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賣房

　　第二天一早，中介就打來了電話，說一切都已準(zhǔn)備好了，今天就能賣房。

　　穆晨曦心底的陰郁難得散去了一些，中介說對方已經(jīng)訂好了地方，她只要過去就行了。

　　穆晨曦知道對方是個大款，這些人愛講究，擺場面，很正常。

　　她換了新衣服，梳洗打扮好，拿著包出門就打了出租。

　　報出地點后，司機師傅一路拉著她就興高采烈地走了。

　　穆晨曦有一瞬的明悟，那什么茶園不會又很遠吧。

　　果然，等出租車穿越了大半個城市來到一條河邊時，穆晨曦已經(jīng)很是無語。

　　好歹自己很快就有一大筆錢了，她不用太過心疼。

　　到了目的地后，已經(jīng)將近10點了，大城市有一點不好，就是擁堵。但穿過一片麻木又林立的街道來到河邊，看到一排排樹木隨風(fēng)搖擺的身姿后，她覺得，心里也是能接受的。

　　這里是一片喝茶的好地方，環(huán)境好，空氣好，還有微風(fēng)，風(fēng)中還有樹木枯葉自然的清新味。

　　這位大款看來不是全部都是銅臭味。

　　推門而入，中介小哥一眼就看到了她。

　　“穆姐！這里！”

　　“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p>　　“沒關(guān)系，那位葉先生還沒到呢，我們先坐下慢慢等他?！?p>　　“葉…先生？”穆晨曦腳步一頓。

　　“對啊，他姓葉，不過叫什么我還不知道，我們也只是電話交接而已?！?p>　　穆晨曦覺得自己有點杯弓蛇影，這天下有那么多姓葉的，總不會又出來一個葉言庭。

　　她安下心來，今天總要把房子賣出去。

　　二人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服務(wù)員端上了茶，一套服務(wù)下來直看得穆晨曦稱服。

　　這才是真正的喝茶嘛。

　　等到人走之后，穆晨曦瞧瞧問了中介小哥，“這里應(yīng)該很貴吧？”

　　中介小哥一愣，笑到，“還好，這里還不算高檔，真正的貴族喝茶都在市中心呢?！?p>　　穆晨曦有點尷尬，索性中介小哥是個耿直的人，二人坐著便開始討論房子的事情。

　　等了十分鐘，剛好10點整時，嗒嗒的皮鞋聲響起，朝他們走來。

　　“應(yīng)該是來了?！?p>　　二人頓時站起來，這是基本禮貌。

　　而轉(zhuǎn)角門一轉(zhuǎn)，一個高大的身影頓時從那邊緩緩走來，穆晨曦看到的第一眼就怔住了。

　　怎么會是他？

　　葉言庭一眼就看見了他們，他的后面跟著形影不離的助理，秦白楊。

　　二人走來，中介小哥眼睛頓時一亮，絲毫沒注意到雇主的表情，熱切地迎上打招呼。

　　“葉先生你好，這位就是想要賣房的穆小姐?！?p>　　葉言庭走到桌邊，當(dāng)他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間，穆晨曦覺得自己的全身又不過血了。而跟在葉言庭身后的秦白楊也看見了她，但此時，老板就站在她的前面，二人之間的氣氛不對勁。

　　他聰明地沒有打招呼，卻在暗中注意這兩人之間的氣息。

　　“穆小姐，請坐吧。”

　　相比于他的相貌，葉言庭的聲音更符合一個成熟硬朗的成功男士。

　　穆晨曦怎么也想不到，她能一連見到這個人兩次，而且都那么碰巧。

　　她說不出任何一種能說服自己的理由，更想不到葉言庭有任何目的這樣做。

　　只因為葉言庭和她之間，一切都不可能。

　　她的腦子平時不愛動，但此時動的劇烈，這種劇烈驅(qū)使著她冷靜，慢慢坐下來。

　　只是坐下來之后，她的目光怎么都不再放在葉言庭身上。

　　“你好?！彼恼Z氣有些生硬。

　　葉言庭坐下之后，高大的身材就把藤椅擠滿，他看了她一眼后便轉(zhuǎn)頭先跟中介交流起來。

　　“我說過需要身份證的吧？我的時間不多，辦手續(xù)能快就快?！焙唵蚊髁?，直奔主題，只是他旁邊的秦白楊卻疑惑的挑了一下眉。

　　中介小哥也不曾接觸過上層的這些大老板，這也是第一次，為了展示他很專業(yè)，他沒有多問，轉(zhuǎn)頭禮貌的向穆晨曦要身份證。

　　穆晨曦長長的睫毛垂了一分，隨后她便從包里翻出自己的身份證，放在了桌上。

　　葉言庭又看了她一眼，自己拿起身份證，掃了一眼后就交給身后的秦白楊。

　　“拿去復(fù)印?！?p>　　秦白楊頓時尊照去復(fù)印。

　　中介小哥見一切正常，就要好好履行自己中介人的職責(zé)。

　　然而葉言庭這次不再問他，而是直接發(fā)問，“為什么想要賣房？”

　　穆晨曦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難為情，她盡量讓自己的情緒淡去。

　　“不想住了，反正空著也沒用。葉總買房而已，不用調(diào)查得這么清楚吧，你放心，我的房子沒有任何不良記錄，都是明明白白，堂堂正正的，這一點，公證處能說的十分清楚?！?p>　　葉言庭頓了一下，眼神微深，他的手在桌上輕輕的敲了兩下，聲音十分突兀。但此刻穆晨曦已經(jīng)十分坦然，面容帶著兩分笑意，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你對我之前的提價有異議嗎？”

