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一向歡脫的凌若淵,竟然會有如此悲戚之言,我很是不忍。
于是我勸慰道:“令尊來到滄浪宮,定是為了心中所愿。如今,他也算是,死得其所?!?p> 凌若淵點點頭,露出一絲苦笑:“不錯。為了自己愿意的事情,他,大概,并不痛苦吧?!?p> “對對對?!鼻厮蓽惿蟻?,應和道:“前輩他,來到滄浪宮,很可能是為了切磋武學。如今他得到秘籍,心中一定是歡愉的?!?p> 我將真言宗,放到凌若淵手中,真誠道:“這是令尊的遺物,如今便是你的念想?!?p> 凌若淵低頭看看手中的真言宗,終于又露出久違的笑容:“正是的。人總是埋怨,自己沒有的。常常哀嘆,自己失去的。其實,自己手中的,眼前的,是多么彌足珍貴,值得去牢牢把握。今日,我終于知道,我不是孤兒。而且,父親既給我留下了書,我又怎么能叫做孤苦一生呢?你們說,是不是值得高興?滄浪之行,當真是不虛此行!”
看到凌若淵的笑顏,雖有些苦澀,但我們還是長舒了一口氣。
我見氣氛緩和,便趁機發(fā)問:“你們怎么知道,凌若淵的父親,在滄浪宮呢?”
鐘懿低聲道:“若淵自小被聶輕寒師叔帶回九劍門,我們一直以為,若淵是孤兒。師叔對于若淵的來歷,也一直三緘其口。直到最近,師叔突然松了口?!?p> “松了口?”我有些不解。
“師叔對若淵一直頗為嚴厲?!辩娷步忉尩溃骸白詮娜魷Y在太乙論道中,莫名其妙地得了個天下第一的名頭,師叔對若淵更是不滿。師叔總是說若淵性子張揚,要好好磨礪。結果,若淵的日子就更加難過。每日抄經練劍,連到山頭上去曬個太陽的時間都沒有。若淵是個動如脫兔的人,哪里能耐得住這樣的磨礪?于是她便經常在師叔面前抱怨?!?p> “抱怨?”我?guī)缀蹩梢韵胂?,凌若淵抱怨的碎碎念。
“若淵說自己定是師叔仇家的孩子。師叔將若淵帶回九劍門,就是要報仇泄憤的?!辩娷泊鸬溃骸敖Y果,輕寒師叔大怒,竟說出一句讓我們震驚的話來?!?p> “震驚的話?”我越發(fā)感興趣了。
“不錯?!辩娷颤c點頭:“這句話就是,‘凌若淵和她的父親一樣,不可理喻?!?p> “若淵聽出端倪,咬定師叔認識她的父母?!辩娷步又f:“于是若淵便對師叔各種軟磨硬泡。師叔終于忍無可忍,說出實情。”
“實情?”我聽得津津有味。
鐘懿表情有些復雜,小心翼翼地道:“實情便是,我們的師叔聶輕寒,其實是若淵父母的故交。因為若淵的父親,執(zhí)意要尋訪滄浪宮,便將若淵的母親托付給師叔。哪知,若淵的母親,竟然在難產中故去。而師叔久等若淵的父親無果。無奈之下,師叔只能將若淵帶回九劍門?!?p> 我卻覺得有些不妥:“既然是故交之女,為何你們師叔,要隱瞞若淵的身世呢?”
“師叔說,是不想讓若淵長大后追尋自己的雙親,徒增煩惱?!辩娷灿醚劬︻┝祟┎贿h處的凌若淵,低聲道:“哪知,若淵知道真相,立即執(zhí)意要來滄浪宮,尋訪她的父親。”
我不禁感慨:“世事果然難測。若淵反復在希望和失望之中徘徊,真是可憐之人。”
“誰說我可憐?”凌若淵仿佛又恢復了往昔炸毛雞一般的樣子,不滿地道:“老子好得很。老子最討厭矯情。”
看到凌若淵恢復了理直氣壯的神色,我放心多了。
于是,我們開始探討,如何離開滄浪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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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繞著高臺轉了幾圈,著實有點失望。
高臺四周便是黑黝黝的黑湖,再無他路。
高臺之上除了宮主和白骨之外,再無其他。
我不禁仰天長嘆:“莫非真的要等到明年今日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鐘懿也有些氣餒:“都說這里是鬼地方了,大概只有鬼才能知道,如何離開這里?!?p> 我念念不忘滄浪宮宮主滔天的收藏,于是建議道:“不如我們回到瑪瑙石室,滄浪宮主人收藏的兵器里面,說不定有離開滄浪宮的方法?!?p> 我的話,可能引起了秦松和鐘懿的可怕回憶。二人連連擺手:“不可不可。把那兵器室的兵器全部試一遍的話,我們怕是不能活著離開這里……”
我啞然失笑:“我看那黑湖邊上,有好多瑪瑙通道,說不定有離開的路?!?p> 凌若淵卻大叫起來:“湖里的怪物未必愿意送我們回去。”
我想起來浮橋的有來無回,也有點泄氣。
秦松皺皺眉頭,問到:“以前滄浪宮里的人,怎么出入呢?”
