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今晚由我親自下廚
看著橘對自己伸出右手。
賀茂沒有猶豫就抓住。
他沒有問橘，能否接受自己還有其他四個女人的事情。
因為那太煞風(fēng)景了。
不比宮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眼前的橘，對自己的情況，可是心知肚明。
而且，他更清楚，橘不是一個貪心的女人。
對橘而言，和他在一起過些順心的日子，就是幸福。
他無法給橘一個長久的答案。
但眼下，他可以給橘一個只屬于橘的夜晚。
讓自己稍稍能從橘身上，也讓橘能從自己身上，獲取些勇氣。
……
和合莊。
賽巴斯追上兩人，期待著新家的生活。
橘看著這座中高檔的日式賓館，有些難以置信。
原本以為賀茂應(yīng)該會藏在某個看起來很樸素的長屋里，結(jié)果竟然是一間規(guī)模不小的賓館。
“這就是我現(xiàn)在的居所……”
賀茂從手袋里摸出鑰匙，交給賽巴斯。
橘對著和合莊上下打量，“話說，你哪里來的錢，買下一整間賓館？”
賀茂身形一滯，他可不敢說是宮子白送給他的，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當(dāng)然是專輯掙的錢，你忘記了嗎？當(dāng)時我可是分了三億。”
“嘿？三億就能買下這樣的賓館嗎？”橘捏著下巴一萬個不相信，“市價的話，至少五億以上的吧?！?p> “啰嗦，畢竟還有瞞過小角偷藏的私房錢?！?p> “真的是那樣嗎？”女人的直覺讓橘感覺到事情絕不尋常。
賽巴斯扭動鑰匙，拉開障子，映入三人眼簾的是和式大宅的玄關(guān)。
門廳的空氣并不難聞，有種令人神清氣爽的甜美。
拉開燈籠式的門燈，淺黃色的燈光降下，右手邊是木制的鞋架。原本鞋架的最上方，原本放置的是一只抱著金色招牌的招財貓，但賀茂更喜歡鮮切花，因此已經(jīng)替換成了九谷燒的白梅紋青瓷瓶，里面插著一枝十七八朵梅花的長枝。
正前方是服務(wù)員的前臺，但現(xiàn)在空無一人，每周一條女士都會派保潔人員打掃，打蠟的地板雖然一塵不染，但缺少了人氣。
橘到底是公家女兒出身，“這個味道是鳩居堂的芙蕖荷葉。家里經(jīng)常買冬日梅花。但這個味道也很好聞，你還蠻有心的?！?p> 賀茂心想，這個味道，應(yīng)該是一條女士中午讓保潔人員打掃屋子時留下的。
鳩居堂是京都的老字號，與藤原氏北家的三條家關(guān)系莫逆，許多熏香的秘方都是得自堂上家的幾個名門手中的古籍。
堂上家的名門有熏香的習(xí)慣，也都與鳩居堂保持長達(dá)百年的業(yè)務(wù)往來，用這個香料并不奇怪。
“不過，賀茂氏用的不都是松榮堂的檀香嗎？”橘抽抽鼻子，“為什么改用鳩居堂的？”
“既然換個地方，總要換個味道吧?！?p> 賀茂眼皮狂跳，他的房間用的卻還是松榮堂的熏香。
這要是讓橘聞出來，還不得是拔出蘿卜帶出泥？
看來不能直接帶橘到自己的房間，先去沒什么味道的茶室坐一坐吧。
氣定神閑地說道。
“賽巴斯，你先到附近熟悉情況吧，我和橘在茶室等你?！?p> “我知道了，阿誠少爺?！?p> 賽巴斯拿到前臺的萬能鑰匙去熟悉整個和合莊的房間。
而賀茂帶著橘往VIP茶室走去。
茶室在前臺的后面，中間有一條掛滿浮世繪板畫的廊道。
不同于東京的賓館，賣弄艷俗，京都講究清新雅致，因而多是山川月色。
