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花山上
三花山延綿千里,峰巒無數(shù),其中有三座主峰最為雄偉。一峰陽光和煦,稱為晴峰,一峰云霧籠罩,稱為霧峰,一峰陰雨連綿,稱為雨峰。
三座山峰各有千秋,是三花山一大奇景。
山中有奇景,卻不是人人都有資格一飽眼福的,因為這里是三花宗宗門所在,等閑之人不得靠近。
晴峰之上,日光溫和。
有一片花海,微風(fēng)拂過,花海蕩漾,賞心悅目。
花海之上,建了一座竹亭,風(fēng)格很是簡約,卻不簡陋。
竹亭內(nèi),一名女子身著花衣,側(cè)身而坐,妖而不媚,艷而不俗,風(fēng)情萬種。
任誰也想不到,這個一臉倦怠的女子,會是殺伐果斷的晴峰之主,權(quán)勢滔天的三花宗主。
花晴。
竹亭內(nèi),花晴品茗賞花。
竹亭外,一男子侍立一旁,身著白衣,英俊瀟灑,玉樹臨風(fēng),不知有多少女子為之傾狂。
此時他卻恭恭敬敬,一絲不茍。
能貼身跟隨花晴的,自然不是普通人。男子名為花玉,是花晴第三位弟子,也是花晴最為得意的弟子。
燕晨穿過花海,由遠(yuǎn)而近,來到竹亭前,拱手行禮:“宗主。”
花晴慵懶地道:“是燕晨呀,進(jìn)來說話?!?p> 燕晨走入竹亭。
“坐?!?p> 燕晨坐下,花晴為燕晨斟了一杯茶:“山陽小尖,難得的極品,嘗嘗?!?p> 花玉雙眼低垂,眼中一道精光閃過。
這片花海是晴峰的禁區(qū),有資格進(jìn)入這里的人屈指可數(shù),更不要說進(jìn)入竹亭與師尊同席而坐,師尊還親手為其斟茶。
即使自己是師尊最得意,最看重的弟子,也不絕敢有如此奢望,更不敢如此逾矩!
師尊對這個外鄉(xiāng)人似乎過于看重了。
花玉心中不爽,但表面上沒有一絲異樣。
燕晨端起茶杯,茶水入口,清香甘甜:“好茶。”
花晴微微一笑:“哦?怎樣一個好字?”
燕晨神情平淡,沒有什么波瀾:“屬下不過是茶藝的門外漢,對品茶多是不懂,但能讓宗主稱贊的茶,便是真的好茶了。”
花晴笑道:“沒想到平時不茍言笑的你,也會說這種溜須拍馬的話?!?p> 話雖如此,花晴卻似乎十分受用。
燕晨搖了搖頭,道:“倒不是屬下奉承,而是宗主茶藝本就已是大師水準(zhǔn)了?!毖喑坎辉僭谶@個話題上停留。
“映月城已經(jīng)平了,如今晴部的人已經(jīng)入駐,接下來……”
花晴擺了擺手,打斷了燕晨:“映月城無關(guān)緊要,不過是為了惡心惡心天雷閣那條老狗罷了。其中事物你全權(quán)處理就行了?!?p> 不過是大佬之間無關(guān)痛癢的博弈,映月城便血流成河。在這個實力至上,強(qiáng)者為尊的世界,往往便是如此殘酷。
微風(fēng)拂過,吹動了花晴的衣裳,春光若隱若現(xiàn),花晴卻不以為意,似乎有些悲春傷秋:
“燕晨,你到滄瀾域多久了?”
“五年了。”燕晨回答。
花晴微微一笑:“五年呀,短短五年,你的境界竟精進(jìn)的如此之快,而今以你的實力,足以在滄瀾域開宗立派了。說不定,以后我三花宗還得仰仗你的照拂呢?!?p> 燕晨不卑不亢:“宗主說笑了,屬下這點微末實力,不足一提。而且,五年前若不是宗主出手相救,屬下早就身死道消了,如此恩情,斷不敢忘?!?p> 挑起話頭的花晴卻笑道:“不提這個。”
又道:“這次喚你回宗,其實還有件事需要你走一趟。”
燕晨:“宗主有何吩咐?”
