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風云急,鴨川上!
野球場,一個帥氣的本壘打被一隊的擊球手完成。
學(xué)生A來到觀眾席:本校的歌姬今日要與鴨中的橘牟漏斗歌,大田前輩希望得到毛利前輩支持。
野球部部長毛利:歌姬嗎?真不錯。既然是大田的意思,我就不客套了。哪怕對方是橘牟漏的親衛(wèi)隊,兵力十倍于我等,也要聲援。
……
柔道館,大漢們跪坐冥想。
學(xué)生B跪坐在眾人面前:本校的歌姬今日要與鴨中的橘牟漏斗歌,大田前輩希望得到朝倉前輩支持。
柔道部部長朝倉:歌姬和大田嗎?哈,一直以來,區(qū)大賽也好,縣大賽也好,都被鴨中出盡了風頭,這回也該堀中出頭了。嘛,為本校的美女出頭,并不丟人!
……
網(wǎng)球場,部員們正在長跑。
學(xué)生C喘著粗氣,追上隊伍:本校的歌姬今日要與鴨中的橘牟漏斗歌,大田前輩希望得到淺井前輩支持。
網(wǎng)球部部長淺井:嗯,既然是與鴨中的元氣少女對壘,就不能輸了氣勢。只靠八個體育部的部員是不夠的,稍后我便知會堀中的各班班長,好歹我也是學(xué)生會副會長,要為學(xué)生做些事情。
……
琴房樓,聲響驟然停止。
學(xué)生D向樂團的大家鞠了一躬:本校的歌姬今日要與鴨中的橘牟漏斗歌,大田前輩希望得到菊亭前輩支持。
音樂系首席菊亭: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半個月前,橘牟漏公開宣布,舉行“全國尋人義演”,第二站就是鴨川公園,本就有小瞧咱們的意思。我就知道,以歌姬的性子與本事,必不許橘牟漏一人制霸全國。手機拿給我,我現(xiàn)在邀請京都藝術(shù)大學(xué)的弓削教授,作為特邀嘉賓,到場作為裁判,必不會令歌姬在這一戰(zhàn)吃虧!
……
短短一個小時,整個堀川中學(xué)變天了。
……
鴨川公園,通常是指,貫穿京都府的河流——鴨川,左右兩岸的人行道。
位于下鴨神社南面的河上三角洲,是鴨川公園中心地區(qū)的所在。
三角洲是一塊面積還算廣闊的河中島,兩岸是高高的草坪斜坡。
通往河流三角洲空地的道路,是一塊又一塊大小不一,立在水流上的方形石塊,被稱為“烏龜石”。
而踏著烏龜石,途徑三角洲,渡過鴨川,則被稱為“跳烏龜。”
一到夏天,經(jīng)常有幼稚園的小朋友通過跳烏龜?shù)霓k法來鍛煉膽量。
當然這里也是京都旅游景點之一,電視劇里常用的戀愛圣地。
鴨川的東面是鴨川中學(xué),鴨川的西面是堀川中學(xué)。
作為當事的人賀茂誠,并不知道,自己的無意之舉,竟然會演變成兩間鄰居學(xué)校的競爭。
他更不知道的是,他聽到的所謂橘牟漏在鴨川公園當流浪漢,其實只是幾個男生在新聞評論區(qū)看到的挖苦的評論,而不是真實的情況。至于失聲的挖苦,那是怕義演給橘牟漏的正式工作,制造不必要的負擔,延緩了專輯的發(fā)售。
又是菖蒲花開放的季節(jié),南風天的傍晚。
穿著白色T恤衫和牛仔短褲的橘牟漏,左邊鬢發(fā)掛著緋色的繩結(jié),優(yōu)雅地伸著懶腰,在施工場地跑來跑去,和工作人員打起招呼。言笑晏晏的樣子,哪有半分落魄,不,應(yīng)該說,現(xiàn)在的橘比以往的橘更有活力,更加健康,一點兒也看不出得過癌癥的樣子。
熱心的粉絲看到自己喜歡的偶像如此親民和善,紛紛幫助工作人員,抬著各種光照設(shè)備與音響設(shè)備,搭建簡易的演唱舞臺,只等待著夜幕降臨之后,開始今晚的公園義演。
賀茂誠揪著猴子的耳朵,皺起眉頭。
“喂,猴子,你不是說橘牟漏失聲了,還衣衫襤褸的像流浪漢一樣,為什么看起來那么精神?”