賀茂為橘拉開茶室的門戶，他的居所在茶室正上方的207室，茶室里有一條小樓梯，直通二樓的翻轉(zhuǎn)門，是除了大廳與后門之外的第三條樓梯，屬于管理者專用的密道。
地爐上掛著本地匠人手工制作的黃銅茶釜，下面鋪滿了炭火。
茶桌上擺著京燒出品的茶入和茶碗，竹筒中插著箱根出產(chǎn)的茶杓、茶刷等茶器。
茶桌兩側(cè)是棕色的坐墊，帶著靠背。
茶室的四壁布置，則相當(dāng)簡約，沒有瓷器之類的擺設(shè)，只有一幅寫著“誠信”二字的卷軸。
拉開陽臺的障子，可以看到一小片花園，種植著番茄、黃瓜之類日常用來陶冶情操的蔬菜。
賀茂看著這些蔬菜，心想，現(xiàn)在有了賽巴斯，總算可以少費些心思。
賀茂從茶桌的下面端出一個食盒。
這些點心有些是一條女士帶來的禮物，大多數(shù)是象征攝家五氏的牡丹紋的糯米點心，但也有些葵葉點心是賀茂用模具，自己做出來的。
橘捏起一枚葵葉點心放進(jìn)嘴里，捂著嘴巴，里面是純粹的紅豆餡兒，沒那么甜。
一不小心就噎到喉嚨。
咳咳咳……
“吃慢些，又沒人跟你搶，這么沒禮貌，京都人的臉面都要被你丟光了?！?p> 賀茂沒來得及燒茶，只好從書包里取出一瓶礦泉水，遞給橘。
可能是環(huán)境的原因，橘不愿讓賀茂看到自己失禮的一面，轉(zhuǎn)過頭去，就著純凈水，瘋狂拍打胸部，總算把和果子咽了下來。
兩人畢竟是兩輩子的老夫老妻，賀茂沒想著去看橘的笑話，提著茶釜接著壺清水，準(zhǔn)備用茶粉和海鹽在屋內(nèi)煎茶，看了一眼炭爐，想到現(xiàn)在是夏天，橘還在茶室內(nèi)，便放在一旁的電磁爐上，按下開關(guān)，準(zhǔn)備泡茶喝。
“這個糯米豆餡的葵葉點心。是你從遣唐使坂合部那里學(xué)來的吧？”
橘捏起另一塊葵葉狀的糯米點心，看了半天，興奮地說道。
坂合部？啊，是當(dāng)時從唐國回來的倭國官員。
自己遣唐的時候，用了這位經(jīng)驗豐富的航海老手。
可就是這家伙背叛自己，讓侍衛(wèi)用刀子抵著自己的后背，把自己扔在孤島上。
“原來你還記得那個無名小卒，我都忘記那家伙長什么樣子了?！?p> 賀茂心不在焉地打開中央空調(diào)，開到二十六度。
雖然他本人沒覺得太熱，但橘看起來有些熱的樣子。
橘懷念著一周目的生活，笑意滿滿地說道：“畢竟坂合部君是個有心的家伙，別人都是帶的書籍或者武器，唯獨他帶來的二十幾種甜咸點心，雖然放久了不大能吃，但樣式卻讓人大開眼界，制作的手藝全都留下了。那時候，你可是纏了坂合部君好久，明明他還急著從難波港，進(jìn)入淀川的渡邊港，返回藤原京，卻被你攔在市集住了好幾日?！?p> 賀茂心情不爽地說道：“還不是你想跟著那家伙學(xué)做點心，結(jié)果花了三天，和歌管弦、無所不能的橘牟漏，卻只學(xué)會了捏個糯米團(tuán)子，最后還要勞駕貴為神祇伯的賀茂黑麻呂，親下庖廚，幫你勞心勞力記錄那些雕蟲小技的東西?！?p> 橘捧著臉蛋，笑瞇瞇地說道：“你當(dāng)時難道不開心嗎？抓著坂合部君的袖子，一個勁兒地問唐國的事情，問了武皇的年號，又問了唐國的情況，說什么安什么之亂沒到，一副恨不得馬上去博多港出海的樣子，就差把坂合部君綁了?！?p> 雖說痛恨那家伙的背叛，但那時的坂合部確實是個不錯的朋友。
