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太乙山巔。
這太乙山不愧為九州之險,處處深谷險峰。偏偏這群山之巔,有一汪清水,名曰太乙池。
這一汪清池,四季幽深清涼。池中水草依依,通透如碧玉。清池雖不大,但四周的峰嶺都倒映在其中,山巔的行云淡霧,也繚繞在其上,讓這一汪碧水,顯得仙氣非常。
歷年的比武大會,便在這群山碧潭邊舉行,倒也詩情畫意,把那殺伐之氣,柔化了許多。
可惜這一派詩情畫意,還是磨滅不了,人們心中,對權(quán)勢地位名利的熱切求索。
懷著追名逐利之心的人們,此時正聚在太乙池周圍,神色各異。
太乙池中央,漂浮著一個不大的浮臺,材質(zhì)奇異,閃著溫潤的金光。
此時的浮臺上,已經(jīng)刀光劍影,拳來腳往好幾輪了。
各門各派來人,環(huán)坐在太乙池邊,密切地關(guān)注著浮臺,并時而熱烈地奉獻出自己的驚呼、叫好、痛惜之聲。
這方浮臺,實在乏善可陳。
但未來五年武林的禍福安寧,竟都系在這一方不起眼的浮臺之上。
權(quán)利的歸屬,勢力的劃分,局勢的震蕩,這方浮臺,便是中心。
太乙論道的名字雖然斯文,但方式卻是簡單粗暴。
浮臺之上,勝者為王。
而勝者,則是這最后站在浮臺上的人。
但凡有自以為可以一爭者,皆可上臺。兩兩相較,敗者離開,勝者則繼續(xù)迎接下一位挑戰(zhàn)者。
最后站在臺上的人,便是公認的天下第一,新的武林盟主。
因此上臺的時機,變得非常重要。若是上臺早了,便陷入了無休止的車輪戰(zhàn),最終為他人做了嫁衣。
天下英雄,雖是舞刀弄槍的多,但也個個頭腦靈活,心思縝密,自然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高手們,都紛紛龜縮在后面,希望保存實力,或者,撿撿便宜。
太乙論道共有三天。
頭兩天,不過是些小魚小蝦們,上臺歷練歷練。真正的高手對決,往往是在最后一天。
我自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早已做好了頭兩天打打瞌睡,曬曬太陽的心理準備。
但是,事情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那年太乙論道的頭兩天,在我看來,非常有趣。
因為,坐在我附近的,有個非常有趣的人。
凌若淵!
這個聒噪的小丫頭,就坐在我凌霄閣的旁邊。
這個聒噪的小丫頭,讓本該曬太陽打瞌睡的愜意時光,變得愜意不起來了。
九劍門彼時,已經(jīng)是天下第一的鑄劍門派,弟子眾多,聲勢不俗。
這個凌若淵,換了件紫灰的衣裙,坐在一群弟子中間,卻很是醒目。
醒目,是因為,她還是一副氣呼呼的表情。
她的嗓門很大,仿佛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不公平!為什么不讓我上臺?”
坐在她身旁的,正是前一晚出現(xiàn)的藍衣女孩和俊朗少年。這兩人仿佛還是在不厭其煩地安撫著凌若淵:“師妹,不要生氣。師父自然是要安排資歷高的師兄師姐們上臺歷練?!?p> “胡說!”凌若淵立即反駁:“秦松呢?秦松為什么可以上臺?秦松跟我資歷一樣好不啦?”
旁邊的俊朗少年頓時嘆了口氣:“我和你資歷一樣?我比你大了不少好不啦?”
“大了不少?”凌若淵毫不留情地批判了這個喚作秦松的俊朗少年:“只大了兩年一個月零三天好不啦?”
藍衣女孩拍了拍凌若淵的背,試圖壓滅她的熊熊怒火:“師妹,師父大概,大概是不想讓你,惹是生非吧?!?p> “鐘懿!”凌若淵轉(zhuǎn)過頭來,甩開藍衣女孩的手,怒火顯得更加旺盛了:“虧你還說是我的好朋友!連你都覺得我是在惹是生非是吧?”
喚作鐘懿的藍衣女孩有些尷尬,陪著笑臉道:“若淵,好師妹,你哪里是在惹是生非?你做的,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之舉!”
聽到鐘懿的附和,凌若淵仿佛稍稍緩和了些。她換了副沮喪的表情道:“正是的!明明我懷著顆匡扶天下的心,卻不能被天下人理解!竟還說我是惹是生非!”
這一本正經(jīng)的豪情壯志,被凌若淵說得頗凄婉。她一邊說,還一邊抹起眼淚,喃喃自語:“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
這時,坐在九劍門第一排的一個中年美婦轉(zhuǎn)過頭來,盯著凌若淵,皺著眉頭道:“什么天下人?什么看不穿?我看你是真瘋癲!就喜歡丟人現(xiàn)眼的?!?p> 責備凌若淵的,正是被凌若淵傾情吹捧的聶輕寒師叔。
被評價為真瘋癲的凌若淵,更加自憐自艾了。她抽著鼻涕,嘟嘟囔囔:“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旁邊的秦松,覺得有些好笑,柔聲道:“小師妹,你雖然如今不能上臺比試武藝,但我覺得在場群雄之中,你的文采,是最好的!你這些年的佛經(jīng),果然不是白抄的!”
凌若淵抬起婆娑的淚眼,狠狠地瞪著秦松,兇巴巴地道:“你得意個啥?你嘚瑟個啥?你能上臺就了不起???哼!……”
最后這個哼,被凌若淵拖得無比的長,以表達她的憤慨。
她覺得還不解氣,又補充道:“我就祝你在臺上,挺不過三招!”
本來是玩伴之間互相斗氣的一句玩笑話。
沒想到,凌若淵這狠毒的三招詛咒,竟然一語成讖。
就在凌若淵對師兄秦松可以上臺比試各種羨慕嫉妒恨的時候,浮臺之上已經(jīng)走馬燈似的來回了好幾撥人。幾大門派中自認為出色的年輕弟子,都到浮臺上亮了個相,在天下群雄面前混了個臉熟,至于輸贏,反倒無人關(guān)心了。
九劍門的幾個高年資弟子,各有勝負,此時也喜滋滋地回到太乙池邊坐定,眉飛色舞地講述臺上的驚心動魄時刻。
凌若淵癟著嘴,酸溜溜地嘀咕:“上去溜一圈就回來了,難道是比賽誰跑得快?”
當然,年輕弟子當中,也有不是上臺溜一圈的。
此時,華山的武問秋,正在浮臺上大放異彩。
這武問秋,身材粗短,濃眉大眼,一副貌不驚人的樣子。但此人劍術(shù)狠辣刁鉆,以攻為守,只要抓住對方弱點,便如毒蛇般狠狠咬住,連續(xù)出擊,直到對方敗北認輸。
這人狠話不多的勁兒,讓對手膽寒。
因此這武問秋連勝數(shù)輪,贏了個滿堂彩。
連凌若淵的師父,九劍門掌門曾瀾,也頻頻點頭:“此子心性堅韌,將來定是個翻云覆雨的人物!”
結(jié)果,這個被認為會翻云覆雨的人物,在浮臺上聲威大震。一時間,竟出現(xiàn)了,無人敢上臺挑戰(zhàn)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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