　　穆晨曦看著他的表情，一時間竟猜不到他的用意。

　　她正要說沒有時，心里一動，嘴里的話立即就變了。

　　“有，一口價800萬，葉總覺得可以嗎？”

　　中介小哥正覺得自己毫無用武之地時，一聽此話，兩眼一瞪，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穆姐這是想錢想瘋了吧？人家雖然是大款，但不是大傻蛋??！完了，這單生意怕是要黃了！

　　中介小哥內(nèi)流滿面，此時他已介入不了了。

　　然而對于這樣的獅子大開口，葉言庭只思索了一秒，然后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

　　“可以?！?p>　　聽到這兩個字，穆晨曦的心如同墜入了無底深淵，深不見底。她平靜無波的眼神也蕩起了絲絲漣漪，平時冷淡近人的氣息瞬間變得尖銳起來。

　　“那葉先生是一次性結(jié)清吧，用支票，現(xiàn)金還是銀行卡？”

　　葉言庭高大的身體微怔，隨即第一次看向穆晨曦銳利的眼睛，他知道穆晨曦的發(fā)難，沒有退卻，反而真誠地說道，“你說要什么。”

　　穆晨曦開口，“那就支票吧?！?p>　　葉言庭神色暗沉，隨即從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隨身支票和筆，刷刷刷就寫好了，遞給穆晨曦。

　　穆晨曦接過一看，果然是800萬。

　　看著手上的天價支票，她此刻說不清心底是悲傷還是悲哀，她覺得自己真的可憐死了，非要用這樣的方式，自己羞辱自己。

　　她再回到a市，就是為了這樣？她怎么能忘了過年時，自己許下的話呢。

　　要好好活在這個世上啊。

　　穆晨曦眼睛已經(jīng)微紅，她慢慢將支票撕碎，然后對著葉言庭揚起一個笑容。

　　“其實我只是開了個玩笑，這800萬我要不起，我的房子更不值這個價，我心里一清二楚，不會真的敲詐葉總。我們還是之前談好的400萬吧，我也不要支票，給我一張銀行卡就行，辦完手續(xù)，我們就各奔東西吧。”

　　葉言庭后來回憶起這一天，怎么都忘不了此時穆晨曦的表情，那一刻，風(fēng)輕云淡，陽光微閃。

　　就像晨曦第一道陽光，照進幽窄的庭院里。

　　葉言庭立即就想到了四年前，初見她時的第一眼，一樣的感覺。

　　那個時候的她，模樣稚嫩，充滿青春活力，當(dāng)時他還以為是因為年齡差距太大而產(chǎn)生的美好錯覺，而事實上，當(dāng)他們都經(jīng)過歲月的洗禮，今天重新又站在一起，他才知道自己當(dāng)初的錯覺有多么敷衍自己。

　　秦白楊再次回到這里時，一切詭異的氛圍都已煙消云散，只剩下風(fēng)中凌亂的中介小哥。

　　他們一路去了房管局，然后是銀行，一樣一樣的手續(xù)，葉言庭都跟著穆晨曦，秦白楊第一次見他們高高在上的大老板，認真地寫每一個字。

　　葉言庭，出身家世良好的書香世家。葉家長輩早就為其取名，言庭之葉，枯而復(fù)榮，春夏秋冬，周而復(fù)始。

　　等到一切手續(xù)辦完后，他們走出來。

　　“銀行卡現(xiàn)在還需要一點手續(xù)，估計明天才能出來，到時候，我讓白楊給你送去吧。”

　　“行，那葉總，再見?！?p>　　葉言庭看著低了不止一個頭的穆晨曦，那個女孩已經(jīng)長成了成熟的女人，看著她遠去的身影，他莫名心底一陣抽動。

　　多年穩(wěn)如泰山的心境動搖了。

　　他，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她都不問問自己為什么要買她的房，更不甘心她對那四年前的事只字未提。

　　她看著他，是真的忘了嗎？

　　那四年前的那些交集，還有那個風(fēng)暴催動的夜晚，都是夢嗎？

　　葉言庭突然覺得，他從來都沒了解過真正的劉沐婉，所以在當(dāng)年那個女人出現(xiàn)后，他輕易就打碎了自己的夢。

　　自從她搬走的四年里，他無數(shù)次想起那個夜晚，壓抑得他喘不過氣。

　　他總覺得自己被蒙住了眼睛，看不清真相。

　　但是劉沐婉已經(jīng)離開了，他用了一切手段都沒能找出這個人的更多信息，有的只有住在302的那半年時光。

　　他也不相信，這世上有人能消失得如此徹底，就像從天而降的一個人，某一天，她突然也會消失。

　　這一次，他看著她，沖上前去，一把拉住她的手，有些強硬，有些固執(zhí)，“我送你回去?！?p>　　那只如鋼筋般的大手抓住自己的那一刻，穆晨曦覺得自己就是個螞蚱，怎么都逃脫不了。

　　她抬頭，有那么一瞬，她聞到了當(dāng)年那個令人心悸的荷爾蒙氣味。

　　專屬于葉言庭，獨一無二的印記，穆晨曦分辨得再清楚不過。

　　第一次，她聞到這個味道時就被迷住了，而她正好被困在電梯里，帶著這個味道的懷抱一直緊緊抱著她，從3層直落一層，只用了五秒，電梯里一片漆黑，但她就用了五秒，將這味道深深烙進了自己的骨子里，所以在之后的那如夢一般的半年時光里，她為之癡狂，迷戀，用盡了此生所有的幻想和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