“自然是有特殊的通道與外界相通?!绷枞魷Y答道。
“通道的出口在哪里?”
“這個……大概在水里?”
“那又如何到水面?”
“這個……游泳唄。”
“那就太麻煩了,沒有可行性。”秦松立即否定。
“你的意思是,滄浪宮中,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直接到陸地之上?”我覺得靈光一現(xiàn)。
秦松沉吟片刻,微微一點頭。
“那這條特殊的通道到底在哪里?”凌若淵沉不住氣了。
我翻了個白眼,指了指高臺中央端坐的滄浪宮主人:“那就要問他了。”
凌若淵果真跑到滄浪宮主人面前,大聲問道:“你既然知道出路,且說來聽聽。”
我忍不住氣悶。這個愣頭青,莫非是個活寶?
哪知,凌若淵毫無禮貌可言的質問,竟然有了回應!
滄浪宮主人,這個威儀不減的老人,幽幽嘆了口氣。
這聲嘆息,是那么清晰,在空寂的黑暗中,顯得毛骨悚然。
凌若淵,向后一蹦,退出去兩三米。
“你們聽到了嗎?”凌若淵的臉,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聽到什么?”我看到凌若淵驚慌的樣子,故意想要戲弄她。
“嘆氣聲呀。”凌若淵顫抖著嗓音道。
“沒有。”我一口咬定:“你撞鬼了吧。”
凌若淵的表情,更加驚恐了。
她指著面前的老人,小聲道:“是他,是他在嘆氣!”
凌若淵以為我們不相信,就拉著秦松,差點把他的耳朵貼到老人的嘴邊上。
誰知,秦松認真地聽了許久,嘆息聲再也沒有響起。
凌若淵覺得不甘心,跳著腳道:“真的!他,他是活的!”
看著凌若淵氣急敗壞的樣子,我戲謔道:“這滄浪宮中,哪有活人?”
秦松也柔聲安慰道:“正是的。說不定滄浪宮宮主,也用了蠱蟲,保存自己的肉身不腐?!?p> 凌若淵半信半疑,安靜下來,只是戒備地瞪著老人。
在凌若淵睽睽的瞪視下,老人,果然再無動靜。
凌若淵松了口氣,又開始得意忘形起來。
她走到老人身旁,左翻翻,右扯扯。連老人手中的長劍,也難逃凌若淵的毒手。
凌若淵摸了摸老人手中的長劍,表情夸張地道:“好劍,好劍!”
“劍身觸之如冰,劍光凝如冷月,劍氣寒若遠星?!绷枞魷Y嘖嘖稱奇,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
她又得寸進尺地,伸手打算將長劍扒拉出來。
哪知,長劍如同在老人手中生了根,紋絲不動。
凌若淵有點生氣,對著老人嘟囔起來:“問你路,你不說??纯茨愕膭?,你也不肯。真是小氣?!?p> 凌若淵的話音未落,只聽到那詭異的嘆息聲,又幽幽響了起來。
這嘆息聲,更加清晰,更加陰冷瘆人。
凌若淵卻嘿嘿一笑,得意地道:“不過是個蠱蟲控制的皮囊,還想嚇唬我?”
結果,這個蠱蟲控制的皮囊,仍然鍥而不舍地,嚇唬凌若淵。
除了嘆息,皮囊還將手中的長劍,重重地一點地。
長劍劍尖,觸碰到水晶地面,發(fā)出清越之音。
清越之聲悠揚,卻有蕩人心魄之力。
秦松面色一白,高聲道:“小心!”
但為時已晚。
凌若淵,突然憑空消失了。
凌若淵所站之處,出現(xiàn)了一個古井大小的深洞。
深洞只有一人寬,深不見底,冒著寒氣。
“若淵!”秦松大喝一聲,竟毫不猶豫地跳進洞里,瞬間沒了蹤影。
一旁的我看得目瞪口呆。
我走到深洞跟前,一時心亂如麻。
跳?萬一是條不歸路呢?
不跳?我和秦松等人,已經同氣連枝,此時我萬萬不能獨善其身。
我望著黑洞洞的深坑,猶豫不決。
鐘懿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溫言道:“不用怕?!?p> 我轉過頭,正想問個究竟。突然,鐘懿手上一用勁,我竟被她活活推到深洞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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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無意輕飄飄喝了口酒,似笑非笑地望著戴天和端木華。
戴天有些惘然,倒是端木華,詫異地道:“姬閣主,您怎么不講了?”
姬無意慢悠悠地答道:“講完了?!?p> 端木華很是不解:“你們當年,怎么離開滄浪宮,您還沒有講???”
姬無意淡淡一笑:“鐘懿將我推入深坑,便是離開滄浪宮之法?!?p> 端木華奇道:“鐘懿前輩如何知道,深坑是離開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