欸,你是不是喜歡他呀?”
我啐道:“別胡說!”
“欸,他是不是喜歡你啊?”
“哎呀,我不知道?!蔽颐獾盟叶淅锕嗄切┳屓四樇t的話,直接捂住耳朵。
我嘴上雖這么說,但心里知道他一定喜歡我,否則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干嘛傻乎乎地向我表白呢?
咳,昨天氣氛那么好,我本可以借著愚人節(jié)的由頭好好問問他的,可惜一時羞赧,開不了口。
隨之而來的就是自責,他本來都要對我說出口了,雖然是第二次,可是似乎這一次的,才是我真正期待的一次表白。
那么,既然我是期待的,我為什么要阻止他說出口呢?
欸,趙馨茗呀趙馨茗,你這種性格,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叫別人怎么能琢磨透你呢!
就在我開始陷入傷感時,胡敏忽然拍了拍我的手臂,我這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身邊的同學(xué)都站立了起來。
“老師好!”
“同學(xué)們好?!?p> 老趙滿面春風地走上講臺,環(huán)顧著全班的同學(xué),居然先一步不好意思起來。同學(xué)們也都肩頭聳動,忍俊不禁。
一女同學(xué)問道:“趙老師,聽說你要結(jié)婚了,是不是真的呀?”
老趙難得在自己學(xué)生面前表現(xiàn)出拘謹之態(tài):“同學(xué)們都知道這事了?”
大家異口同聲道:“恭喜太師叔!”
“太師叔?這就是你們私底下給我起得諢名?。俊?p> 大家一陣哄笑。
“謝謝同學(xué)們啊?!崩馅w感謝大家的祝福,又把目光轉(zhuǎn)移到我身上,“尤其要謝謝趙馨茗同學(xué)?!?p> 大家也都看向我,笑得更歡了。我卻有點不好意思,只能低著頭,隨著大家笑。
課余時間的教室里嘰嘰喳喳的,有人討論世界末日的傳言,有人八卦老趙的婚禮,有人討論起日益逼近的高考,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歡樂和緊張的氣氛中,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忐忑。
可不安的情緒卻在我的心里一點一點蔓延開來,因為明磊落的座位一整天都是空的。這家伙怎么了,為什么沒來上學(xué)?
就這樣,這家伙居然一天都沒來上課。
難道他也發(fā)燒了?
第二天一早,我進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望向明磊落的座位,仍然是空無一人。
我心下大奇,終于忍不住拍了拍明磊落隔壁那個被我砸過后腦的男同學(xué)。
“欸,明磊落呢?”
“不知道。怎么著?”那人摸著后腦,眼神怪異地瞧著我。
“他請假了嗎?”
“不知道。怎么著?”
這家伙根本一問三不知。該死,之前也沒給我留個電話,否則我至少也能打個電話問問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到底是不是生病了。
我忽然想到,明磊落住在明小惠家里,那么問問明小惠不就明白了。
我利用課余時間跑到隔壁班詢問,卻被告知明小惠也不在的消息,不由得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兩個人同時消失了呢?
這一整天磊落依然沒有出現(xiàn),我的內(nèi)心隱隱感覺不妙。連續(xù)兩天沒有來上學(xué),且杳無音訊,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了。
我以手支頤,不禁發(fā)起呆來。
傍晚放學(xué)后,又像往常一樣,和胡敏結(jié)伴走了一段路后,就獨自一人回到了家里。
我萎靡地打開門,忽然看見邱玉阿姨正坐在沙發(fā)上。聽見動靜,她便回頭來望。
“馨茗,你回來了。”
“玉阿姨,你什么時候來的?”
“下午來的。抱歉,沒跟你打招呼?!?p> “干嘛打招呼,以后這也是你家嘛?!?p> 玉阿姨聽我這么說,終于欣慰地笑了:“謝謝你允許我和你爸在一起。”
我感慨道:“是我要向你們道歉,我現(xiàn)在才了解,那種想永遠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的心情是怎么樣的?!?p> 玉阿姨欣慰地撫摸著我的臉頰,就像我小時候那樣。
“玉阿姨,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你問?!?p> “當年你為什么離開我爸?”
玉阿姨頗感詫異,那表情似乎在問,你怎么會知道那件事。
“那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我都快不記得原因了。”玉阿姨輕輕地歪了一下頭,似乎真的已經(jīng)忘記了當時的情景。
我心虛地問道:“是因為有人阻撓,所以你們最后才沒成的嗎?”