猴子一臉享受地回答著。
“額,這是小的在論壇上看到的,就信口照搬了,那個信奈學(xué)姐,要是沒什么事兒的話,咱們交換一下LINE賬號,就散了吧?!?p> 猴子已經(jīng)察覺到了賀茂誠的殺意。
其實,新聞原本的意思是:著名青春派偶像歌手橘牟漏小姐,即將舉辦為期三年的全國“尋人義演”,尋找走丟的作詞人和原創(chuàng)音樂播主—賀茂誠,并希望知情人士能夠提供線索。本次“尋人義演”的第二站,將是京都府的鴨川公園。由當?shù)胤劢z與橘牟漏小姐,自費發(fā)放傳單。并且得到了東京藝術(shù)大學(xué)的客座音樂教授石川正數(shù)先生的友情支持,在各地音樂論壇,小范圍傳播,引起轟動,受到各地縣政府的歡迎邀請。
因此,當賀茂誠滿心想著,該以怎樣的姿態(tài)去安撫可憐的橘貓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與設(shè)想的落魄畫面,完全不一樣的繁榮場景。
不由地,有些失落,自己并沒有安慰橘的機會。
當然,最令賀茂意難平的是。
公園舞臺的幕布,是自己在下鴨神社時穿狩衣,和音樂人石川正數(shù),一對一打架的照片。
大大的“尋人”二字,掛在舞臺的上方,宣示著義演的初衷。
這張照片里,橘也在。在右下角,非常小的一塊,捧著麥茶,悠哉地坐著。
至于拍攝者,其實是當時閑著無聊的老管家賽巴斯。
老管家賽巴斯一直都有記錄生活點點滴滴的習(xí)慣與興趣,是個很會生活的老人家。
想到自己這周目,那位得體忠誠的白發(fā)老管家。
賀茂誠不由地覺得一旁提供偽情報的猴子,實在有些面目可憎。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
……
石川正數(shù)老頭也到了,鯉魚王的白色短袖,神奈川沖浪里的藍色短褲,戴著小圓鏡片的墨鏡。
老家伙作為橘與自己的好友,自稱要聲援橘牟漏的每一場義演,直到再也支持不下去的時候。只不過老頭退休之后,一段時間沒見,看起來老了很多。坐在鴨川公園三角洲的長椅上,老神在在的,向幾個背著樂器盒子的附近高中女學(xué)生傳道解惑。
除了石川老頭,還有過去自己做直播時,圍著自己轉(zhuǎn)的包裝團隊。
一些下鴨神社的工作人員加入到義演舞臺的搭建當中。
看到昔日的朋友為了尋找自己而忙忙碌碌。
賀茂心想,有這么多人,為了尋找自己而舉辦這場義演。
某種程度上,自己也是個幸福的家伙吧!
……
不過。
這里已經(jīng)沒有自己的位置了。
賀茂苦笑著心想。
尋人義演為期三年,自己一旦出現(xiàn),全國巡回的義演就要結(jié)束。
那不是壞了很多粉絲的愿望?
現(xiàn)在要是登場,就算不被橘殺掉,怕是要被在場的許多男粉絲暗殺掉了。
而且,自己一旦現(xiàn)身的話。
橘現(xiàn)在太陽般的模樣,一定會壞掉的吧。
“賀茂,選擇我,只要你選擇我,橘牟漏的一切就是你的,如果你看不上,那么橘牟漏會幫你奪取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選擇我?!?p> 賀茂不想再看到,橘病怏怏地抓著自己的衣領(lǐng),懇求自己從石川、德川、還有她之間,做出選擇的模樣。
無論選擇哪一個,另外兩個,不,是四個都會無法忍受這種境況,憎惡著得到幸福的兩人,開啟柴刀副本。
唉。
既然注定尋找不到自己。
那么往后,安慰橘貓這種事情,就交給粉絲和石川正數(shù)那老家伙吧。
至于自己。
則是打算成為科班出身的神樂與雅樂的古風女藝人。
就不跟橘貓搶飯吃了。
心中這樣想著,賀茂從腰間取出一截龍笛,吹了一首和風的獨奏曲:《The sun princess》。
一周目的時候,自己也曾跟著雅樂寮的藝人們學(xué)了些技藝,正是怕萬一到了唐國,落難街頭,沒有一技傍身,誰也不知道,哪天哪個技能就給用上了。
只不過吹笛子這個技能,還是覺醒了記憶才喚醒了,橘并不知道自己還有這個本事。因此吹奏起來,一點兒不怕被橘看到。
……
夕陽西下,鴨川的西岸。
賀茂遠望著三角洲上,自己的太陽公主與她照耀的人們,其樂融融地勞動著。
悠揚的笛聲,十分應(yīng)景地襯托出這樣的氣氛。
笛聲舒緩,鋪設(shè)義演舞臺的人們,心中有了依靠,干起活來,更加踏實。
橘牟漏遠遠聽到笛聲,向賀茂的方向望去。
抬頭看到的是,一個身穿二葉葵紋與黑染振袖的和風少女,吹著和式的龍笛,與自己遙遙對視著。仿佛是兩個時空的人,只能保持著,可望而不可及的距離。
少女眼含深情,目帶期許,說不清,道不明。
只有笛聲聊表心意,聽得出,她在寄托祝福。
祝福的對象,自然是被她盯著的自己。
真是個絕世美人啊。
橘心想著。
她是為自己而來的嗎?
