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初騰縣便會過集。
清府地處熱帶,盡管到了十一月,北半球的人們都已穿上了冬衣,這里的氣溫熱情如舊,騰縣風景秀美,當?shù)馗蛩霞卸劽谑澜纾叛弁?,膚色各異的游客聚集在街頭,縱使驕陽似火,也無法打消人們的熱情。
而阿南撻的攤子在其中最是火熱。
來之前,她為烏泰換上重要節(jié)日才會穿上的紗籠,而煙煙,阿南撻特意找出自己珍藏已久出嫁時穿得筒裙,鮮艷如火的輕紗映照女孩的臉龐,純美又艷麗。
二人皆生得一幅好模樣,站在攤子前便是十足的吉祥物引得游客頻頻駐足拍照,連帶阿南撻的生意都好了起來。
阿南撻覺得自己讓他二人換衣服這招實在是妙,兩人站在一起,儼然金童與玉女,十分登對,
香蕉很快便售罄,人們依舊圍著烏泰煙煙二人不愿離去。
她數(shù)著賣蕉掙來的錢,是實打實的高興。
隔壁賣糯米飯的老板沾到了他們的光,生意也是十分火熱。
這份熱鬧持續(xù)到了傍晚,阿南撻載著二人離開。
“阿媽,你戴這個帽子真好看。”離開前,烏泰用今日賣蕉的錢,給阿南撻買了一頂竹帽,“阿媽再去田里戴上它,就不會曬了?!?p> “太陽不曬了,阿媽會變的和煙煙一樣白!”烏泰笑嘻嘻道。
阿南撻也高興,“阿媽一定日日戴著?!?p> 夏日溫和的晚風吹在臉上,仿佛把一天的勞累全都吹走了,行駛在曠闊的馬路上,阿南撻的心都是輕飄飄的。
“烏泰、煙煙,快看,那輛車上全是小豬?!庇骜倎硪惠v載滿家畜的貨車,阿南撻叮囑道,“你們抓緊些?!?p> 貨車速度極快,仿佛劈開了空氣,帶起了一陣大風。
竹帽翻飛而起,從阿南撻的頭上飄到了路中央。
“帽子!”帽子是兒子的心意,阿南撻見它飛走,連忙下車想去撿,卻被烏泰抓住了。
“阿媽,你坐著,我來!”
說著烏泰輕松翻下車,快步跑到了路中央,撿起帽子朝阿南撻揮手,笑得十分燦爛。
“快回來!”阿南撻看了看兩邊,確定沒有車才放下心,超烏泰喊道:“趁現(xiàn)在沒車!快回來!”
烏泰剛跑兩步,視線卻被公路右側的野花吸引,又折了回來,“阿媽,這的花好漂亮!我摘一朵給煙煙!”
阿南撻焦急的看著公路兩側,這時已有車駛來,她連忙喊道:“車來了!你等一會兒再過來!”
烏泰搖搖手中的竹帽示意自己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等兩邊車都干凈了,阿南撻才朝烏泰喊道:“沒車了,快過來!”
烏泰笑著跑到了馬路中央,煙煙望著遠處少年的笑顏,嘴角也忍不住揚了起來。
這時,一輛灰色馬自達小轎車行駛到公路上,看到路中的烏泰連忙鳴笛,趕緊踩下剎車,在烏泰前半米處停了下來。
車主剛松了口氣。
這時!
后視鏡里出現(xiàn)一輛大型貨車,正是阿南撻他們剛剛看到的那輛,正閃爍著燈光飛速駛來。
來不及了!
盡管司機已將剎車踩到底,貨車巨大的慣性卻已無法控制。
“碰——”的一聲。
貨車上的豬仔發(fā)出此起彼伏的叫聲,更有甚者直接從車上溜了下來,哧溜滑倒了路旁的稻田。
貨車司機撞到了腦袋,尚未失去意識,他跌跌撞撞從車上走下,看到撞得稀碎的小轎車,心立刻涼了一半。
好在轎車司機反應快,在貨車撞上來之前蹦下了車,倒在路邊,身上輕微擦傷。
貨車司機問道:“我靠,兄弟你沒事兒吧?”
轎車司機沒答,只是死死盯著前方,貨車司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烏泰——————————”
......
警車趕到時,烏泰已被送往最近的醫(yī)院救治。
搶救室外,阿南撻跪在地上,朝著北方不段的磕頭,神明保佑,烏泰千萬要沒事!
煙煙蹲坐在角落,眼睛紅紅的,明顯是哭過一場。
門打開了,醫(y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車禍患者家屬在哪里?”
阿南撻聞言彈了起來,朝醫(yī)生撲過去,“醫(yī)生!我兒子!我兒子怎么樣了!”
醫(yī)生扶了扶阿南撻,道:“異物插入左胸,差一點點就上到心臟了,真是命大?!?p> 阿南撻腿即刻軟了,多虧后面的煙煙及時扶了一把,她才沒癱倒在地。
醫(yī)生嘆了口氣,“現(xiàn)在還不是癱的時候,你兒子命雖保住了,卻要立即做手術。”
他看了眼阿南撻打著補丁的褲子,“手術費加上各種費用,一百萬泰銖,你還是先回去籌錢吧。”
阿南撻抓住醫(yī)生的外袍,精神已在崩潰邊緣,“多少錢都可以!求求你!救救我的兒子!”
阿南撻哭紅了眼睛,醫(yī)生也有些不忍,“醫(yī)院有規(guī)定,押付費用50%才可進行手術,遲一分風險就大一分,你還是先回去籌錢吧?!?p> “錢我會想辦法的!你們先救他好不好!”
“對不起,這是規(guī)定沒我也沒......”
“那可是人命?。。?!”
阿南撻掏出賣蕉的錢,手瘋狂顫抖著,“這是兩萬三千一百二十五銖,求求你醫(yī)生,救救我兒子吧!”
阿南撻跪在手術室門外,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短時間內湊夠一百萬,這是要烏泰的命??!
大家的目光都聚在此處,醫(yī)生也十分為難,“這.....這就是規(guī)定,48小時內湊不夠,我們只能要求患者轉院?!?p> 煙煙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小竹樓的。
烏泰還在醫(yī)院,阿南撻則帶著她回到村子里籌錢。
48小時,100萬。
這個以種植香蕉為生的小村子,左不過二十幾戶人家,各家狀況皆是捉襟見肘,就算拿出所有積蓄也湊不夠這100萬。
可阿南撻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兒子去死,只好挨家挨戶去求去跪。
只剩女孩一人站在小竹樓中,望著遠處無邊的紅樹林發(fā)呆,作為旁觀者,她無法坐視烏泰就此走向死亡,遑論母子二人對她有恩。
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命運已經(jīng)將她逼進了窮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