花晴道:“本宗需要在黑霧嶺建立一條通道,以做突襲天雷閣之用,只是那黑霧嶺甚是詭異,已經(jīng)有多名宗內(nèi)弟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需要你走一趟?!?p> 燕晨應(yīng)了下來:“是?!?p> 花晴接著道:“不過此事不急,你最近奔波勞累,先在宗門休息幾天吧?!?p> 燕晨退了下去。
花晴注視著燕晨向花海外離去,直到燕晨消失在視線之中。
“玉兒?!?p> 花玉恭敬道:“弟子在?!?p> “你覺得燕晨此人如何?”花晴問的隨意,花玉卻有些欲言又止。
見此,花晴道:“但說無妨。”
花玉深吸一口氣,平靜心境,道:“弟子覺得,師尊有些過于看重此人了?!?p> 花晴嘴角微勾,有些玩味:“哦?說來聽聽?!?p> 花玉回答道:“此人天賦異稟,二十來歲的年紀(jì)便已經(jīng)突破星象境,是百年難遇的奇才,弟子雖自視甚高,但也自覺遠(yuǎn)不及他。
行事干練,任何事情都能處理得井井有條,滴水不漏。宗中能蓋過此人者,屈指可數(shù)。
智慧超群,手段狠辣,是一等一的好手?!?p> 花晴微微一笑:“天資一流,行事一流,手段一流。我怎么聽來全是夸贊的話?”
花玉身軀彎下去幾分:“可他狼子野心,所圖甚大,絕非忠我宗門一類,遲早會成為我們的敵人,該殺!”
“可有證據(jù)?”花晴掃了花玉一眼。
花玉身軀頓時又低了幾分:“沒有證據(jù),只是弟子的直覺。而且,一個毫無弱點的人,最是危險,還望師尊慎重對待?!?p> 花晴的眼光突然冷了下來:“只憑誅心之論?就要我打殺一位百年難遇的奇才,為我宗兢兢業(yè)業(yè)的功臣?”
花玉寒毛炸起,如芒在背,卻咬著牙道:“燕晨此人,絕非善類,師尊明鑒?!?p> 良久,花晴突然笑了,花玉頓時松了口氣,如浴春風(fēng)。
花晴嘆了口氣:“你那幾個師兄弟,要是有你一半,我三花宗何愁大業(yè)不成?!?p> 花玉:“諸位師兄弟姐妹,也都是全心全意為師尊辦事的?!?p> 花晴并不在意:“你看得很準(zhǔn)。
燕晨這些年確實在暗中招兵買馬,壯大勢力。不過在本尊看來,無關(guān)大雅,任他如何翻騰,也翻不起多大的風(fēng)浪。本尊所重視的,只有天雷閣和東云門,燕晨?還不值得放在眼里。”
花玉心中震驚:原來所有的事師尊都了然于心,燕晨的一切都在掌控,放任不管只是因為不入眼而已。
花玉更加恭敬:“師尊運籌帷幄?!?p> 又道:“只是弟子不解,師尊為何如此看重燕晨此人?”
花晴嘆道:“你不也說了燕晨是個百年難遇的奇才?若真能為我所用……可惜……
而且,滄瀾域三足鼎立的局勢持續(xù)得太久了,需要一枚楔子打破……而燕晨他……日后你就懂了……
玉兒,你還要多磨練才是。”
花晴的氣息變得冷冽起來,與之前判若兩人,哪還有一絲慵懶隨意。
由內(nèi)而外地散發(fā)著一股君臨天下的霸氣,讓亭外的花玉不自覺地又低了幾個身位。
“謹(jǐn)遵師尊教誨?!?p> 花晴略有深意地笑了笑:“而且,誰說燕晨沒有弱點?…”
晴峰上有一處幽靜的院子,名為青靈院。
院子不大,只有兩間瓦房,除了院中央種了一株青藤,便沒有更多的裝飾。雖然簡單,但卻井條有序,一塵不染,整個庭院連一片枯葉都沒有掉落,可見此間主人打理得甚是用心。
青靈本是三花山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根基普通,長相普通,家世普通。以青靈的資質(zhì),撐死不過是三花宗的一名外門弟子,而且還是中下等的那種。
以青靈自身的水準(zhǔn),是斷然沒有資格在晴峰上擁有一座獨立的庭院的。
那是五年前,青靈在三花山中采藥,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一個重傷瀕死的少年,于是將其背回了晴峰,將攢了幾個月自己都舍不得用的靈藥全用在了少年身上,又悉心照顧了好些天。
可也只是保住了少年一口氣而已,想要將少年救活過來,以青靈的資源手段,便捉襟見肘了。
就在青靈手足無措之時,一個身著花衣的女子來到了。
那是青靈第一次離花晴這么近,三花宗的宗主,神仙般的存在就這么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差點讓青靈連如何呼吸都忘記了。
花晴看了一眼青靈,聲音猶如天籟:“你叫什么名字?”
青靈老老實實地回答:“青靈。”青靈太緊張了,以致于連敬語都忘記了說,但花晴并不放在心上,花晴只是看著少年,道:“他是你什么人?”
