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出戰(zhàn)曲在戴天和端木華聽來,如同萬箭穿身般苦不堪言。
更令人驚懼的是,金色大廳之中,上百架古琴,突然不彈自奏,與祁如月的琴音,共鳴起來。
一時間,百琴齊鳴,震耳欲聾。
戰(zhàn)曲浩蕩,如大軍壓境。
戴天突然發(fā)現(xiàn)站在不遠處的月牙兒,一身銀白長衫,竟透出點點血跡。血跡越來越多,在他銀白的衣服上分外扎眼。瞬息間,月牙兒就如同浴血而出一般。
端木華的雙眼,也突然流出兩行血淚。一張?zhí)一ò愕拿榔G臉龐,竟變得如同厲鬼可怖。
而戴天自己,只覺喉頭一熱,竟噴出一口鮮血來。戴天只覺頭暈目眩,連站立都困難。
只聽月牙兒大呼小叫起來:“祁如月,老夫雖然有點耳背,也不至于耳目昏聵,你如此大聲作甚?”
端木華將月牙兒一拉,著急道:“月前輩,我們且不要在此糾纏了,速速離去,從長計議可好?”
豈知月牙兒仍不服氣:“詹淇小土豆甚是狡猾,今日若讓他逃走,就如放泥鰍入河塘。再抓住他,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p> 說完,月牙兒叉著腰,對著高臺上的詹淇大喊道:“小土豆,你躲在女人身后是幾個意思?有本事就下來與老夫決一死戰(zhàn)!”
月牙兒雖渾身是血,卻依然中氣十足。
詹淇見到月牙兒挑釁,卻面不改色。他瞇著小眼睛,縮在祁如月的長椅之中,甚至要打起瞌睡來。
月牙兒見詹淇不為所動,便跳著腳叫罵得更加起勁。
但戴天和端木華卻是叫苦不迭。
戴天的眼耳口鼻都在流血,而端木華已經(jīng)跌坐到地上。
戴天想將端木華扶起來,卻聽端木華低聲道:“月前輩內(nèi)功深厚,可以與祁如月耗下去。但我們倆可能會吃大虧。為今之計,我們只能想想保全之法?!?p> 戴天點點頭,對端木華道:“我先送你出去,再回來相助月前輩?!?p> 說完,戴天將端木華一扶,便疾步向大門跑去。
哪知,還沒跑到門口,二人就一頭栽倒。
只見一條長長銀索,將二人的腿牢牢纏住。
詹淇在不遠處哈哈大笑:“兩位小友,你們以為有月牙兒撐腰,便可以暢行無阻?可惜你們心愛的月牙兒,如今泥足深陷,自顧不暇啦。你們既然辛苦來了,又何必要著急走呢?不如長長久久留在這兒,與我詹淇小老頭,共享天下美食如何?”
戴天和端木華回頭張望,果然見月牙兒,似乎挺麻煩。
月牙兒雙眼無神,精神萎靡,雖仍對著高臺叫囂,但明顯氣息微弱,霸氣不再。連詹淇已經(jīng)跳下高臺阻擊戴天和端木華,月牙兒似乎都沒有注意到。
戴天和端木華大急。戴天咬咬牙道:“月前輩對我們有恩?,F(xiàn)在我們不能一走了之。”
端木華點點頭,沉吟道:“祁如月古琴音之所以威力巨大,是因為百琴和鳴。我們只要毀了其他古琴,她便孤掌難鳴了。”
戴天似乎恍然大悟。他迅速站起身來,將腿上銀索解開,對著端木華使了個眼色。
端木華會意,也掙扎著爬起來,對著戴天點點頭。
這二人迅速向著不同方向飛奔而去,見琴便砸。
詹淇見狀,氣得哇哇大叫,掄圓了奪月索,追擊二人。
奈何戴天和端木華一個向西,一個向東,左閃右避。詹淇顧左難顧右,奪月索頻頻落空。奪月索即使不落空,也多是擊在了古琴上。一時間,琴弦碎木飛濺。戰(zhàn)曲琴音逐漸衰弱。
但戴天和端木華,明顯越跑越慢,大有力竭之態(tài)。
戴天只覺得雙腿沉重有如灌鉛,連抬起兩個眼皮都頗費力。不但如此,明亮如白晝的夜晴宮金色大廳,似乎逐漸黯淡下來。戴天費解地望望周圍,自言自語道:“莫非,天黑了?”
但他又覺得有些不對。自己分明是天黑之后才來夜晴宮,怎么此時又天黑?
戴天只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也混沌起來。
他只能機械地艱難舉起一把古琴,想要重重摔下。
但他腳下一軟,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戴天拼命睜開眼睛,想要看清端木華,卻發(fā)現(xiàn),周圍模糊不清,一片昏暗。
戴天心中明了,不是天黑,大概是自己的的眼睛不成了。
戴天只覺得心中悲痛。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端木華。自己一意孤行,終將是拖累了她。
朦朧間,戴天卻突然發(fā)現(xiàn),周圍大亮起來。
他困惑地揉了揉眼睛。莫非是人之將死,回光返照了?
