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沒有了。這是顧婉晴醒來時,醫(yī)生帶給她的晴天霹靂。之后警察也來了,因為醫(yī)院在接受病人時,急救人員將現(xiàn)場情況做了簡單的描述,院方擔心是遭遇了襲擊,所以報了警。
顧婉晴整個人像傻了一樣,對警察的任何詢問都沒有反應,甚至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最后警察也沒有辦法,既然受害者本人都不配合,只能簡單的做了記錄后無奈離開。
接下來的時間里,沒有人來探望,因為被送來時她還在昏迷,所以也沒有手機在身邊用來聯(lián)系誰。顧婉晴就這樣一個人,面對著空蕩蕩的病房,獨自哀傷。護士覺得她這樣太可憐了,時常會送些吃的過來給她。但無論護士們怎樣勸說,顧婉晴始終都沒有吃過一口東西,也不說話,每天就只是望著天花板,望得眼睛都有些充血了。醫(yī)院擔心她一直這樣下去會出更大的問題,特意找來了精神方面的醫(yī)生幫她診斷。還好結果一切都算正常,只是心理上的創(chuàng)傷,醫(yī)院也沒辦法,就只能留給她自己慢慢化解了。
三天之后,顧婉晴突然自己決定出院。按照醫(yī)院的檢查結果,她的身體除了虛弱,確實沒有必要一直留在病房中。既然她自己都已經有了決定,院方便也不再繼續(xù)挽留。
離開醫(yī)院,顧婉晴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只是漫無目的地走著。走累了就停下來休息,然后再繼續(xù)走,她不在乎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也不在乎周圍經過的都是些什么人。她只是想找個地方,一個只屬于自己的空間,然后把自己藏起來,等待著死去。
不知不覺間,眼里的景色開始變得熟悉,似乎每一個街角都曾經留下過自己的足跡,直到面前不再是街道,她停在了一棟大樓前。這里是家,她與何啟華的家。
還是回到了這里,就像冥冥中有某種牽引。顧婉晴有些猶豫,但還是決定走了上去。房門是關著的,她身上沒有鑰匙,里面恐怕也不會有人。顧婉晴又走了下來,去到附近的派出所,說明了自己的情況,請警察幫自己找了個開鎖人,這才終于打開了房門。
房間里還是那晚的樣子,自己摔倒的地方依然留有血跡,把一同過來的警察嚇了一跳。好在自己身上還有醫(yī)院的單據(jù),總算可以說明一切,警察才不至于把她當成嫌疑人給帶走。
警察和開鎖的人都離開了,顧婉晴一個人回到臥室,看著床頭墻上掛著的那副畫。海依然那么的藍,但畫面上的兩個身影,現(xiàn)在卻覺得那般的不協(xié)調。顧婉晴將畫從墻上摘了下來,它已經不適合繼續(xù)掛下去了,她將畫框面朝墻壁放到了角落里。
跟著她開始收拾衣服,除了那件藍色的裙子,她把所有自己的東西都放進了行李箱。然后她找出了房間的鑰匙,輕輕地放到了餐桌上,這個動作她做得很慢,就像是在和這里的一切告別。過去的一年里,她快樂過、傷心過、絕望過,一切的美好都從這個房間中開始,一切的結束也要在這個房間里畫上句號。
顧婉晴離開了,就像她來的時候一樣,只有一個行李箱。只是那時身邊還有個人陪著,只是那天房間中還有張美麗的海報,“歡迎回家?!爆F(xiàn)在就剩下了她一個人,以及冰冷的房間。
顧婉晴又開始了自己的游蕩。十一假期,街道上的人很多,所以沒人會在意一個拖著行李箱的女人,她是不是在傷心?她想要去哪里?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個停留的港灣會在何處。
顧婉晴特意繞開了商業(yè)街,因為她不想路過e飲空間。她也繞過了西區(qū)公園,因為她不想記起那些往事。但她卻繞不開自己的心,心中的故事總會將她帶到某些不愿提起,但卻從未忘記的地方。
迷茫中,顧婉晴又回到了自己曾經的那個家。打開房門,撲面而來的不是曾經熟悉的氣息,而是許久都沒有住過人的霉味,這種味道很刺鼻,熏得顧婉晴有些頭暈。她把行李箱就放在了門口,閉著氣走進去將窗戶全部打開,過了很久新鮮空氣才重新布滿房間,總算可以呆人了。
顧婉晴將大門關好,走到床邊,但這里的灰塵實在太重了,根本就沒有辦法坐下。她只能簡單地倚在了窗口,重新審視著整個房間里的一切。
這里最后一次有人來還是一年多前,莫莉過來幫自己取些東西,之后便始終空置著。
身前不遠的地面就是當初自己割腕躺過的地方,血跡莫莉應該已經幫助清理過了,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旁邊的桌子上平躺著一個打碎的相框,相框里還放著那張照片。但顧婉晴并不想去扶起它,因為她不愿再見到上面的身影,無論是曾經的自己,還是自己身邊的他。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手腕上的傷口突然感覺有些癢。顧婉晴輕輕地解下了上面系著的絲巾,露出了那道永遠都不會淡去的丑陋疤痕。
又回到這里是命中注定嗎?注定一切的結束都要在夢開始的地方。不過這次顧婉晴沒有再哭泣,反而心里有種解脫感。
在抽屜里,顧婉晴找到了那把刀,她原本還以為會被莫莉給扔掉,卻原來什么都沒有變。這把刀曾經劃過了自己的手腕,讓自己的淚水變?yōu)榱缩r紅,從此自己與往事告別,開始了全新的生活。今天自己又握起了它,還是熟悉的感覺,但卻再也看不到新生的方向。
邊晨東、何啟華,他們的名字再也不會帶給顧婉晴淚水,因為屬于他們的淚,都已經流干了。只是肚子里曾經的寶寶,自己還沒有看到過他的樣子,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
“你在天國還好嗎?不要害怕,媽媽從來沒有放棄過你,你不孤單,媽媽會來陪著你的?!?p> 隨著顧婉晴的眼睛緩緩閉上,手中的刀終于落下。
突然一陣風從窗口吹進來,吹起了那條解下的絲巾,剛好纏在了刀口上,讓落下的刀在手腕上劃過時,竟然一點都不疼,也沒有血流下。
顧婉晴驚訝地睜開眼,有些失落,更有些迷茫。風停止了,就好像特意為了阻止這一刀而吹的一樣。顧婉晴模糊了雙眼,望著窗外的天空。
“這是你在阻止我嗎?你不希望我去陪你?我的孩子,你到底想要告訴我什么?”
黃昏落霞,天邊泛起了紅暈。顧婉晴一直就這樣望著天空,望著她想要看到的那張熟悉亦陌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