青靈在花晴面前乖巧得像只小獸,如實相告。
花晴道:“他要死了?!?p> 青靈不知所措,跪伏下來:“求宗主施恩,救他一命。”
花晴點了點頭,便將少年帶走了。
接下來的幾個月,青靈沒有少年任何消息,就在青靈逐漸淡忘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山上來,將青靈接引到了晴峰上,從此便成為了內(nèi)門弟子。
這真可謂是一步登天,不知艷羨了多少人。
這自然是好事,但也不是完全的好事。
青靈成了內(nèi)門弟子,若這是青靈實力至此倒還罷了,可偏偏這只是青靈撿了個天大的運氣,并不能服眾。
外門嫉妒,內(nèi)門不恥。
這些人自然不敢對上面的人指手畫腳,于是便都開始針對起青靈來。開始只是小打小鬧,后來卻越來越惡劣,甚至發(fā)生了流血事件。
少年得知后,沖冠一怒,一度打殘了幾名挑事的內(nèi)門弟子。
就當(dāng)所有人都以為少年要因此付出代價的時候,這件事卻被花晴輕飄飄地蓋了過去。
當(dāng)被打殘的那幾名弟子的世家從晴峰上灰頭土臉地下來時,所有人都在震驚,都很疑惑,這來歷不明的少年,到底為什么讓宗主如此看重?
眾人百思不得其解,但卻都明白了一個事實:還是不要輕易去招惹這個少年。
青靈自然也想不明白,但是找上門的麻煩確實少了很多,這讓青靈很開心,也很感激少年。
風(fēng)波過后,挑事的弟子都安分了許多,但少年似乎還是不太放心,于是便將青靈調(diào)到了自己的院落里。
又將院子取名為青靈院,用以警告有心之人。
這個普通的女子便在晴峰上擁有了連大多數(shù)內(nèi)門弟子都不敢奢望的庭院。
燕晨回到了青靈院,院中有些冷清,平時歡快忙活的青靈不見蹤影。
燕晨眉頭微皺,自己早就告知了青靈今日回宗,以往的青靈總是備好酒菜,翹首以待,從無例外。今日卻不見蹤影,這讓燕晨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燕晨來到青靈房前,敲了敲門,喊道:“青靈。你在嗎?”
半響沒有回應(yīng)。
就當(dāng)燕晨以為青靈不在房內(nèi),便要轉(zhuǎn)身離去之時,房間內(nèi)突然傳來了什么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
燕晨猛然回頭,急促地敲了敲門:“青靈?”
房間內(nèi)卻又沒了回應(yīng),燕晨眼神微凝,掃視著房間周圍,口中喊道:“青靈,我進(jìn)來了?!?p> 說話間,燕晨伸手推了推門,房門吱吱響了兩聲,卻沒有真的被推開,然后門外的燕晨突然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仿佛蒸發(fā)了一般。
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燕晨已經(jīng)繞到了房間后面的窗口。燕晨透過窗口的縫隙向房間內(nèi)觀察,發(fā)現(xiàn)青靈匐在床邊,很是虛弱,但附近沒有不明人物的痕跡。一張木椅倒在床邊,應(yīng)該是青靈聽到了燕晨的聲音,掙扎著想要起身,不小心碰倒的。
燕晨翻窗入內(nèi),迅速來到床前,檢查起青靈的身體狀況。
青靈很是虛弱,卻難掩開心之色:“公子……”
燕晨打斷了她:“先別說話。”
青靈的狀況很不好,身上到處是傷,并不是利器所致,全是寸勁生生打出來的,這種手段比利器還要恐怖,以致于青靈連經(jīng)脈都斷了許多。
燕晨掏出數(shù)枚靈藥給青靈服下,又以魂元催化藥力,溫養(yǎng)經(jīng)脈。
良久,青靈的氣色終于開始好轉(zhuǎn)。
燕晨道:“好了,沒什么大礙了。休養(yǎng)幾日便能痊愈,斷掉的經(jīng)脈也能重新續(xù)上,不會有什么后遺癥的,放心吧?!?p> 青靈想要起身,但被燕晨按了下來:“多謝公子。只是可惜了公子的靈藥,給青靈服用,總是浪費的。”
燕晨搖了搖頭:“你的命,可是幾顆破藥能夠相提并論的?”
燕晨的靈藥自然不是破藥,能夠續(xù)骨生髓,重塑經(jīng)脈的靈藥可不常見。
但燕晨這樣說,讓青靈心中更暖。
能夠這般對待青靈的,除了燕晨,再無他人。這讓青靈發(fā)自心底的欣喜,卻又有些不自信,燕晨會不會只是感恩自己五年前的救命之恩呢?燕晨對自己有沒有更多的情感呢?
青靈不確定,也不敢想。
燕晨并不知道青靈正如何心猿意馬,問道:“你的傷是怎么回事?”
聞言,青靈雙目低垂,有些躲避著燕晨的目光:“我在山中遭遇了一頭兇獸,實力不濟(jì),受了重傷?!?p> 見青靈扭捏,燕晨沒有再多追問,只是笑了笑:“你要再勤快些修煉呀,下次去尋它報仇?!?p> 青靈點了點頭,有些默然。
燕晨笑道:“你先好好休息,我還要去與宗主議事,晚些回來。”
青靈囑咐道:“公子路上小心?!?p> 說話間,燕晨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