為什么不來自己這里呢?
也許是因為有什么不得以的理由吧。
……
一曲吹罷。
賀茂誠把笛子插回腰間。
看到橘平安無事的模樣,賀茂已經(jīng)心滿意足。
只要橘認不出自己,自然也就不會有悲劇發(fā)生。
如今心意已經(jīng)傳達,那么是時候離開。
“走吧,猴子?!?p> 賀茂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猴子沒了蹤影。
不。
猴子正單膝跪在大田的面前。
如同古代的傳訊兵見到主公一般,好像在小聲匯報著什么。
緊接,大田掏出軍配團扇,向著天空揮動。
劍道部的人馬,出現(xiàn)在大田身后,可以聽到齊刷刷的口號。
“嘿!嘿!吼!”
茜色的光輝下,鴨川上的斜坡,黑壓壓的一片人突然出現(xiàn)。
劍道部主將大田,拄著竹刀,向著斜坡下的賀茂誠,比了一個剪刀手。
身旁是十一位部長,但其實應(yīng)該是十二位。
書道部部長齋藤,與五名部員,站在草坪,提著巨大的毛筆在一張巨大的橫幅上,肆意涂鴉。
“喝!”
墨汁橫飛,橫幅兩側(cè),各纏著兩根竹竿,在十一位部長的頭上立起。
赫然寫著:堀川中學(xué),信奈必勝!
二百多名堀川中學(xué)的學(xué)生,或穿校服,或穿社團服,聚集在以橫幅為中心的兩側(cè)。
……
賀茂直接看傻了眼。
這,這什么情況?
你們是來砸場的嗎?
可是,砸場的話,為什么橫幅上要寫我的名字。
你們砸場,不用拉上我吧!
我才入校一個月,和你們不熟的。
……
咚!咚!咚!咚!……
激昂的太鼓聲,在鴨川西岸響起。
音樂系三年級的菊亭前輩,已經(jīng)帶著一整個雅樂團二十三位成員,出現(xiàn)在賀茂上方。
當然除了雅樂團,還有西洋樂團的各位后輩與前輩,但顯然今天應(yīng)當是歌姬出風頭的日子,并沒有西洋樂發(fā)揮的余地。
“歌姬,大膽向前吧,你的背后,可不止有他們!”
說話間,只見一名內(nèi)穿米色小袖,外穿黑色陣羽織的老者,打著方才那首曲子的節(jié)拍,向賀茂走來。
賀茂一眼就認出了這家伙。
是當初審核賀茂,進入堀川中學(xué)音樂系的弓削教授。
也是京都藝術(shù)大學(xué)的資深教授。
“呀嘞呀嘞,想不到小姑娘你,連龍笛也是專業(yè)級的,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呢?”
弓削教授揪著銀白色的八字胡,左嘴角平,右嘴角揚,看起來頗有些怪異。
但弓削教授的目光,卻只是看向鴨川三角洲上的石川正數(shù)。
那是來自競爭對手的敵意。
而石川正數(shù)也感應(yīng)到來自宿敵的目光,掏出手機,撥打十年未曾撥通的手機號碼。
“弓削,你這是什么意思?”
