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洛佩陪著我從公安廳里走了出來。
楊子敬犯殺人罪,遭到了警方的逮捕。
楊子成和林嵐犯盜竊罪,因數(shù)額巨大被刑拘。
他們在拘留所提出要見我,被我拒絕了。
我很清楚他們心里在想什么。
只要我承認那五十萬信托基金是我主動借給他們的,他們就能免于刑罰。
不過,在錯誤面前,我不想做善良的人。
洛佩教的。
楊子欣犯盜竊罪和作偽證妨礙司法公正罪被拘留,警方念在她年紀尚小,又是初犯,且盜竊金額較?。ㄟ€好那塊金表是假的),最后只將她批評教育了一下便遣送回了學(xué)校。
韓輝、丁思琴、忠叔、三寶都不同程度地做了偽證,在張璇和包凱的疏通打點下,此事不予追究。
鐘劍律師在十五號晚上讓我在遺囑過繼文件上簽了字,從此,我成為了臨江客棧唯一的老板。
龐教授在取回剩余的箭毒木溶液之后,便帶著韓輝返回了雁南大學(xué)。當(dāng)然,還有挽著韓輝的手臂同他一起離開的那個女子。
張璇在我簽下了特殊遺囑之后,將她的手表要了回去。
原來不是要送給我?。。嘈Γ?p> 洛佩在那天晚上作出了精彩的推理演講之后,往床上一倒,睡了整整十二個小時。
鑒于他在這次的事件中表現(xiàn)卓著,他在客棧的待遇從此提升了一個檔次——我批準他以后不用再洗豬腸了!
忠叔和三寶也因為這次的劫難吃了不少苦頭,于是我決定,將客棧的經(jīng)營權(quán)交給他們,讓他們幫我打理,我做甩手掌柜。畢竟我要上大學(xué),客棧管不過來,而且我對酒店管理興趣不大。至于營收嘛,我這個老板什么都不干還能拿到五成收益,已經(jīng)很不要臉了。
我和洛佩在客棧門口下了車。
客棧布置的跟迎親似的,貼了新的對聯(lián),掛了紅燈籠,三寶還在我下車的時候點了一卷鞭炮。
“干什么,三寶你要結(jié)婚?”
忠叔和三寶筆桿條直地站在客棧門口,大聲地喊道:“歡迎林老板!”
那我也不跟他們客氣了:“免禮,平身。”
三寶和忠叔殷勤地將我請進了客棧,洛佩在身后付車錢。
大堂的茶幾上擺放著一個生日蛋糕,蠟燭都點好了。
我苦笑道:“我生日都過去三天了耶!”
三寶無奈道:“這不到今天才有時間么,補辦嘛!生日快樂!”她遞給我一個禮物盒:“成人禮!”
我聽說,拆禮物和剝洋蔥是一樣的感覺,今天算體驗到了。
她送了我一套“蜻蜓日記”品牌的化妝品,有眼影、睫毛膏、唇彩、口紅、隔離霜等等,這一套下來得八百多塊錢。
我有點不好意思了:“好大的成人禮??!謝謝!”
三寶笑笑:“張璇小姐給我的建議,讓我教你化妝?!?p> 忠叔跟我們不是一個年代的,不太懂得準備小女生的禮物,于是就給了我一個紅包。
我謝過他。
到了洛佩。
我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如此期待一個男生給我準備的禮物。
我伸出手掌,面帶微笑地看著洛佩。
他噘著嘴:“蛋糕就是我買的?!?p> 我眨了眨眼。
他被我的“慈祥”的目光盯得發(fā)毛,無奈地從身后掏出了一個包裹。
還真有??!
洛佩作為一個經(jīng)濟條件一般的打工人,我本來只想捉弄他一下,沒想到他還真準備了禮物!
實際上,我和洛佩認識才不到十天,按理說我不應(yīng)該向他索要禮物,這樣一來倒把我弄得十分尷尬。
不過,打開禮物之后我馬上就不尷尬了。
洛佩送的是一套化妝工具,有粉餅、眉筆、修容刷、眼影刷等等,也是“蜻蜓日記”品牌的,再看一眼包裝,好像是三寶買的化妝品里附送的。
我無力地笑了笑:“你們是約好的嗎!一起給‘蜻蜓日記’打廣告?”
