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龍起提到來年春來之時,師徒二人就要分道揚鑣。
究其根本原因還要從五年前的一件事情說起。
當(dāng)時龍起八歲,一老一小正忙著趕去陳國都城見識伶香樓一個新出道就引得整個陳國震動的花魁金巧兒,二人在途中遇見一個將死老頭兒。
老頭兒一身青色長袍,雖不華麗,做工質(zhì)地卻是極佳。
兩鬢斑白,面容枯槁,個子不高,身形佝僂,奄奄一息蜷縮在路邊一個大石之旁,雙眼無神,滿臉一副心灰意冷將死之相。
廣塵子見此,先是一嘆,又是一喜,走上前去便對老頭兒說道:
“咦,你這老家伙是哪里人,看你一身行頭想必也是出自鐘鳴鼎食之家,又如何將要死在這山野之間,卻連個掩埋尸骨后人都不曾擁有?真是奇怪!想必你一生也是享榮華無數(shù),如今將死無人埋骨,等你死了,我?guī)熗蕉藢⒛惆猜裨谶@荒山之中,然后為你立一塊墓碑,也不枉你來這世間一回了,作為回報只需將你身上的值錢物件贈予我?guī)熗蕉?,這樣我們也算是兩不相欠。當(dāng)然你不同意也行,我們依然會搜光你的財物,同樣也會將你掩埋,只不過不會為你立碑罷了,你自己選吧!”
“若是對你們有用的話你們盡管拿去吧!老朽我縱橫千年,最終也是難逃一個生死道消,修道之人將死之時又有什么東西還值得我去留戀?至于我這身皮囊不埋也罷,不埋也罷!既要生死道消,掩埋又有何用?”
老頭兒聽聞廣塵子所言,連眼皮也沒有眨一下,便是說出這樣一番驚人的話來。
師徒二人一驚,聽這老頭兒說來他已經(jīng)活了千年了,想來也是所謂的仙人,并且其道行還不低,因為只有道行高深的仙人才能活這么久。
“你說你一個仙人,神通廣大,何不找個寶地好生坐化,卻偏要到這荒山野地來等死?我等凡人,壽元區(qū)區(qū)數(shù)十載,到死之時也是少有你這般貪生怕死,你作為仙人壽命千年,卻不知足,若不是因為你是仙人,打不過你,山人我非得抽你兩巴掌不可,真是人比人氣死老道也!”
廣塵子一生游蕩,所遇更是堪奇,從一出現(xiàn)便承蒙仙人所救,后幾十年間更是遇見過大大小小十來個仙人,他就像一塊吸引仙人的磁鐵。
一生居然能遇見這么多仙人,要知道普通人別說是一生遇見一個,就是十世百世能遇見一個仙人都是了不得的事。
這點讓廣塵子自己也說不明白,疑惑的同時,更是感到無比的自豪,時常在人跟前吹噓。
當(dāng)然,除了龍起而外,其它人要么認(rèn)為他是在瞎吹牛,要么就直接把他當(dāng)做一個瘋子。
自然見多了就不奇怪了,如今面對仙人也少了敬畏之心。
一聽老頭兒這么怕死或者說是憎恨死亡,再想想自己一介凡人壽命短如狗,想來也是沒幾年好活了,自己沒多大傷心,這老怪物已經(jīng)活了千年卻如此作態(tài),如何使人不生氣?
于是廣塵子絲毫不懼的便是怒罵而出。
“嗯?”
老頭兒聽到廣塵子怒罵,終于提起一分精神,緩緩抬頭,睜眼瞧向師徒二人。
卻是見到二人沒有絲毫的法力波動,的確是兩個凡人無疑!
得知自己年歲千年居然還無所懼怕。
不僅如此那凡人老道居然還敢訓(xùn)斥自己,這也不得不讓老頭兒感到不可思議。
因而又有所憤怒,想自己堂堂一個大能修士居然被凡人給罵了,真是活久見!
但又想到自己將死,突破無望,心灰意冷,那凡人老頭兒說的又何嘗不對。
故也不計較。
“居然又有精神了,老雜毛你說那個千年老雜毛要什么時候才死?難道他不死我們就要一直等著不成?千年老雜毛可是仙人呀,看似要死想必要真?zhèn)€死去怎么也要過個幾年數(shù)十年吧,別到時候老雜毛你先死了這千年老雜毛還沒死,那老雜毛你就虧大嘍!”
