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會來?!?p> “我也沒想到我會來,沒想到二十年之后,我又回到了這里。”
“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
“現(xiàn)在窮得叮當響,我已經(jīng)不再當碼頭的搬運工人了?!?p> “我是問你現(xiàn)在過得開不開心,老弟?!?p> “不是特別好?!?p> 男人的雙肘稍稍地貼合在了老舊發(fā)黃的木桌上,桌面輕微地搖晃,杯中酒灑出了些,順著桌面的稍有些寬粗的紋理滴落在了地上。
“我還記得這張桌子還是特蕾莎阿姨送給我們的,那時候也窮啊?!蹦腥四梦掌鹁票?,舔了舔稍有些發(fā)黃的杯沿。
“我還記得我們小時候還喜歡去捉弄她院子里的那條老狗,那條老肥狗太肥啦,跑都跑不動?!?p> “哈哈,還記得我們小的時候,經(jīng)常去偷特蕾莎阿姨的餅干和面包,她總是把它們放在廚房窗口的桌子上,用魚鉤輕輕地一鉤,嘿嘿,直接到手?!蹦腥说暮N著杯壁。
“那特蕾莎阿姨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她大概八年前的時候去世了,突發(fā)性腦溢血?!?p> 男人舉著酒杯朝著旁邊的小窗看去,那名為黑夜的畫布中央,鑲嵌著一個三角形房屋,房屋中的窗戶中仍亮閃爍著微弱的燈光,一輛汽車駛過屋前,燈光忽而黯淡。
“現(xiàn)在住在她房子里的是她的兒子?!?p> “這樣啊......”
男人沒有喝杯中飄浮著白沫的啤酒,他把杯子放到了桌角,沉默良久。
“凡妮莎呢?你就一個人回到了白夜都城?”
“我們離婚了,我不是一個好男人,可是她卻跟了我這樣的男人13年......現(xiàn)在,她自由了。”
“你也自由啦,杜克,在家鄉(xiāng)找到余生的意義吧,老哥我,也不多說什么了,自責(zé)或不自責(zé)都無所謂,往事都已成云煙?!?p> 男人高舉酒杯,高呼道:
“人生苦短需盡歡,讓我們飲盡杯中之酒,忘卻今日之憂愁!”
......
“洛夫.杜克是嗎?”
“是的?!?p> 男人淡漠地回答道,左手食指在不斷地撕拉著拇指的皮肉,鮮血淋淋。
“這具尸體在杜克農(nóng)場背后的樹林中被發(fā)現(xiàn),你辨認一下?!?p> “是的,是我的哥哥。”杜克瞥了一眼照片,干脆地回答。
“我們初步鑒定他的死因是被銳器所傷,流血過多而亡,已經(jīng)初步排查兇器是刀具,有關(guān)檢測鑒定傷痕來自于狼?!?p> 披著白色披風(fēng)的督警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著桌子上的那份報告說明。
“他的身上有32道抓痕,一道抓痕大概5~7厘米寬......”
男人坐在慘白的燈光下,雙眼疲憊地望著前方,他聽不到也看不到……
他緊握著拳頭,血淋淋的拇指在桌面噴射出了一道血痕。
“狼,狼?狼!什么樣的狼,在哪里的狼?!?p> ......
他揮動著左拳朝著眼前的狼猛力地擊打而去。
“你這頭婊子養(yǎng)的渾身長瞞著X毛的狼!”
我滿口臟話,熱衷暴力,尋求著肉體上的快感,我變回了曾經(jīng)的那個不羈的自己,那個壞小孩。
我不需要想太多,僅僅只需要不斷地向前揮舞著拳頭,任憑它是打空,還是打在熾熱的鋼鐵之上,僅僅只需要胡亂地向前揮舞著拳頭就好。
“嘣咚!”狼應(yīng)聲倒地。
“女士們,先生們!真是充滿著奇跡的一個晚上!如同戰(zhàn)神下凡!我們的15號選手一記上勾拳,“紅發(fā)公子”倒地不起!”
我沒有理會耳邊溢美之詞,我不斷地向那已然僵死在舞臺角落的肉團上敲拳擊打,就像敲打著面團一樣,直至筋疲力盡,癱倒在了舞臺之上。
“9!”
“8!”
“......”
“0!”
“殺了它!殺了它!殺了它!”
“艸!”
臺下的一個男人在拍板大叫?!拔以谀闵砩蠅毫?萬金幣!3萬金幣!你他娘的臭狗快站起來!”
“?。 ?p> 臺下的一個女人在扯裙大叫,“有人他娘的在我腳邊拉屎!”
