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霄忍住淚意,將那幾日情景說給蕭苻聽,“后來秋前輩因為楊純珺被傀儡所殺,懷疑是老白做的,將她關進了秋氏一族在南海的水牢……”
“她逃出來以后,我們兩個躲去了原城,沒想到在那里遇到了海妖……”雷霄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聲音哽咽,“本來我們快逃掉了,誰知道海妖最后垂死掙扎,偷襲我們,老白把我推開了……”
蕭苻聽著,抓著頭發(fā)懊惱不已,涕泗橫流,“如果我在,她也許就沒事。我那天,就不該去追長孫玲瓏?!?p> 兩個少年躲在墻角無聲哭泣,王嫣倚在拐角,仰頭望天,淚水無聲滑過。悅蓉躲在暗處,捂嘴壓抑地哭著。姜夢靜靜聽著靈堂外的動靜,望著冰棺內(nèi)的白搭,站成一尊雕塑。
在游子寺,師父說她的身體不適再動用靈力,再有兩次,小命不保??伤龑掖螐娦袥_破封印,施展法術救方云震、救念思,如今又救小金……從她解開封印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jīng)放棄活著了。
那他呢?她將他置于何地?
他又該怪誰?
怪到最后,無人可怪。
一切都那么湊巧。
湊巧到,他的生日,成了她的祭日。
為什么他要回來?年年都有的生辰宴,為什么今年一定要過?為什么他不留在她身邊?
為什么?!
誰來告訴他,以后他要怎么辦?
他好不容易穩(wěn)住父母,好不容易讓她松口,他以為未來可期,卻是如今這樣的局面……
靈堂之中,姜夢覺得自己成了空心的木頭,外表看似一切正常,但內(nèi)里已經(jīng)空了一塊。
“這個給你?!膘`堂外的墻角,雷霄從納戒中放出一樣東西,九把銀亮飛劍一模一樣,下連九條兩指粗三丈長的鎖鏈,“老白留給你的東西,她說,這是她欠你的劍?!?p> “我隨口一說,她記了這么久?!笔捾廾鴦Γ怀陕?,“她在幽城設計了兩個月,就為了這個東西,我還以為……”
雷霄苦笑道:“是純黑玄鐵打造,淬煉還未完成,念思就出事了,后面她也沒有機會再調試?!?p> “純黑玄鐵?她哪來這么多……?”蕭苻突然頓住了,是了,她從秦滄瀾前輩那里賊來了三百斤精純黑玄鐵……原來,她從旗嶺山回來時就開始盤算他的劍了,難怪她一直問他無極箭的事情……“老白這么好的姑娘,怎么說沒就沒了?”
“快收起來吧?!崩紫隹酥魄榫w,轉身離開。
結果,他剛一轉身,銀光一閃,面前的殿宇突然少了一角,廊柱瞬間傾斷,嘩啦一聲,引來眾人注意。
“不是讓你收起來嗎?”雷霄瞬間黑了臉,從牙縫里蹦出幾個字。
“我、我也是想收來著……”蕭苻頓時手忙腳亂,“我沒想到,它這么的……”
“快別管那么多了,直接收納戒!”雷霄黑著臉道,“等有空,你自己慢慢琢磨?!?p> 蕭苻剛馭起第八把飛刀,第九把卻被人搶先一步,那人馭劍嘆道:“好劍!”
兩人頓時臉一黑,被人抓個現(xiàn)形?
那人眉眼與白搭有兩三分相似,身量纖細高挑,眉眼陰柔,看年紀最多不過四十歲,正仔細打量著手中劍,“少年,把你手中剩下的,也放出來讓我瞧瞧?”
他怎么知道他手中還有?再說,他剛拿到手還沒捂熱乎呢,憑什么先給他看看?想歸想,蕭苻還是猶猶豫豫放出其余八把。那男子一見九把飛劍,贊賞道:“好設計!”
九條鎖鏈眨眼合而為一,與九把飛劍合為一體,變?yōu)橐话验L槍,長槍又瞬間變?yōu)橐话亚C傘,傘隨即又變?yōu)橐槐L劍,長劍又瞬間變?yōu)橥ㄌ戽i鏈,鎖鏈又分為九條,繼而變出九把飛劍……不過轉瞬之際,武器在那男子手中變化多樣,眾人看得眼花繚亂。
尚未看清男子如何操縱,只見九條三丈長的鎖鏈,以男子為中心,分別射向九處,所及之處的假山、宮宇皆化為廢墟。
“不錯!”男子感嘆一聲,將武器還給蕭苻,“剛鑄造的武器,還未開鋒已有如此威力,再配上可千變?nèi)f化的屬性,不可多得的極佳武器。”
男子背手而立,看著蕭苻,“你是馭劍師?”
“是!”蕭苻回答得鏗鏘有力。
“我看你面相……”男子思索片刻,“蕭澈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笔捾迵狭藫夏X袋,一本正經(jīng)行禮。
男子了然地微微點頭,“記得給那武器認主,說不定還可以進階為法器。”
眾人一片嘩然。
蕭苻愣著應下。
“此乃何人所鑄?”一道柔和清冷女聲問道,聲音中有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蕭苻猛然回神,認出那女子正是他們在陵城闖碧落司,后在湖邊遇到的那位,不過她不再是一襲青衣,而是素雅的宮裝……他不由抽了抽嘴角,剛才他沖撞的“太后”,莫不是就是這位?
思索片刻功夫,蕭苻扯起嘴角,鎮(zhèn)定答道:“老……秋生?!?p> “老白”差點兒脫口而出,幸好及時剎車,蕭苻暗自慶幸。
眾人頓時一陣唏噓。
太后沉默一瞬,又輕聲問道:“不知可有設計圖紙?”
“沒有。”蕭苻撓了撓腦袋,一臉茫然,“老白就給我留了把劍,沒給我留設計圖紙。”
雷霄抿了抿唇,垂眸不語。
空氣突然安靜。
“既是秋生留給你的,便好好收著,不要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鼻锩骼瘦p聲道,“請諸位移至禮堂歇息?!?p> 眾人離開之際,小聲議論紛紛:
“秋生那家伙,什么時候這么心靈手巧了?”
“秋老虎原來不是草包?”
雷、蕭二人黑了臉,你才是草包,你全家都是草包。
趁著眾人去了禮堂,靈堂只有少數(shù)人,蕭苻溜了進去,一眼就看見冰棺旁枯坐成雕塑的姜夢,和渾渾噩噩的秋水。
上過香,蕭苻看著一身白衣華服的短發(fā)少女躺在玄冰棺里,神色如往常沉睡一般,仿佛他一叫“老白”,她就會不耐地翻身坐起,瞪著他,叫他“三歲”。
眼淚不由自主啪嗒啪嗒的掉,他被拉了一個踉蹌,擦著眼淚,一臉茫然地看著雷霄,“我控制不住……”
雷霄眼一紅,噗嗤笑一聲,戳了戳蕭苻腦袋,“三歲真是三歲?!?p> 一個時辰后,長孫玲瓏也追了過來,見到府中情景,安安靜靜守在蕭苻身邊,沒有鬧得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