“知足吧,你個資產(chǎn)階級還想收到我們這些農(nóng)民工什么貴重的禮物么?”
大家在一片歡笑聲中切開了蛋糕,但是味道有點怪怪的。
我向洛佩詢問原因,他的解釋差點讓我吐血——
“那個……十三號那天定的,十五號晚上我喝多了嘛,就忘記去拿了。湊合吧……”
我突然又想拍死他了。
隨后,我向三寶和忠叔提出了自己對客棧的規(guī)劃。
首先,我提出了自己先前的決定,讓三寶和忠叔幫我管理客棧。
其次,我打算將客棧從里到外整修一下。這些年姑姑和姑父都不知道給客棧裝修,好多東西都已經(jīng)舊了。
最后,我打算把姑姑和姑父的房間以及倉庫,全都改成客房,讓洛佩、三寶和忠叔住進去。之前他們一直住的次等客房,既偏僻又背光,還是改造成倉庫合適點。
我本來以為他們聽到后會很開心的,可他們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有些為難。
“我的建議有什么不對嗎?”
三寶解釋道:“呃,提議很好,只是雨涵,咱們賬上已經(jīng)沒多少錢了?!?p> “瓦特?”
“那個,之前老板他們一家從客棧的營收里抽出了一大筆錢拿去蓋房子,剩下的一些呢,也被警方圈作非法所得沒收了,現(xiàn)在咱們客棧的賬上只剩下這兩月的買菜錢了。”
果然,這年頭最不值錢的東西就是錢。
忠叔安慰我說:“別著急,我那里還有三十幾萬的存款,可以先拿出來用。”
三寶問:“爸,你哪來那么多錢?”
“給你攢的嫁妝?!?p> 三寶頓時羞紅了臉。
我搖了搖頭:“忠叔不必了,不能為了裝修客棧就耽誤三寶的終身大事呀,錢的事兒我來想辦法。”
可仔細想想,我確實也想不出什么辦法,我連自己的大學(xué)學(xué)費問題都還沒處理好呢。不過嘛,留得客棧在,不愁沒飯吃。只要客棧的所有權(quán)在我手里,要弄到錢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
“你還是少想點辦法吧!”張璇戲謔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你上次說想辦法的時候,郭鑫就死了?!?p> “璇兒!”
只見她內(nèi)著一條白T,外襯一件無袖的檸檬衫,腰間掛著“迪克拉瑪”品牌的菠蘿手提包;紅色的遮陽眼鏡,向日葵遮陽帽,牛仔休閑短褲搭配著一雙精致的白色運動鞋,纖細的右手搭在小巧的拉桿箱上,充滿朝氣地倚在客棧門口。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準備出門旅行的富家小姐。
“你這是準備去海邊度假嗎?”
張璇摘下了遮陽眼鏡:“本姑娘走的一直都是小清新路線!”她從挎包里拿出了一個手機盒遞給我:“你的禮物。我懶得弄包裝,拿著!”
“禮物送手機?”我嚇得差點把手機盒摔在地上,連忙推給她,“這我哪敢收?。 ?p> “啊呀,我這份沒有弄包裝的禮物居然被嫌棄了,這可怎么是好呀?”雖說是為難的表情,但她的眼里卻閃過一絲靈動的寒光。
為了不讓好閨蜜尷尬,還是我自己尷尬吧:“這種小禮,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好了?!?p> 張璇驕傲地點了點頭:“那我接下來住在這里就不給房費了哈!”
“沒問題!”
果然是土豪!霸道女總裁什么的,最迷人了!
等一下!
她剛才說什么?
她要住在這?
張璇昂首挺胸:“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銀河總公司的PM( Project Manager項目經(jīng)理)了,正處于外出公干階段?!?p> 我恭喜她:“什么時候的事兒?”
“一個小時前。”
“哦……???”
張璇苦笑道:“其實就是外部待命,我負責(zé)這里一片區(qū)域的工作,隨時聽從總部的調(diào)遣就是了。沒地方住,所以就到你這里來了。怎么,不肯收留我?”
“怎么會!下半輩子養(yǎng)著你都行!”我左手拉著三寶,右手拽著張璇,“從今天開始,新的女生客棧就正式成立了!”
