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
丞相府。
李斯坐在一張書桌前。
他的身邊還坐著一個身著官服,面容清癯的男子。
兩人的周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案牘。
李斯不時沉吟著,提筆在竹簡上奮筆疾書。
仔細(xì)看去,可以發(fā)現(xiàn),竹簡上的文字似乎和秦律有關(guān)!
李斯寫了幾條,開口道:“蒙上卿,你覺得這條邢棄灰于道者黥(qíng),是否太過嚴(yán)苛?”
之前他和白子秋聊過后,對于變法就有了自己的思路。
他也打算按照白子秋的意見,將之前商鞅規(guī)定的律法中一些較為嚴(yán)苛的地方,廢棄或者修改。
為此。
他特意請示了始皇帝,得到認(rèn)可后,才開始著手修正秦律。
經(jīng)過三個多月的努力,律法終于差不多要改完了。
此時。
他喊了自己比較信得過的大臣蒙毅,來幫忙修改和整理資料。
蒙毅想了想,點頭道:“確實有些嚴(yán)苛,理應(yīng)修改。”
“那便改成貲二錢吧?!崩钏瓜肓讼?,將這條律法也修改。
畢竟——
只是亂丟垃圾,就要在臉上刻字,一輩子都不能去掉,對于很多人而言,確實無法接受。
他變法中的《新編秦律》,以公平公正為核心。
盡量的減少了以斬足、宮、劓(yì)、黥等肢體刑。
取消了大部分的連坐制。
不過,部分連坐制還是保留了下來。
比如犯法或者知情不報,都要連坐。
這樣才能約束世家的力量!
不然很多人犯法,直接就會找人頂罪,鉆律法的漏洞。
修改秦律并非要給秦朝大換血,必須得一步步來,不然只會適得其反。
《新編秦律》順利的實施后,李斯便決定改善白子秋提到過的衣食住行。
首先便是行的問題!
可以加緊修建官道,開鑿運河,這樣就能打通各地貿(mào)易,讓經(jīng)濟活起來。
其他的事情,都是要等百姓整體水平提高后,才能去做了。
變法非一日之功,講究的是可持續(xù)發(fā)展。
這也是他偶爾和白子秋聊天時,得到的感悟。
對于白子秋,李斯心中是極為佩服的。
接觸的越多,他就覺得白子秋越發(fā)的神秘。
仿佛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他在白子秋面前,就好像咿呀學(xué)語的孩童一般。
蒙毅拿著毛筆,幫李斯整理著新的秦律,偶爾提幾條自己的意見。
就在二人聊的火熱時。
一個家仆便走了過來,微微躬身道:“丞相,公子扶蘇來了。”
“扶蘇公子……”李斯挑了挑眉,“快請進(jìn)來?!?p> 不多時。
一個身著黑色玄服,戴著紫冠,溫潤如玉的男子邁步走了進(jìn)來。
這男子長相清秀,眸光柔和,一眼看去,就知道出身名門。
“公子。”李斯和蒙毅起身,微微躬身。
“丞相、蒙上卿?!狈鎏K一一回禮。
動作十分標(biāo)準(zhǔn),令人找不出一絲瑕疵。
李斯開口道:“不知公子來我府邸,所為何事?”
扶蘇面露苦澀道:“我是來向兩位叔叔求策來了!”
“求策?”李斯眉頭皺了皺,“公子何出此言?”
扶蘇嘆息一聲:“是這樣的,今日我與父親論策,談到了治理百姓的問題,我稍微頂撞了幾句,說其治國不仁,恐引禍端,惹得父親很是不悅,說是要將我調(diào)去上郡,戍邊兩年,還請兩位叔叔救我?!?p> 蒙毅搖了搖頭:“哎,公子,我知你仁義,不過陛下剛剛一統(tǒng)六國,很多時候是沒辦法講仁義的,即使你不支持他的決定,也不該出言頂撞的?!?p> 扶蘇有些后悔道:“父親自然功高蓋世,我只是擔(dān)心父親殺戮過盛,留下暴君之名,所以規(guī)勸了幾句,誰曾想,父親卻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p> 李斯開口道:“公子,何為暴,何為仁,往往都是后世一些史官隨意杜撰,只要做的事情,有利于國家,又何懼他人道哉?!”
他和扶蘇一向政見不合。
他乃是法家代表,主張依法治國。
扶蘇卻偏向于儒家,講究以仁治國。
當(dāng)初他主張推行郡縣制的時候,就遭到了扶蘇的阻擾。
所以,他心里對于扶蘇還是有些不待見的。
扶蘇開口道:“荀子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規(guī)勸父親,也是擔(dān)心他用力過猛,致使人心不穩(wěn),實是沒有惡意啊。”
蒙毅嘆息一聲:“公子喲,您就是太過耿直了,就算要進(jìn)諫,也得選擇合適的時機和方法呀,你這脾氣不改,日后還得再吃虧的。”
扶蘇道:“蒙叔教訓(xùn)的是,不知可還有補救的辦法,眼下,我實在不想去戍邊?!?p> “這……”蒙毅挑眉,“陛下一向言出必踐,不過這一回應(yīng)該是在氣頭上,才會說出這種話,公子稍微向陛下認(rèn)個錯,我再幫公子求個情,或許可免于戍邊?!?p> “我本無錯,為何要認(rèn)錯,這樣就算父親原諒我,我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guān)!”扶蘇搖頭,“蒙叔可還有其他辦法?”
蒙毅揉了揉眉心:“那公子可就難為我了?!?p> 說著。
他看向李斯道:“李相可有良策?”
李斯扶須道:“陛下的性格,公子又不是不知道,豈會因為兩三句勸說就更改自己的想法的,不過,我倒是可以給公子推薦一個人,或許他能幫公子也說不定?!?p> “誰?!”扶蘇眼前猛地一亮。
李斯笑了笑:“國師白子秋?!?p> 扶蘇微微一怔。
對于這位年輕的國師,他也只是遠(yuǎn)遠(yuǎn)見過幾面而已。
連話都沒說過。
實在是因為,這位國師深居簡出,平日里根本不出府邸。
而且,始皇也有規(guī)定,不得任何人私自拜見國師!
他自然也不敢忤逆!
況且。
他最近可是聽到了國師不少不好的言論。
比如國師命人大肆開鑿溝渠,致使淮河兩地百姓苦不堪言。
還有大肆制造鐵器,造成了不少械斗和混亂。
這讓扶蘇對于這位國師,觀感不是太好。
有幾次他忍不住在自己父親面前提了國師幾句,結(jié)果遭到了一通訓(xùn)斥。
扶蘇有些猶豫道:“李相,父親可是嚴(yán)禁我等去拜會這位國師,貿(mào)然前去,若是傳到父親這里,父親恐怕會加倍懲罰我?!?p> 李斯道:“公子可知,再過數(shù)日,就過年了,公子何不以拜年為由,去見一見這位國師?!?p> “若是公子運氣好,能得國師指點,那不僅可免除戍邊的懲罰,還能令陛下另眼相看?!?p> 扶蘇眼眸一動:“李相言辭間,似乎對這位國師頗為推崇,不知李相覺得,這國師為人如何?”
“國師乃神人也,斯與之相比,就如皓月與螢火一般?!崩钏归_口道。
扶蘇聽到這話,神色一驚。
他還從未聽過李斯對人有如此高的評價。
他想了想,點頭道:“既然李相都如此說了,就算冒著被罰的風(fēng)險,我也要去見一見這位國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