想到當(dāng)時自己一心遣唐的狂熱姿態(tài)，賀茂連連嘆氣地說道：“我那是為了讓坂合部那家伙從你魔掌中解脫，人家九死一生從海上回來，等著持統(tǒng)女帝召見，你卻逼著人家一天到晚地做點心，你就沒看到當(dāng)時坂合部君瞇著眼睛，滿頭大汗的樣子嗎？”
“說起來坂合部氏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橘捏了一塊牡丹狀的點心放在嘴里，慢慢閉上眼睛，露出人間美味的銷魂狀。
賀茂卻呆呆地望著窗外的黑夜，想著自己在戰(zhàn)國時代，為了報復(fù)坂合部一族，協(xié)助猴子和信長滅了近江國的淺井，順帶也把坂合部鄉(xiāng)的百姓也趕出了近江國，嘴里喃喃道。
“封地在近江，沒怎么關(guān)注過，畢竟也不怎么熟悉。”
“好吃?！?p> 橘有些意外地看著牡丹點心，按照她對賀茂的了解，這家伙絕對不會去和果子店光顧的，即使有客人來了，也是用自己做的糯米點心招待。
忽然岔開話題，說道。
“這里真就你一個人住嗎？”
賀茂早就想好應(yīng)對點心的說辭。
“附近工作的一條女士很照顧我的，但她從不進(jìn)門，你知道的，京都的習(xí)慣是一旦進(jìn)門就要用點心招待，會被認(rèn)為是麻煩對方……啊，順便一提，一條女士是這間酒店的舊主?！?p> “一條？還是用牡丹紋？攝家出身？”
“庶出而已，很干練的職場女性，不靠遺產(chǎn)吃飯?！?p> “嘿？真的是這樣嗎？”
橘翻看點心的底座標(biāo)志，“但這個牡丹點心，好像是為藤原氏滴流特別設(shè)計的定制點心。”
啊這。
賀茂頭一次這么怨恨京都那些點心大師，做個點心，干嘛還要按人家的要求做訂制。
像食品加工廠那樣，全部都是制式點心不好嗎？”
“那是攝家人吃剩下不要……一條女士才拿來送給我的……”賀茂知道瞞不住了，但還是決定逞強。
“嘿？已經(jīng)好到這個地步了嗎？可以互贈吃剩下的點心？”橘的眼睛里透出貓一般的警惕，心想著，就算你說是宮子送給你的，我也不會怪你，畢竟宮子也是很可憐的。
賀茂有些招架不住了，心想著，死就死吧。開誠布公也無妨。
忽然，茶室的障子被拉開，賽巴斯在門外鞠躬道。
“阿誠少爺，老朽已經(jīng)熟悉所有房間?！?p> “哦……哦，可真是麻煩你了?！?p> 看到賽巴斯及時登場，賀茂才發(fā)現(xiàn)有這么一個老管家侍奉左右，是多么地幸運。
“請問兩位今晚想吃些什么？”
賽巴斯微微抬頭，看向賀茂，但看他的模樣，倒像是打算去711購物。
這個時間也就只剩下附近的711可能買到一些盒裝的蔬菜和雞蛋吧。
賀茂可不敢讓賽巴斯離自己太遠(yuǎn)，如果自己再一次不小心踩雷，好歹還有人幫忙解場。
橘本來想說，吃個茶泡飯就好，畢竟看茶室里設(shè)備齊全。
煮鍋飯，放些海苔、梅干、醬油，倒上煎茶，也是很方便的。
但賀茂卻忽然想到，冰箱里還有自己閑著無事做料理留下的料子，以及好幾袋宮子留下的金芽和越光。
正好可以用做菜，來轉(zhuǎn)移橘的注意力。
“今晚就用若狹的鯖魚吧，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小濱才對，廚房里還有些當(dāng)?shù)氐募?xì)海鹽，就由我親自煎魚?！?p> “淘米就交給賽巴斯了?！?p> “味增湯就麻煩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