“對了,還有這個?!睆堣蝗挥秩o我一張銀行卡。
“這是什么?”
“四十五萬?!?p> “不是說了不收你房錢了嗎,你這是做什么?還有,四十五萬,你是打算包下我們客棧所有的房間嗎?”
“誰說這是房錢?這是給你的錢?!?p> 張璇一直偷偷地給塞我生活費的事兒,我都一直還沒有機會找她問清楚呢。現(xiàn)在別說四十五萬,就是四十五塊我都不好意思再拿了。
我剛想拒絕,她便解釋說:“別多想,這本來就是你的錢。要是沒有這筆錢,你連房產(chǎn)稅都交不起!”
“我的錢?”我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哦,你是說那五十萬信托基金吧?還能拿回來呀?這錢不是應(yīng)該早就被姑姑他們買房子花掉了嗎?”
“我找人把林嵐名下的那套別墅賣掉了,除了本來就屬于你的這五十萬信托基金,剩下的錢都已經(jīng)被當(dāng)做非法收入充公了。然后呢,我又從你這五十萬里抽出了五萬塊打進了‘銀河’的賬戶,作為我的業(yè)務(wù)收入。因為這次動用了公司的關(guān)系,所以我是以‘銀河’工作人員的身份參與這起案子的調(diào)查,公司有規(guī)定,是要收錢的?!?p> “哦,那是應(yīng)該。誒?你剛剛說的房產(chǎn)稅是什么?”
張璇抬起頭環(huán)顧了一下這棟房子:“你這棟房子太大了!按照法律規(guī)定,房產(chǎn)過戶是要收取房產(chǎn)稅的?!?p> 我心頭一涼:“那得交多少稅啊?”
張璇坐在沙發(fā)上,大口吃著三寶給她遞來的蛋糕:“別擔(dān)心,你這張卡里的錢妥妥的夠了。交完稅后,你還能剩下一大筆錢做裝修和交學(xué)費?!?p> “這個好!”錢果然不是什么經(jīng)用的東西。
“知足吧!你父親還是挺有遠見的,那兩筆信托基金,林雨深那份只有三十萬,而你卻有五十萬,說明你父親還是更疼愛你滴!我到基金托管所查過,那兩筆信托基金的解凍方式有兩種。一種是用你父親的私人圖章解凍,另一種是你們年滿十八周歲的時候到期自動贖回。他專門選在你十八歲生日這天公開遺囑,可能是想到,如果最后不是由你繼承遺產(chǎn),那么到時候你也能夠收到一筆五十萬元的成人禮!”
“原來是這樣啊?!?p> 我一時不知是該夸父親深謀遠略,還是該損他老謀深算。
張璇吃飽喝足后,便叫洛佩幫她把行李箱抬上了二樓。
她慵懶地靠在沙發(fā)上,一雙修長的美腿舒適搭在了茶幾上,惹的門外路過的男性群體都有意無意地朝客棧內(nèi)多瞟了兩眼。
忠叔和三寶也都去忙各自的事情了,現(xiàn)下大堂里只有我和張璇兩個人。
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張璇的左肩上多了一塊淤青,淤青上還有四個紅紅的指印。
我指了指她的傷口:“你跟人打架了?”
“啊,早上遇到了點麻煩。小傷而已,不礙事兒的?!?p> 我坐到張璇身邊,想問問她之前給我轉(zhuǎn)錢的事兒。
“璇兒,我有事想……”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睆堣稍谏嘲l(fā)上閉目養(yǎng)神,“別問,我答應(yīng)過別人不能說?!?p> 我一頭霧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說,她不想告訴你!”搬完行李的洛佩冷不丁地冒出這么一句話。
張璇白了洛佩一眼:“阿洛,過慧易夭??!你這么聰明,不怕折壽嗎?”
洛佩傻笑道:“其實挺怕的!我洛家三代單傳,可不能折在我的手上?!?p> “切!”張璇輕笑了一下,從挎包里拿出了那張我小時候的合照還給了我。
看著照片上的男生,我自言自語:“這個‘林雨深’真的存在嗎?”
張璇不屑道:“問阿洛,他知道?!?p> 我看向洛佩:“你知道?”
