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見,我撞大運了,一個叫T先生的男人找到我,說他有一份工作問我要不要。那是個多么簡單的工作呢?每天做飯送到他家,然后給他打掃房間,幫他燒燒水,替他跑腿買買東西,簡單點說,就像是在照顧一個高位截癱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而且薪水高得離譜,還有一筆為補償我沒去找其他工作而沒有各種保障福利的錢,到我干到65歲時給我,其數(shù)額高到讓我懷疑他真實目的是讓我繼承他在美洲賺來的錢。自從他找到我時我就覺得自己在做夢,誰會花這么多錢讓別人幫忙做這點事,還不是全天候的,只要三餐時到一下就可以了。我現(xiàn)在是要考慮一下這是扣除的我這輩子的陽壽還是因為上輩子當了個大好人了。
他為什么不自己干呢?他一個長了手長了腳又沒啥毛病的年輕人,依我說,就是懶,肯定是從爹媽那里拿了一大筆錢,就開始耍這種貴族范了。當然我不是瞧不起,我哪里敢瞧不起金主呢?我巴不得他亂花錢呢,最好我什么生日的時候還給我買個禮物,死的時候立份遺囑分我點錢,那才好呢。
不過要說,T先生那是相當?shù)钠婀?。他整天把自己關(guān)在自己的那個房間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只在我叫他吃飯的時候出來一小會兒,一吃完又縮回去了。這種場景我只在動畫片上看見過——就是那些瘋瘋癲癲的博士,天天悶在自己屋里,等到畫面一轉(zhuǎn),就發(fā)明個看上去很好笑的東西。但他卻不像在搞研究,也沒看見他讓人搬什么器材,也沒聞著什么異味,房子也還好端端地在,沒有爆炸。我側(cè)耳去聽,也聽不出什么名堂,應(yīng)該不是金屋藏嬌一類,沒聽見他在里面說話,甚至聽不見任何動作的聲音。他好像在里面一動不動,又或許其實上在屋里只是個幌子?其實是要我為他制造一個不在場證明?而他就翻窗出去干什么不應(yīng)該被人抓住的事?是黃是賭還是毒?我不知道,也就只能像現(xiàn)在這樣瞎猜,但如果身邊有這樣一個人無論是誰都會被激起好奇心吧。T先生不像我話那么多對什么都好奇,他很少說話,能不說的時候就盡量不說,表情也像是面癱了一般,我會盡量找到幾個他說了話的稀少場面敘述的。
“誒T先生,你在那個屋子里搞啥子東西?。俊蔽以谂赃叺戎酝甑?。
T先生只是默默地吃著,沒有說話。
“是不是在搞啥子法術(shù)???是中國古代的什么道法還是中世紀的黑魔法?。俊蔽姨咸喜唤^地說著,“還是啥子宗教?你信教???信啥子教?基督教佛教***教道教印度教?還是啥子我曉不得的?”
T先生仍然沒有說話。
“吃飯前也沒有禱告啥的啊,那不是基督教咯?俺跟你說俺有個鄰居就是信基督的,那可虔誠了,天天往俺們附近的一個教堂跑……”我道,“佛教道教這些好像也不咋像啊,你也沒在寺廟道觀里啊,那是啥教?別的俺就著不得啦。你咋不說話嘞?俺說這么多你好歹也說點唄?人一直不說話會生病的,你這么年輕得個抑郁癥可不是鬧著玩的。俺跟你說,現(xiàn)在報紙上都是什么因為抑郁癥跳樓啊,割腕自殺啊,你可以注意到點啊,俺看你人還不錯,別去做那些糊涂事啊。”
T先生很穩(wěn)得住,還是不理我。
“哎呀你說句話啊,那你不想說讓俺去看看好不好?”我道,“你說說同意不同意?不說?不說當默認好不好?好,那俺去看看!”我說著就一溜煙跑了去,生怕他臨時變卦,我早就想去看看他在里面搞什么鬼把戲了,要是不知道我渾身都覺得不舒服,只見屋內(nèi)除了一個坐的毯子,什么都沒有,空空蕩蕩的,就是白的四面墻。
“你這是在干啥?”我十分古怪地問道。
T先生終于回話:“冥想?!?p> “冥想?哦哦哦!你原來在修仙!”我驚訝道。
自打我說了這句話后,他那一天都沒有跟我說過話。
冥想,冥想是個啥?我第一次看見還是在玄幻小說里面,拿來修仙練級的,所以我就覺得他大概也是在搞這些東西吧,說不定哪天他就噌地一下飛起來升天了呢。于是我纏著他問了好久他修的是什么心法,是哪家的傳人,他卻一直不理我,我想大概是我搞錯他的意思了,他好歹是個文化人,應(yīng)該不會整這些玄乎的東西。我上網(wǎng)一搜,看見什么摒除雜念啊修心啊一類的東西,我于是就好奇了起來,他這么個年輕人,修什么心???
“你不是不信教嗎?”后來我又問他。
T先生微微點頭。
“可是看起來搞這些的都是信佛教和信道教的這些吧?!蔽业馈?p> “選擇一種平靜并不一定是要信教?!盩先生緩緩道,“提出尋求平靜的伊壁鳩魯那個時期,比很多宗教起源還早。。”
我撓撓頭,不是很能理解。想了很久方才敢問:“一筆什么東西?”
T先生嘆了口氣,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有時候他也在想為什么自己這輩子碰見的人都越來越蠢了呢?或許蠢是一種他無法理解也無法享受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