玉阿姨道:“嗯……我妹妹當時確實不同意我們在一起?!?p> 原來明磊落的猜測果然是對的。
“為什么呢?”
“因為,那時候我拿到了美國麻省理工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我爸一定要帶我和妹妹去美國讀書,我很難抵擋家里的勸說。同時我妹妹也知道了我和你爸在談男女朋友,怕影響我的決心,所以……”
我察言辨色,覺得這并不像是根本原因:“只有這個原因嗎?”雖然之前我一直阻撓他和爸爸的戀情,但是我還是很了解玉阿姨的,她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
阿姨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于是跟我說了這樣一個故事:“記得那年學(xué)校舉辦運動會,你爸爸代表物理系參加百米賽跑,結(jié)果在比賽中意外摔傷,被送進醫(yī)務(wù)室。當時我和你媽媽一起站在醫(yī)務(wù)室門外,我很擔心你爸爸的傷勢,可我看見一旁的你媽媽居然哭了。那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你媽媽也喜歡著你爸爸,一直喜歡著,簡直比我要早太多了。
而我在和你爸爸的相處中也能隱約感覺到他們之間曖昧的情愫,所以我斷定你爸爸其實也喜歡你媽媽。只不過他們以朋友的方式相處太久了,反而誰也開不了口。所以,可以說是我的出現(xiàn),打破了他們之間相互暗戀的平衡。如果沒有我的存在,他們早晚會相互吐露心聲的。也許他們注定是天生一對的?!?p> 原來玉阿姨是主動退出的。我終于得知了這個真相。
玉阿姨繼續(xù)道:“后來我還問過你爸爸,既然在遇到我之前就喜歡你的媽媽,為什么不表白。他說他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媽媽,所以才開不了口,害怕表白失敗,連好朋友都沒得做了。”
我聽了最后一句話,呆了一呆,不解地問道:“表白失敗,會連好朋友都做不成嗎?”
玉阿姨呵呵一笑,問道:“你覺得會嗎?”
我陷入了沉思,不禁想起媽媽那晚曾對我說過的話,愛一個人,卻不能說出來,你了解這種痛苦嗎?
我當時說,我了解??蓩寢寘s又反問我,你真的了解嗎?
是的,其實我不了解。我所謂的了解,只是自以為感同身受。其實,沒有真的經(jīng)歷過這種事,也就不可能真的感受到這種痛苦。
可憐的磊落,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卻被我硬生生壓下去了。
此時,玄關(guān)處傳來響動,爸爸也從學(xué)?;貋砹?。
“你怎么來了?”爸爸見玉阿姨在這里,笑臉相迎。又見我在,臉上表情稍微一滯,但很快又笑的更暢了。
“馨茗,你不生邱玉阿姨的氣了吧?”
“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們馨茗現(xiàn)在很溫柔呢!”玉阿姨溫柔地撫著我的肩頭。
這時,忽聽廚房里傳來呲得一聲,是滾油與濕菜完美接觸產(chǎn)生的聲音。接著就是小嬸的喊話:“嫂子,嫂子,你不說買了大閘蟹嗎?在哪呢?”
我一怔,小嬸這是喊誰嫂子呢?正奇間,眼眸瞟到玉阿姨臉上,這才恍然。
玉阿姨望了我一眼,臉上一紅,連忙應(yīng)答道:“大閘蟹在水桶里,放著我來吧?!闭f著話,便走進廚房去了。
我看著爸爸,爸爸呵呵一笑,便走到我身邊坐下來,摟著我的肩頭,柔聲問道:“我們馨茗怎么了?”
“沒事,我很好。”我自己看不見自己眼神里的失望,看爸爸怎么會看不見呢。
爸爸見我這樣沒精打采的,嘆笑著搖搖頭,又問道:“馨茗,你老實告訴爸爸。”
“什么?”
“你是不是喜歡明磊落?”
我脖子一熱,帶羞道:“不是啦?!?p> “你當爸爸看不出來嗎,爸爸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呀。明磊落這小子這么優(yōu)秀,你喜歡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p> 我羞澀地低下頭,沒好意思回答。我忽然想起來,也許可以問問爸爸,也許他會知道什么消息:“對了,說起明磊落,我想問問,他怎么好幾天沒來上學(xué)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原因?”
“怎么,他沒告訴你嗎?”
“告訴我什么?”
老趙的笑容逐漸斂去,不無可惜地道:“啊,我本來正要說這事兒,他……退學(xu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