“來場比賽吧,石川前輩,你選的苗子和我看中的苗子,誰更優(yōu)秀?!?p> “弓削,你必輸無疑,神樂、雅樂、燕樂那種屬于古代貴族的陽春白雪,注定是普通庶民無法理解與享受的,就算你找到適合傳承的苗子,無法被大眾接受,必敗無疑?!?p> 石川正數(shù)看向西岸的賀茂誠,因為弓削就站在賀茂誠的旁邊。
他剛才也聽到龍笛旋律,看到是個身穿和服的小姑娘,還有些疑惑,是哪個雅樂世家的天才來這里捧場。
至少十年以上日夜修煉的吹奏水準,應(yīng)當是傳人無疑。
本來還想等對方跳著烏龜石過來的時候,和這位出色的后生接觸一下。
萬萬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是來砸場子。
“各選十首曲子,作為今晚的十番局,以直播觀眾投票的方式選出勝者,你我則作為評審?!?p> 十番局是圍棋中的術(shù)語,對弈者先贏六局者勝,因偶然性較小,并非一局定勝負,因此在江戶時代和大清國,一直作為圍棋高手衡量勝負的標準規(guī)則。
弓削教授的聲音沒有任何猶豫,自然是認為十番局,自己這方大有希望。
石川正數(shù)想到的卻是另一個問題,讓橘一晚上唱二十首,確實非常勉強,如果有人幫忙唱歌,那也可以減輕橘的負擔。
而且,現(xiàn)在放出消息的話,可以吸引來更多,除粉絲之外的聽眾,更有可能實現(xiàn)橘找到賀茂的愿望。
如果是為傳承雅樂的小姑娘鋪平成名的道路的話,倒也不必介懷門第之爭。
怎么看都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那么,說定了。”
石川正數(shù)起身向橘牟漏走去,告知此事。
……
聽到石川正數(shù)的話語。
橘拿起話筒,開始了現(xiàn)場的第一次試音。
她看向賀茂誠,微笑道。
“喂,那邊的美麗少女,剛才的笛聲很美?!?p> “你是為了我而來的嗎?”
“如果是的話,請到這邊來?!?p> 橘的氣度已經(jīng)不是初中時的小丫頭。
連年銷量爆款,數(shù)十場演唱會的鍛煉,癌癥病魔的抗爭,已經(jīng)讓那個曾經(jīng)無法自信的小姑娘,成長為具備了優(yōu)秀素養(yǎng)的公眾人物。
連一度把橘打出門外的梅宮大社,還有梅宮大社背后的橘氏財團,也默認,把橘逐出家門是不符合家族利益的,希望橘能夠主動回到橘家。
相信,未來的橘,將會攜帶更多光環(huán),屹立在樂壇之上,甚至是走向更廣闊的道路。
……
賀茂誠摸著頭上的緋色繩結(jié)。
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因為緊張,那邊的橘也正摸著相同的繩結(jié)。
就在他打算打退堂鼓的時候。
大田和猴子分別在左右兩側(cè),抱住賀茂誠的大腿,向上一提。
“喂,你們在干什么?”
“知道歌姬你穿著黑振袖,是為了表達決戰(zhàn)的心意,但也不能在烏龜石上邁不開步子,所以弓削老師讓我們兩個馱著你過去?!?p> 黑色振袖通常被認為是最高貴的振袖。
它是未婚小姐最正式的禮服。
衣服上印有五道家紋,整個和服其實就是一幅完整的圖畫。
賀茂當初選擇帶走這件衣服,完全是它看起來比較好看。
而且印有賀茂氏本家的家紋:二葉葵。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這件過于正式的衣服,才是大田誤會他去和橘牟漏決戰(zhàn)的導(dǎo)火索。
“我說你們等一下?!?p> 猴子和大田分別脫掉賀茂腳上的草木屐,放進懷里,生怕路過烏龜跳石的時候,歌姬的鞋子會因此脫落。
……
“奏樂吧。”
弓削教授看向身后的雅樂團。
鼓瑟、竹笙、琵琶、篳篥、笏拍子,依照各自次序出聲。
乃是《御神樂·千歲萬歲》,圣駕降臨之意。
音樂系首席的菊亭前輩,以及其他兩名副手,負責頌詞以及指揮工作。
宋人《夢溪筆談》曰:“先王之樂為雅樂,前世新聲為清樂,合胡部為燕樂?!?p> 日式雅樂,并非是天朝雅樂的傳承,而是天朝燕樂的傳承。
一千三百年前,飛鳥時代的日本,缺乏冶煉銅鐵的技術(shù),銅礦更仰賴進口三韓,更遑論制造編鐘與銅磬,自然不能傳承雅樂。