“真是驚人的表現(xiàn)啊?!敝鞒秩祟h首稱贊。
“15號選手竟然是今晚第一個擊敗“紅發(fā)公子”的人,因為“紅發(fā)公子”在15號之前已經(jīng)殺了14位選手啊!”
“哈哈哈哈!”臺下轟然大笑。
我低頭俯視著狼,鮮血糊住了我的雙眼。
可是狼他說:“殺,請殺了我,拜托了......”
“原來你還有一息尚存……”我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那我,就來滿足你的心愿吧。”
我咬緊牙,踩住它的脖子,讓它窒息,讓它該死的肌肉繃直,而后扯斷它五指長著利刃的右臂,刺進了它的胸膛。
“這下我們都是死人了?!?p> 我蹲下身子,用手掩蓋住它那已然失去了光芒的雙眼。
“今晚的獵殺之夜,榮耀屬于15號選手!”主持人舉起了我沾滿鮮血的左手。
“那么是誰殺了我呢?”
我抬了起頭,在聚光燈下,閉上了布滿血絲的雙眼。
......
“我覺得我仍然是愛著她?!蔽冶犻_了眼,望著漆黑的天花板。
可能男人就是一個奇怪的生物吧,無論過了多久,無論他喜歡過多少個女人,他都會對他第一個真正愛過的女人念念不忘。
很簡單,那時的他正值青春,還未到需要承擔責(zé)任的年紀,自然也沒有那么多的條條框框。
那時的愛情很簡單,說一句便是一句,不必有意言之。
只要我看著她的眼睛,她便會懂,只要她從身后緊緊地抱住我,那我也會懂。
昨夜至今夜,僅一日之隔,我的脖子上已然紋上了幾道狼爪似的傷疤,心口上也是。
“那你就應(yīng)該去找她。”
女人從床上坐了起來,她一絲不掛,走到了窗臺邊。
窗外正下著瀝瀝的雨,她點了一支香煙,煙云在窗上結(jié)成了水霧。
“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走了,把衣服穿上,出去?!彼赝鲁隽藷熢?。
我穿上了衣服與褲子,打開了房門,我回頭偷偷地看了女人一眼。
可是女人她沒有回頭。
......
“我叫弗蘭克.安道爾,因為我的朋友死了,所以我需要一個新的朋友。”
我放下了酒杯,轉(zhuǎn)頭看到了一個笑瞇瞇的銀發(fā)小鬼,他的臭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觀看了你獵殺之夜的演出,很精彩哦?!?p> 在從前,在我還是一個街頭混混的時候,如果遇到了這種人,我都會往他的臉上來一擊重拳,而后對著躺在地板上的他嘲笑道:
“嘿,你他娘的傻啊?!?p> 而后撒腿就跑,雖然這很欠打,但我還是很是喜歡這樣做。
而如今的我卻只會冷冷地說:
“你能給我多少錢?”
“爽快!杜克先生?!?p> 那個小鬼從黑色的披風(fēng)中抽出了一張銀白色的卡牌,卡牌上印著一條展翅咆哮的黑龍,日與月的銀白色沙盤在黑龍漆黑的雙翼下閃爍。
“我還沒有想到我這種人還能服務(wù)科學(xué),奉獻國家?!?p> “老板,兩杯波旁諾爾酒!”那個小鬼坐了下來,朝著老板大喊道。
“男人可是用一杯酒就能扯上關(guān)系的哦。”
我不確定他到底有沒有錢,但我還是讓他坐在了我的身邊,反正大家都很隨意。
“你他娘的傻啊,這明明是冰鎮(zhèn)啤酒!”
那個小鬼沒有禮貌地朝著送錯酒的老板罵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使用“沒有禮貌”這個詞,因為我以前也喜歡這樣罵人。
“人總是需要心懷著一個欺騙自己的理由,才能夠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嗎?”我對著旁邊的小鬼說道,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對他說這樣的話,我找不到一個確切的理由……
小鬼把口中的酒噴了出來,他皺起了眉頭,看上去有些吃驚,而后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忠于一生的就叫做信仰,而吹彈可破的便叫作謊言啊,但如果真的死到臨頭,兩個其實都差不了多少?!?p> 他向我舉起了酒杯……
“僅僅只是找一個理由活下去罷了,什么理由都一樣,只要能夠心安理得地活下去?!?p> “讓我們舉起酒杯,忘記今日的無盡煩憂!”銀發(fā)小鬼歡聲道。
我轉(zhuǎn)過頭,把杯中殘余的紅酒潑灑到了地板上。
木質(zhì)的地板一片猩紅,是鮮血?還是草莓果醬?
我看到了曾經(jīng)的那個少年,而那個少年正在看著我。
“喂,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