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輪甲板上的空氣似乎很清新,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或是煙味,但我想我已經(jīng)完全戒掉了煙。
當然,這是我抽完眼前最后一支香煙之后,才會完成的事情。
因為這是主廚遞給我的煙,他第一次給我點煙,含著淚點的。
“老二,你怎么還活著。”一圈淚水在我眼眶里打轉,我不知該用一個什么表情去擁抱這兩個人。
但他們毫不留情的都給了我一拳,他們真傻,四十多的人了,哭起來居然還像個孩子,真是幼稚。
咳咳!
煙味很嗆,就像那個小島上,還在向上冒起的濃煙一樣,我又一次被嗆哭了。
跟我夢到婚禮的那艘船似乎一樣,有著很多人在歡呼,他們臉上的震驚和佩服多過發(fā)自內心的笑容。
“葉子,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葬身大海。”這是主廚說的話,像是感慨,更多的是安心。
“小葉,回來就好,你不在的時候,找個跟我吵架的人都沒有,他們可比你老實多了。”這是二廚說的話,我當他是真心想我。
我的衣著和我的儀容在這艘船上格格不入,更像是突然闖進蜜蜂堆里的蒼蠅,臟兮兮的。
主廚和我有說有笑的聊著,時不時有煙嗆出我們的眼淚。
這兩個人我真的需要感謝一生,因為他們才是沒有放棄我的人。
主廚之前就曾說過,之后會開一家飯店,那時他還想要我去幫忙,我沒回答,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需要回答了。
歷時半年零二十一天,我結束了海上的旅程。
救援的飛機搜尋了一個月后,大部分人都已經(jīng)獲救,但他們對我的結論是百分之百葬身大海,只有主廚和二廚仍然不相信。
他們沒說過什么,也沒做過什么,他們只是依然做著海上廚師,在海水里尋找我的蹤跡。
我有很多話想跟主廚和二廚說,但他們還是需要工作,所以他們讓我去船艙的床上休息一會兒,不,我已經(jīng)躺夠了。
我更想在甲板上吹吹海風。
時間像是靜止了下來,我聽到了腳步聲,很輕,很俏皮,似乎還充滿了好奇。
一個女人,不,是一個女孩。
她的笑容就像是冰山上綻放的一朵茉莉花。
我第一眼就被她吸引住了,她似乎也一樣,不過我想她應該只是好奇,好奇我打結的長發(fā),好奇我長時間沒有整理的雜亂胡須,或是我腳上的斷底鞋,以及我身上散發(fā)出的邋遢味道。
“你好,請問我可以待在這里嗎?”她的聲音像是百靈鳥的歌聲,傳進我的心房。
“嗯”我平靜的點了點頭。
“我聽說你之前遇到了海難,我可以聽聽你的故事嗎?”她的眼神很亮,充滿好奇卻沒有一絲隔閡。
“很長”
我太久沒有說過話了,聲音有些輕,但即使這樣,仍然是我所有的力氣了。
“嗯,你要和我一起吃飯,然后一起聊天嗎?”她問著我,她的笑容很甜,似乎我曾見過這種笑容。
在餐廳里吃飯的時候,我并沒有在意其他的人眼光,包括我對面的女孩。
我大口大口的撕咬著一只羊腿,我甚至缺少一只往我嘴里送格朗姆酒的手,我很餓,但她笑的很甜。
“所以說,當你掉落的海里的時候,你遇到了鯊魚?”她半掩著小嘴,眼神里的驚訝與周圍人的一樣。
“是一只落單的,吃齋念佛的鯊魚,它把我拱上了橡皮筏子,它救了我一命。”我半開玩笑的說道。
我不介意在這種時刻,多少撒一個,或者兩個的謊言,因為這些經(jīng)歷不夠精彩,我更想吸引她。
“你在海上漂泊了多長時間?你的食物夠嗎?你會不會渴?還有你之后怎么到達小島上,然后在那里生存,還有你真的在那里蓋了一個小房子嗎?”
她的問題就像是她的性格一樣,很調皮,但我不想一次就回答完她所有的問題。
“要去甲板上走走嗎?”我打了個飽嗝問道。
“嗯”
她似乎不介意,還是微笑著在我離桌之后,竟然抱住了我的手臂,她的身體很軟,有橡皮筏子那么軟。
我說:“我花了很長時間去給我要蓋的小房子畫出設計圖,然后是木材,你知道嗎,島上的椰子樹很多,但我很少去砍斷它們,我當時就想,我要在島上生活一大陣子,或者幾年,所以我需要節(jié)約···”
“那你在海里洗完澡之后,干了之后身上會不會結出一層鹽巴,哈哈?!彼χ鴨栁?。
我將胳膊抬起到她的鼻子根上說:“你可以聞聞,有沒有一種腌黃瓜的味道。”
她居然真的將小鼻子嗅了幾下,然后笑著說:“真的有啊,你也聞聞,我沒騙你。”
我做了個和她一樣的動作,表情有些浮夸,模仿著她的聲音,說:“真的有啊,你沒騙我?!?p> 她打了我兩下,輕輕的。
海水將我沖刷的很干凈,在這艘向往冒險的船上,我很受這些和我一樣大的年輕人的歡迎,他們對這種經(jīng)歷充滿向往,甚至讓我感到有些難以理解。
她告訴了我她住在哪里,也告訴我明天再見。
她笑著和我揮了揮手,意猶未盡,當然,這是我的理解。
“葉子,今晚你先湊合著和我一起住,嗯,我是不是打擾你了?!崩隙柕馈?p> “你自己不都知道嗎?”我挑了一下眉頭,佯裝生氣的說道。
但他卻很開心,在后面踹了我一腳:“你這小子?!?p> 這個夜晚一點也不冷,甚至暖的我有些出汗,大概九點半左右,我再次走上了甲板。
說實話,還是有風吹著舒服。
她也在這里,一只小手扶住鐵欄,另一只小手挽著被風吹起的長發(fā),像個公主。
嘻嘻
即使不出聲,笑聲也很美。
“我把你的故事跟我的姐妹分享了一下,她不相信?!彼凵裼行┙器锏恼f道。
“那你相信嗎?”我問道。
“我相信?!彼龥]有懷疑的說道。
夜晚的海風很涼,她的衣服有些單薄,我將那件陪伴我很長時間,有些破洞的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她沒有拒絕。
“這是伴隨英雄凱旋的戰(zhàn)衣嗎?應該對你很珍貴吧?!彼χ鴨栁?。
她的從容讓我忍不住攬住了她的細腰,很柔,她依偎在我懷里。
我不知道這種感情是什么,就只是在看到她之后,想跟她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我想她應該和我一樣。
這是艘將要返航的船,我完全拋棄了主廚和老二,每天和她在一起,跟她講述一些我的經(jīng)歷,不過有些波折,我還是忍不住夸大了一些,我原諒了我自己。
她不管什么時候都很俏皮,仿佛有著無限的精力,聽我不止一遍兩遍甚至很多遍去講述我的故事,依然充滿好奇。
這一切仿佛一場夢,也像是上天賜予我的運氣,不管何時,好運總是關照我。
一個月左右,我抱著她在甲板上吹海風的時候,我看見了陸地,我想這塊土地應該比我所在的那個小島大了一百倍不止。
我唯一的行李就是那個橡皮筏子,在即將離開甲板的時候也一直抱在懷里。
我靜靜的站在甲板的梯子前,看著在港口行走的路人,有些朦朧的感覺。
而她的笑容,就像是冰山上盛開的茉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