戴天發(fā)現(xiàn),周圍的這種大亮,似乎有些奇怪。
夜晴宮金色大廳中的光,是金燦燦,頗纏綿曖昧的。但此時的亮,是凌厲尖銳的。
這種亮光,就像冷月一般,冰冷冷,涼絲絲的。
這種亮光,絢爛無比。
這種亮光,戴天越看越眼熟。
就好像是,月牙兒身上的銀色長衫的色彩。
不但一片大亮,戴天還聽到了乒乒乓乓的聲音。
似乎什么東西被打碎了。
似乎打碎的東西越來越多。
尖叫聲,腳步聲,碎裂聲,摻雜在一起。整個大廳里,熱熱鬧鬧,嘈雜不堪。
而祁如月的戰(zhàn)曲,卻戛然而止。
世界終于安靜了。
抑制不住的困倦襲來,戴天竟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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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戴天才幽幽醒轉(zhuǎn)。
自己還是在那個金燦燦,明晃晃的大廳之中。
不同的是,此時的大廳,已經(jīng)一片狼藉。
滿地都是碎片。
剛才滿屋子的嬌艷公子,竟跑得干干凈凈,諾大的夜晴宮顯得空蕩蕩的。
剛才還充斥著人聲琴曲的大廳,安靜異常。
戴天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力和體力似乎恢復了不少。他想坐起身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個人的懷中。
一只冰涼的手,正放在戴天的額頭上。
戴天一驚,差點跳起來。
他這才發(fā)現(xiàn),端木華正關(guān)切地望著自己。
戴天剛想問話,突然聽到月牙兒大驚小怪的聲音:“我說戴天啊,你怎么是個紙糊的。動不動就倒了。”
戴天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月牙兒,正在離他不遠處。
月牙兒顯得有些狼狽。他的一身銀白長衫,已被血漬染紅。他臉上的粉也掉了不少,頗有些滑稽。但他神采奕奕,好像心情不錯。他坐在一個古怪的凳子上,翹著二郎腿,正在用手中的扇子扇風。
他手中的扇子,仿佛不是扇子。
這把扇子,形狀奇特,閃耀著奪目的銀色光華。
這種銀色光華,戴天覺得很眼熟。
不正是自己朦朧間,看到的那絢爛無比的亮光嗎?
見戴天盯著這奪目的奇特扇子,扇著風的月牙兒便解釋道:“平將?!?p> “平將?”戴天覺得這個名字如雷貫耳。
月牙兒卻是一副嗔怪的表情道:“這貨,現(xiàn)在越來越懶了。輕易不肯理我。非要見我遇到真麻煩了,才肯相救?!?p> “才肯相救?”戴天有些不明白。
月牙兒又用平將扇起風來:“這貨,打人不行。但它有個本事,就是見不得我挨打。但凡它覺得我被人欺負了,就會自動跑出來保護我了。”
“哦!”旁邊的端木華嗔怪道:“原來月前輩是故意讓祁如月的琴音,將您弄出些皮肉之傷,然后便等著平將來救您。這樣您不費吹灰之力,坐享其成。”
“什么坐享其成?”月牙兒不服氣地叫道:“我可是受了好些傷,還浪費了一件衣服呢。老夫現(xiàn)在老胳膊老腿的,稍微活動活動就渾身不爽利。這些個古琴,我要一一毀掉,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要費我點功夫。但平將就不同了。它只需要飛進來,一個回旋,就把那上百架古琴毀個干干凈凈。你說這種便宜,不占白不占吧?”
聽到月牙兒為了占點便宜,便讓端木華和戴天平白地擔驚受怕,這二人很是不忿。
端木華怒道:“月前輩,我看你,比詹淇那廝,還要油滑?!?p> 提到詹淇,只聽到,月牙兒坐著的古怪凳子,發(fā)出了一聲幽幽的嘆息:“可不是嗎?端木大侄女,你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嗎?月牙兒可比我油滑多了!”
戴天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月牙兒哪里是坐在凳子上?他壓根是坐在詹淇小土豆的身上。
詹淇趴在地上,便活像個凳子。上面正端坐著,翹著二郎腿扇著風的,月牙兒。
而月牙兒旁邊,站著個低眉順眼,垂頭喪氣的人,竟是祁如月。
月牙兒輕哼了一聲:“詹淇小土豆,你還敢說我的壞話!”
詹淇哼哧哼哧道:“不敢不敢,我哪敢說您的壞話?您要不先站起來涼快涼快?我的腰快斷了……”
月牙兒極不情愿地站起來,嘟囔道:“看你剛才跑得飛快。現(xiàn)在就一副體弱多病的模樣?也罷。你若是再耍花樣,我就削了你的土豆皮。”
說罷,月牙兒提溜著詹淇,踱步到祁如月的長椅旁,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接著,月牙兒瞇著眼睛望了詹淇一眼,愜意地道:“小土豆,你將往事老老實實地細細講來?!?p> 詹淇哆哆嗦嗦地瞄了一眼月牙兒的平將,愁眉苦臉地道:“我也知道,你總有一天,會來找我,問我當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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