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指點梅蘭芳？

　　沉思片刻，佟奉全一面觀察著劉總長臉上的表情，一面說道：

　　“劉總長，這是巨然和尚的畫?！?p>　　劉總長一聽，頓時猛一拍大腿，扯著嗓子笑道：

　　“那就好，我正準(zhǔn)備送人呢?！?p>　　“送人？”佟奉全心想，“若他將畫送了人，被人瞧出是仿作，可不好?！?p>　　“劉總長，敢問這畫是送給哪位高官？”佟奉全一臉平靜問道。

　　“噢，不是送給上峰，是送給一位唱京戲的?！?p>　　“唱京戲的？”佟奉全不由一怔，“該不成是送給孟小樓吧？他劉總長這是要給自己戴綠帽子？”

　　“劉總長，您這是要捧哪位角呀？”佟奉全又問道。

　　劉總長嘆了口氣道：

　　“哎，你是不知道呀，我最近迷聽?wèi)蛎缘煤?，這一天不聽，就渾身難受。這不，我一直想結(jié)識梅先生，想請他來唱堂會?！?p>　　“梅先生？”佟奉全眼眸微瞪，忙追問道，“您說的是哪位梅先生，莫非是梅蘭芳梅先生？”

　　“嘿，讓你給說著了。整個四九城，可不就這一位梅先生嘛?！?p>　　佟奉全又正色壯容道：

　　“劉總長，您如果想結(jié)識梅先生，那最好不要送畫?！?p>　　“噢，這里面有什么玄機？”

　　“劉總長，您想啊，想結(jié)識梅先生的人不在少數(shù)，給他送畫的必定多如牛毛，我想他早看膩了?！?p>　　“有道理，那你說我該送什么？”

　　“什么都甭送?！辟》钊従徴f道，“向他求東西。”

　　“妙啊秒！”劉警長猛地一拍自己肚子，“旁人都喜歡奉承他戲唱得好，唯獨我看重他的字畫。若我高價向他求一幅字畫，豈不妙哉？”

　　他立馬吩咐道：“馮秘書，備車備銀票，咱這就去梅先生家。佟掌柜，既然這主意是你出呢，那就一塊吧?！?p>　　佟奉全心想：“也好，趁這機會認(rèn)識下梅先生，也沒什么壞處。”

　　來到東城無量大人胡同外，梅府的傭人攔住了他們：

　　“諸位請止步，我家先生正排戲呢，恕不接待外客。”

　　馮秘書剛準(zhǔn)備張口訓(xùn)斥人，劉總長伸手?jǐn)r住了他。

　　佟奉全則開口說道：

　　“這位是劉總長，來向梅先生求墨寶的，勞煩通報一聲。”

　　“劉總長？敢問是什么總長？”

　　馮秘書語氣稍稍威嚴(yán)回道：“四九城警察局總長?！?p>　　傭人愣了片刻，說道：“好，幾位先候著，我這就去通傳。”

　　半晌，劉總長和佟奉全進了宅子。

　　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前面?zhèn)鱽砹藨蚯?，還伴隨著管弦樂和鼓聲。

　　來到湖邊一小亭，好不熱鬧。

　　有吹笛子、笙簫的，有敲鑼鼓打梆子的，這些在戲曲中稱之為文武場。

　　中間站著一人，穿著戲服。

　　那人回過頭的瞬間，佟奉全不由愣住了。

　　那人臉上并沒有上妝，面容及其俊秀。

　　“他就是梅蘭芳？”佟奉全不禁嘆道，“民國四大美男子之一，果然名不虛傳?！?p>　　此刻，梅先生正全神貫注排著戲，仿佛忘了旁邊還有兩人。

　　劉總長幾次伸手想打斷，卻欲言又止。

　　梅先生唱得正起勁兒，卻忽然止住了嗓音，揮手示意文武場停下來，又嘆聲道：

　　“不對，怎么總覺得這京胡少了點什么！”

　　他又問道：“還有什么樂器能和京胡一起合奏的？”

　　眾人回復(fù)道：“梅先生，該試的咱都試過了?！?p>　　佟奉全看了看眾人演奏的樂器，忽然想到，早些年京戲里文武場是沒二胡的，便隨口說道：

　　“先生，要不試一試二胡?！?p>　　梅先生不由一怔，回過身上下打量了佟奉全一眼。

　　默然片刻，他忽地笑逐顏開，猛一揮戲服的長袖，歡呼雀躍道：

　　“哎呀，我怎么沒想到呢！來人，快取二胡來！”

　　等排戲結(jié)束，梅先生立馬奔到佟奉全面前，笑著拱手言謝道：

　　“剛才我正擱這兒唱《西施》，那京胡師傅使出渾身解數(shù)，但聽來聽去總覺得差那么一點……一點柔曼的意味。

　　沒想到經(jīng)您一點撥，把二胡加進文武場，我再唱“水殿風(fēng)來秋氣緊”那段，就格外動聽了。

　　這位先生，感情您也是咱行里的高手？不知道您是唱戲的，還是文武場的？”

　　佟奉全拱手呵呵一笑：

　　“梅先生，您過譽了，我也不過是隨口一說。敝人佟奉全，做古玩買賣的，是陪這位劉總長來拜會您的?！?p>　　“噢，佟先生，你好，劉總長好?！?p>　　幾人來到了會客廳，聊得相當(dāng)開心。

　　梅先生一再感謝佟奉全的指點迷津。

　　求墨寶的事，他也很干脆地應(yīng)了下來。

　　劉總長本來要出八千塊，他卻只象征性收了一塊錢。

　　從梅府出來，劉總長喜不自勝：

　　“佟掌柜，今個兒你幫我了大忙，還省了求墨寶的錢，你說，我該怎么謝你？”

　　佟奉全笑道：

　　“劉總長，您客氣。保不齊，以后我還有事兒要麻煩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