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時愛他們兩個,一朝被騙,也只會發(fā)下“你就是不能過得比我好,不然我弄死你”這樣的詛咒。
有點變態(tài),還有點可愛。
牧荷的心思本來就不光明磊落。她見了玉雪白凈的小公主,就想讓她落得同自己一樣顛沛流離,將仇人之女當(dāng)成親妹一般去照顧,還瞞著她身世。
若非牧薇手腕的月牙印記過于明顯,在牧薇摔下山崖丟失記憶以后,牧荷完全可以將她培養(yǎng)成弒父的工具。
牧荷終究還是愛著這個妹妹,即使到最后的時刻,也為她全了一份體面。
這份姐妹情誼,倒是令人頗為動容。
谷小澈壓下心頭莫名騰起的怪異之感,傷心道:“妹妹為何這樣說我,難道我在外是縣主,在家中就不是你的嫂子和徐家的少夫人了么?”
沒有退婚之事,她們本該是極好的一對姑嫂。徐菱若是脫離徐家去了顧家,以顧家的家風(fēng),未必不能將她的歪念給糾正過來。
谷小澈柔柔弱弱地道:“我們自小一同長大,我從未想過以后用縣主的名頭壓你,或者是壓倒徐家的任何一人,守在這里,只是關(guān)心你的身體。”
一同長大這個場景,明顯不符她們這世的境遇??尚炝饨z毫不覺此話有異,她潛意識里一直覺得,自己和顧婉就是一同長大,相識多年。
徐菱心中那陣莫名的柔軟又起。
她不再多言,掀開被子下了榻,來到鏡前,看自己額角那道傷疤。
谷小澈不怕死地靠近她,輕聲道:“妹妹生得瑰麗動人,若是留了疤可不好看,我這有大哥帶回的藥,據(jù)說消除疤痕最是管用,不如試試?”
徐菱微微瞇眼,像是在判斷她這話是真是假,最后推拒道:“你還是先管管自己那張臉罷,若是留了疤痕,我大哥肯定休了你另娶,絕不會再對你好。”
谷小澈自動忽略她話中的惡毒和諷刺,認(rèn)真地點頭道:“這樣也好,我先試過,看看效果,如果好用再拿給妹妹,萬一無用,或是起了反作用,不必再多一個人受罪?!?p> 徐菱立時什么發(fā)作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好瞪了鏡子里的顧婉一眼。
受封那日的鬧劇,似乎并未給徐家蒙上陰影,徐源察覺到姑嫂二人之間有種詭異而和諧的氛圍。
從前的徐菱對顧婉不冷不熱,有事出言譏諷,無事找茬狠作。自那日之后,徐菱像是被顧婉那狠狠的幾巴掌嚇到,終于曉得泥人也有三分血性,對她的態(tài)度比之前好了一點。
也只是那么一點而已,具體體現(xiàn)在,小姑不再沒事找顧婉的麻煩上。
家宅一寧,徐源頓時輕松不少,之前徐菱發(fā)的那次瘋,的確是讓他惱怒不已。
驚悸之下,徐源想起顧婉已是縣主,即便比起郡主公主等差上一截,但至少被當(dāng)今圣上看在了眼中。
顧婉本身就對他很有好感,若他能好好掌控顧婉,以后的好日子可不就來了么?
于是近日,徐府悄悄起了某種變化。
顧婉枕著徐源的手臂,同他說著悄悄話,“不知為何,娘近日將府中丫鬟清理出去大半,現(xiàn)在手邊的人都不夠使了,什么時候能再補回來幾個。”
她不像宦官人家養(yǎng)大的姑娘,自小有丫頭服侍和嬤嬤照料,嫁入徐家是形單影只的一個人。
圣上雖給了封賞,也未賜下奴婢等,故而顧婉手頭用的都是徐家的人,即使封了縣主,也沒自個出去再采買幾個丫頭。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徐家是徐夫人在當(dāng)家,又不是分開住,尚且沒那個必要。
顧婉睡意上來,仍是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說話時鼻音有點兒重,軟軟糯糯地像在撒嬌。
這些天,她察覺出自己身體好像有哪里不對,極易困倦,容易走神,等回過神來,往往已是大半個時辰過去,身邊沒有個得力的人護(hù)著,總覺得不習(xí)慣。
徐源的聲音聽不出半點心虛,“娘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興許那些丫鬟犯了不該犯的忌諱,再者徐府的丫鬟有許多不是賣身的,同一批進(jìn)來,算起來她們也到了年紀(jì),該嫁人了?!?p> 顧婉攬著夫君的脖子,撒嬌道:“還是趕緊將人手補上吧,這幾回我跟小姑出門,身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發(fā)髻也梳得不夠好看,會被人笑話的?!?p> “好?!毙煸磳櫮绲乇е活櫷裾车眯亩伎旎梢煌舫厮?。
自己從前怎就瞎了眼,被那些空有美貌一心攀附的低賤丫頭迷了心,白白錯過這些動人的溫柔小意。
顧婉這般的姑娘,身家清白尊貴,又一心戀慕他,娘家還能為他帶來不少助力,才是最適合他的。
幸而徐菱整個人跟開了竅似的不在難為顧婉,娘也無甚話好說。徐源想,他也該長點志氣,早日往正途上走。
他一直知道,自己從前干得那些事,不是正經(jīng)人家子弟該有的行為,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再者,有他爹的影響在,等他意識過來這樣是不對的時候,已經(jīng)很難抽身。
顧婉嫁進(jìn)來并不久,他倒沒再碰那些丫鬟,現(xiàn)在,一切應(yīng)該還來得及。
徐源在顧家入京之后,越發(fā)看清自己家中是何境況。秋試近在眼前,他該收心了。
徐源道:“婉兒,接下來為夫可能要忙一段時日,你若是無聊,就去找菱兒陪著,在城里或是郊外去逛逛,注意安全。”
顧婉之前盡量忍讓小姑,自打過她之后,對她再不似先前那般畏懼,反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躍躍欲試。
她笑道:“我曉得的,夫君辛苦,莫要太過勞累?!?p> 顧婉說做就做,今日拉著徐菱出去買鐲子胭脂,明日跟她出去郊游踏青,令她驚訝的是,徐菱竟有功夫在身上。
徐菱的身手從未在人前暴露過,從前只是用那些細(xì)碎的功夫磨搓她,真要動起手來……
顧婉看了眼地上嗷嗷亂叫的小混混,忍不住捂眼。
徐菱拍拍手上塵土,不屑道:“敢在縣太爺家頭上動土,本姑娘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骨子里,她還是那個行俠仗義除惡扶弱的牧薇。
“小姑,今日謝謝你。”顧婉跟她在一家酒樓用飯,替她斟了一杯茶。
徐菱被這稱呼膈應(yīng)住,端著飯碗的手重重一放,沒好氣道:“聽的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叫徐菱,小名念薇,叫我菱兒或念薇都可?!?p> 潛意識里,牧薇還是排斥著師姐妹之間出現(xiàn)第三個人,或是有其它關(guān)系。
“念薇……”顧婉輕輕復(fù)述這名字。
她總覺得,還是小名叫上去更順口些,不由喚道:“薇兒?!?p> 徐菱手中筷子又是一頓,到底沒再糾正她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