洛佩搖搖頭。
張璇皺了皺眉:“誒,不是你跟我說那個‘林雨深’是假的嘛,還讓我去調(diào)查他?”
洛佩笑了笑,解釋道:“我沒說他是假的呀!我只是說死掉的那個‘林雨深’跟照片上的這個‘林雨深’不是同一個人?!?p> 我感到十分不可思議:“這你都能看出來?”
“其實我是猜的,你們仔細看看這張照片里的男生?!?p> 我和張璇盯著照片上的“小白臉”看了半天,啥都沒看出來。
我猜:“我比他好看?他比我白?”
“難道你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照片里的男生是個左撇子嗎?”
“哦,是嗎?”
從拍攝的角度來看,這張照片應(yīng)該是里面的男生用右手拿著相機自拍的。
我還是沒懂:“右手拍照,有什么問題嗎?”
張璇總能比我先發(fā)現(xiàn)端倪:“看他的左手?!?p> 照片里,男生的左手上拿著一只筆,將小女孩摟在懷里。
“哦,你是想說他是用左手寫字的?那他也可能是為了拍照,所以才換的左手呀。”我問。
“所以說我是猜的嘛!假林雨深是左手戴表,右手抽煙,所以他是右撇子。而右撇子如果在寫字的時候玩自拍,除了擺拍,一般都會放下手里的筆,然后用右手拿起相機拍照,左手比動作。退一萬步說,就算這些都是巧合,但只要出現(xiàn)了一點點值得推敲的線索,我都會追根溯源去求證。就像這張照片,只是一個左右手的問題,二分之一的機會吧,求證后我們不就得到了另外一種答案么。這就是求證精神?!?p> “好一個求證精神!”包凱拖著大嗓音徑直走了進來,“我好像錯過了一些精彩的推理???”
張璇問道:“包警官來此,有何貴干?
我打趣道:“也是來吃蛋糕的嗎?”
包凱搖了搖頭,正色道:“我是來找洛佩的?!?p> 洛佩站了起來:“找我?干什么?”
“我給你打電話你怎么不接???”
“你給我打了電話?”洛佩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哦,沒電了,真是不好意思!”說罷,他從茶幾下的抽屜里拿出了充電線,把電話放在茶幾上充電。
洛佩又問:“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這樣啊,張璇從楊子敬手中搶回的試管,IB經(jīng)過化驗,證實里面裝的并不是箭毒木濃縮液,而是被稀釋過的牛奶?!?p> “???”
“我們問過楊子敬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還有……”包凱為難地看了我一眼,“請節(jié)哀,你的姑姑林嵐去世了?!?p> 我的心里轉(zhuǎn)瞬涼,不過立馬又熱了起來:“我沒事?!?p> 張璇問:“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昨天晚上,準備提審的時候死在了審訊室內(nèi)。服毒自殺,箭毒木?!?p> 張璇若有所思,閉上眼睛沒有再說話。
我提議道:“這事兒先別告訴子欣?!?p> 包凱點了點頭。
洛佩歪著腦袋:“看來,是林嵐偷偷換走了楊子敬身上的箭毒木濃縮液,也許……”
“還有一個事兒……”包凱打斷了他,突然有些難以啟齒,“就是……呃,我私下問一下哈,我做的筆記并沒有你說的那么詳細,但你在推理的時候就好像親自審問了那些人似的,這是怎么回事呀?”
洛佩天真無邪地笑道:“我聰明唄!”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打工人?!甭迮逡涣餆焹旱嘏苓M了院子。
“喂,你等下!我還沒問完呢!看我不逮著你!”包凱也追了過去。
一直坐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的張璇突然開口道:“謀士……哼,有點意思!”
謀士,古代給君王設(shè)計獻策的人?
剛剛包凱說的沒錯,洛佩掌握的調(diào)查信息似乎比我們還要細致,這絕不是只看包凱做的那份潦草的證詞記錄就能了解的??墒?,了解案情始末的人,除了我、張璇和包凱,還會有誰呢?
洛佩的手機因為重新充電又自動開機了,手機屏幕上一下子就彈出來好幾個懸浮框,提示音想了半天。
我充滿好奇心地瞥了一眼,第一條消息居然是袁千鶴小姐發(fā)來的。
內(nèi)容只有幾個字——得閑飲茶!
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