因此,日式的雅樂,缺少了金玉之聲,更多的是天朝燕樂的絲竹之聲。其蕭澀凄涼與天朝雅樂的大氣與靈動,是完全不同的路子。
“千歲千歲千代歲,一年之始復(fù)新春。萬歲萬歲萬代歲,御駕東游終復(fù)歸?!?p> 菊亭前輩與其他兩位副手,齊聲朗誦,好似祈禱,又好似迎神。
賀茂一千三百年前,乃是下鴨神社之主,神祇官最高位的神祇伯,自然對這些東西無比熟悉。
聽到身后音樂系的菊亭前輩,于逢魔之時朗誦雅樂本歌。
賀茂誠不由地一陣恍惚,仿佛回到一千三百年前,自己與當時貴為王女的橘牟漏,共同主持葵祭的場景。
與眼前這個開朗大氣的橘牟漏不同,一周目的橘牟漏是個可愛的文學(xué)少女。
兩人的交往,開始于葵祭之中,自己撿到的一封留在神社中的竹信。
信的內(nèi)容過于久遠,賀茂已經(jīng)記不得了。
但此刻在這樣的雅樂開場中,與橘相會于鴨川之上,竟有命定之感。
想要掙脫而去的想法,竟然也漸漸淡去了。
……
鴨川公園的河上三角洲。
穩(wěn)坐在猴子與大田的肩膀上,賀茂誠跨過西岸的烏龜石,來到了河中央的島嶼。
他居高臨下,俯瞰著穿著現(xiàn)代青年風格的白短袖與牛仔短褲的橘牟漏。
宛若古代出游的朝廷公方,接受來自部曲庶民的朝見與稱頌。
搭配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雅樂,不由地生出頂禮膜拜的想法。
橘是梅宮大社的女兒,自然也見識過真正的宮廷雅樂。
但能在如此年輕的年紀,就把神子演繹到如此程度的人物,她還是第一次遇見到,對于這樣不可知的對手,她保持著三分警惕,七分昂揚。
心想,如果賀茂在的話,遇到這樣的對手砸場,一定會開心得笑起來吧。
然而,隨著對手越來越接近,橘心中的昂揚越來越少,警惕越來越強。
當賀茂的真容出現(xiàn)在橘面前的時候。
橘心中的警惕又多了三分,因為賀茂表現(xiàn)得過于出塵。
無論是踏入地面時,足尖輕點地面時的輕盈。
身旁兩名男性侍從,發(fā)自靈魂的卑微與遵從。
以及眼神中透露的神性。
哪怕自己已經(jīng)和眼前這名少女并肩齊眉。
那份睥睨世人,連接神界的神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根本難以并肩。即使是當世還活著的幾位老宮司也未必能夠做到。
到底是哪個雅樂世家的繼承人呢?
這個問題,老家伙石川正數(shù)在一旁瘋狂地想著,因為對手已經(jīng)遠超想象。
他甚至開始害怕,沒有賀茂的橘,會被眼前這個少女,打擊得一蹶不振。
但橘的腦袋里卻沒有這個想法。
無論對手是誰。
為了賀茂,為了自己。
哪怕是伊勢齋王重生,上古神子入凡。
自己也絕不能怯場和服輸。
……
“余,乃是賀茂朝臣信奈,賀茂神社分家,水戶賀茂氏嫡出三女,敢問貴人稱呼?”
賀茂誠嘴唇微張,雅言微吐,這份從容令鴨川都有些動容,河水為之一緩,亂云為之一凝。
不,或者說,靜的只有物,亂的全是心。
所有人都驚艷于賀茂誠的出塵而心中凌亂,而導(dǎo)致了身體的靜止。
橘的心神一震,但更多是因為對方的話語。
賀茂氏出身,是賀茂的同宗嗎?
看著這驚艷世俗的少女,橘深吸一口氣,打破了凝重的氣場。
“橘牟漏。這就是我的名字。并無其他?!?p> 橘用最直白的方式,回應(yīng)眼前這位出自華族賀茂氏的少女。
身份與門第在此世,已漸漸失去原本的意義。
若何者長存,唯有人身一具。
人在此世,頂天立地。
神代如此,古代如此,現(xiàn)代如此。
無須神明。
目光相接的瞬間。
云動了,水流了。
神明與世人對視。
黑云壓城,水流驟急。
兩種不同風格的少女,仿佛跨越了時間與空間,進行千年之期的對決。
越來越多的人舉起手機,開啟直播,將這一幕上傳到網(wǎng)上。
要把這場驚世之戰(zhàn),傳遞到世人眼前。
……
弓削教授與石川正數(shù)對視。
古代的雅風與現(xiàn)代的清新,孰能在今夜俘獲人心?何者能與世長存?
這是昭和時代,兩位京都少年曾經(jīng)爭辯的課題。
風云急,鴨川上。
鴨川斗歌一回戰(zhàn)。
一場即將震動樂壇的大戰(zhàn),隨著夜色降臨,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