這時龍起也是忍不住說了一句。說完還嘆息著搖了搖頭,一副少年老成模樣。
“小鬼頭你說的有道理,這千年老雜毛是死又不死的,可惜了身上的仙家寶物嘍,真是個老不死的,可惜了可惜了!”
老道說著,臉上盡是遺憾之色。
“哼,你二人凡夫俗子,還貪圖老朽的仙家寶物,就不怕老朽一怒之下翻手滅了你們師徒?”
老頭兒聽見二人稱自己千年老雜毛登時更怒了,精神也變得更好。
“咦,你真又不死了?”
“怕你作甚,我雖凡人,卻也不是沒見過仙人,雖說凡俗間稱你們?yōu)槭裁垂菲ㄏ扇耍阋詾槲也恢磕銈冎徊贿^是修仙者罷了,離真正的仙人還差得遠(yuǎn)呢!你堂堂一個大能修士,將死之時小氣不肯把你寶物送我?guī)熗揭簿土T了,難道還要自降身份為難我等凡夫俗子不成?”
老道也是毫不客氣的回?fù)?,從來就不是一個能吃虧的主。
“你說什么?你見過其他仙人,還知道修仙者?”
老頭兒頓時驚奇起來。
“山人我豈止見過?哼,我見過的仙人,不說很多大大小小也有個七八個十個了!”
說到這里老道神色越發(fā)倨傲,接著又神氣十足的說道:
“我非仙人,卻曾與仙人把酒言歡談天論道,我非仙人,仙人卻無法滅殺于我,我非仙人,仙人卻敬我如上賓,我又怎會懼你?”
說完老道神色更加倨傲。
“這怎么可能,別仗著膽子大就胡言亂語,你說仙人無法滅殺你,還敬你如賓?這怎么可能?”
老頭兒未及老道說完就驚呼起來,此時精神已經(jīng)比得上少年人了。
“不對呀,老雜毛,你可從來沒給小爺說過什么仙人都無法滅殺你的事,你個老雜毛到底有多少事還沒告訴你乖巧孝順的徒弟小爺我?”
龍起聞言也是詫異,不由出口說到。
“哼,你這千年老雜毛不信就罷了,何不拿出你的什么仙家酒菜與老道論道一番,也不顯得你太小氣,說不定老道我還能為你點撥一番呢!”
老道也不理會龍起,徑直對著老頭兒說到,說完眼珠子還滴溜溜轉(zhuǎn)了轉(zhuǎn)。
“哈哈,老朽修道兩千載,十六歲練氣,三十歲筑基,九十歲結(jié)丹,結(jié)嬰之時年僅二百八十歲,后七百多年更是一舉修到元嬰大圓滿,那時我才一千余歲,離化神僅一步之遙,可謂是天資非凡,然而沒想到這一步卻是困了我足足千年,如今壽元將近,卻有凡人要與我論道,真是可笑可嘆造化弄人呀。也罷,反正也是將死之人,就與你這凡人論道一番又有何妨!”
說罷那老頭兒臉色再不見先前的陰郁,仿似看開了什么,也不再管老道所說真假了!
緊接著,只見老頭兒右手隨意一揮,三人就出現(xiàn)在一座奇峰峰頂。
峰頂有一座亭子,亭子中一張古樸方桌,方桌上陳列酒品仙果,旁邊正好三個座位。
師徒二人見此,臉上也不露出過多吃驚,龍起六歲時也是見過救治他的那個仙人施展過仙家手段的,雖然心里依舊很震驚但也沒有太多的表現(xiàn)出來。
老頭兒看到二人并不過多吃驚,心里也對二人多了幾分好奇,更是高看了幾分,尋思這凡人老道說不定還真能說出幾個之乎者也來。
不用人請,老道便率先越過老頭兒,徑直坐上了上首位置,龍起也是不慢坐在了左手位置。
老頭兒見此搖搖頭,也不計較,無奈的坐在了老道對面。
這時老道還舍我其誰的說了一句:“我等修行之人,不必拘于世俗陳禮,自當(dāng)盡興才是!”
說完老道就自顧自的吃喝起來,老頭兒更是哭笑不得。
果香酒冽,不愧是仙家享用之物......
因老道自來熟的緣故,沒多久,老頭兒就與其交談了起來,其間還越談越歡!
不幸的是,龍起沒多久就醉暈過去,至于后來怎樣也就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