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山的往事講完，眨巴著小眼睛。
端木華和戴天正聽得興高采烈，故事戛然而止，讓兩人有些不滿。
“獨山長老，您再多講些。”端木華央求道。
“我和凌若淵的交集就只有如此。再多的，老夫也編不出來了?！豹毶娇迒蕚€臉。
“這么說來，這個凌若淵當(dāng)真是個有趣的人?！倍四救A若有所思地道：“凌若淵曾經(jīng)在太乙浮臺之上，顧全祖母的顏面。難怪祖母會欣賞她?！?p> “那她二人后來，為何會反目成仇？”戴天盯著獨山，有些急切。
獨山一滯，嘆了口氣：“此事，是我凌霄閣之秘。恕老夫不能相告?！?p> “連我也不能相告嗎？”端木華有些詫異。
“不能說。不能說?！豹毶綋u著胖腦袋，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方掌門生前就說過，這個秘密，她是要帶到陵墓中去的?！?p> 端木華癟了癟嘴，不服氣地道：“你不告訴我，我不會去問別人嘛？”
而戴天難掩失望之色。他向著端木華和四大長老拱拱手，朗聲道：“在下叨擾許久，又幸得端木掌門義贈真言宗。在下感激涕零，難以言表。前路渺渺，就此別過。”
說罷，戴天躬身一揖，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哪知，端木華一個閃身，攔住了戴天的去路。
端木華望著戴天道：“感激涕零有什么用？我將真言宗送給你，可是有條件的?！?p> 戴天一滯，遲疑道：“什么條件？”
“條件就是，你去追尋真言宗，必須帶著我。”端木華兩腮緋紅，有點扭捏。
“不可！”四大長老驚呼道。
“不可！”戴天也很詫異。
端木華神情一肅，有些落寞：“真言宗是祖母生前心心念念之物。她說真言宗中的秘密，關(guān)系到武林安危禍福。但偏偏這真言宗，是她良心上的一根刺。我如今追尋真言宗之謎，也是完成祖母的遺愿?！?p> 四大長老聽了，都默然不語起來。
戴天沉吟數(shù)息，抬起頭來，溫言道：“好。那我們，先去洪都[22]?！?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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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都。
雖不如金陵繁華，卻更有安寧之態(tài)。
金陵隔江與北方雄獅[23]相望，如何不讓城中皇室和百姓惴惴不安？
因此，相較于金陵，洪都雖偏，卻安。
洪都的清晨，城中便商販往來叫賣。沿街的包子、豆?jié){、糖餅，騰著香噴噴的熱氣。人們在早春的寒意中，縮著脖子，穿行在晨光熱氣中，顯得安詳愜意。
皇室連失數(shù)城的焦慮，仿佛并未影響城中百姓的安居樂業(yè)。
自古，權(quán)勢的更迭，不過是少數(shù)人的游戲。
對于百姓而言，一碗豆?jié){，一根油條，更加令人充實幸福。
但這種幸福，在戴天看來，有些美中不足。
“都說這洪州府之人，最為精明。今日真是見識了?！贝魈熳诮诌叺男偵?，一邊嚼著糖餅，一邊抱怨。
“不就是占了你些許便宜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币慌缘亩四救A覺得有些好笑。
“昨日下雨，客棧一文錢一間房。今日天晴，客房竟然就要漲價到兩文錢。這房價還跟天氣有關(guān)。真是夠了。”戴天一臉不高興。
“雨天游玩的人少，天晴自然客棧生意好些。不精明，怎么叫商人呢？”端木華開導(dǎo)道。
“坐地起價，這個不叫精明，而是不誠信?！贝魈爝€是不依不饒：“就拿馬車來說吧，從城里去彭澤[24]，是20文錢。但是從彭澤回到城里，就是30文錢。這不是欺負人嘛？”
“從城里去彭澤，大多數(shù)人會步行，馬車自然便宜些。但是從彭澤回來，人們疲累不堪，自然不得已要乘坐馬車。乘人之危，確實有失道義?！倍四救A也皺了皺眉。
“反正我不高興?！贝魈煊謴娬{(diào)了一遍。
端木華托著腮，似笑非笑地望著戴天：“不是人家精明，我看是你小氣。男人這么精打細算的，也真是少見。你真是旅行居家必備之良人啊?！?p> 被評價為良人，戴天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精打細算。我?guī)煾甘莻€不管事的，所以大大小小的事情，自小便是由我來操持。久而久之，便成了這么個細碎的性子?！?p> 端木華眨眨眼睛：“你師父，為啥是個不管事的？”
戴天的神色變得有些黯然：“我?guī)煾盖厮?，本是個驚才艷艷之人。他的鑄劍和劍術(shù)，在九劍門同輩之中，最為出色。但師父一生，卻隱居在醉月崖對面的松風(fēng)崖上。他把一生的時光，都耗散在了凝望醉月崖，還有日復(fù)一日地，在冰洞中的掌燈之中?！?p> 端木華有些動容：“你師父，是個至情至性之人?！?p> 戴天的目光閃動：“我對師父的苦楚，感同身受。我也越發(fā)想知道，師父痛苦的緣由。師父含恨而終，是我莫大的遺憾。我只希望，盡我所能，彌補他的遺憾?！?p> 端木華點點頭：“所以，你想要化解，凌若淵的仇恨？”
“不錯?！贝魈斐烈鞯溃骸拔蚁嘈?，凌若淵的心結(jié)，與真言宗有很大關(guān)系?！?p> “嗯。”端木華拍拍戴天的手，想要安慰他：“寧遠派，就在彭澤。陸哲與我素有交情，定會償你心愿?！?p> 戴天抬起頭來，望著端木華。
晨光正透過石板街上寥寥的熱氣，灑下一柱柱光斑。
一柱金燦燦的陽光，正落在端木華的身上，給她鍍上一層明晃晃的金色。
端木華長發(fā)如瀑，此時流光溢彩。
戴天看得有些發(fā)呆，呢喃道：“你我萍水相逢，為何，為何你要如此襄助于我？”
端木華驀然覺得口唇發(fā)干，心跳如鹿。她低下頭，漲紅了臉，扭捏道：“那日，在劍閣山莊，我遠遠地看見你。不知怎的，就好像前世認(rèn)識你一般。”
戴天聽得有些糊涂：“前世？”
端木華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裝模作樣地環(huán)顧起四周來：“去彭澤，要用馬車。但昨日馬車都被你罵了個遍。今日怕是找不到馬車肯載我們了?！?p> “你們要去彭澤？”端木華話音剛落，只聽見二人身后有人搭腔道：“我剛好去彭澤，載二位一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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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洪都：今南昌。南唐從金陵遷都至南都南昌。
[23]:北方雄獅：指后周。當(dāng)時南唐與后周隔長江相望。
[24]彭澤：現(xiàn)鄱陽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