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和忠重,他坐在那里唏噓不已:“都還這么??!”
我見到大膳大夫的時候,他戴著一頂好奇怪的帽子,形狀宛如“工”字,或者“丁”字。就像頭上長了一對很整齊的角。
整個家庭小聚的過程中,他頭上這頂帽子始終吸引了我的注意。跟傳說中虎虎生威的“甲州之虎”不一樣,其實他平易近人。并且他的長相也很平常,坐在那里嘮嗑拉家常,就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普通長者。
記得我問他:“你為什么戴這么奇怪的帽子呢?”
他眨了眨一邊眼睛說:“為了掩蓋我已經(jīng)禿頭的事實?!?p> 于是我又問:“為什么你禿頭了呢?印象中你不應(yīng)該是禿頭的?!?p> 忠重在旁輕輕扯了扯我的袖角,含著靦腆的笑,偷眼覷看大膳大夫的腦袋瓜。他哥一本正經(jīng)地說:“因為我已經(jīng)入道修行,連名字都改叫‘信玄’,剃頭以表明堅決之意。”
我留意到剛才看見他旁邊有好幾個光頭,就問:“那他們呢?方才那幾個也好像是剛剃的樣子,他們在外面互相看著光腦殼兒在笑……”
他聽著就終于忍不住笑了笑說:“幸隆他們吶?也跟著我一起剃了光頭。”然后壓低聲音對我和忠重說:“其實我就是想看看他們光頭的樣子,才帶頭玩剃發(fā)?!?p> 說著,翻開旁邊一本書,指著一行字讓忠重念出來:“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比缓笏c了點頭說:“就是這個意思了。因而以后你若為人主,不論治理的是大城還是小城,要多想想這句話,以及為人君者,每個行為的后果。”
忠重稱然:“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彼琰c頭道:“很好,小小年紀(jì)就知道了?!?p> 在他哥哥一臉莊重地說教的時候,我留意到他哥的帽子不知不覺變成了這個形狀:“八”。
不知為什么,本來很直的兩邊耷拉了下來,蔫垂在雙耳之畔,又好像是這樣:“小”。中間那一豎就是他腦袋。
我覺得他這個樣子也有點像很乖的小兔子。就是一雙長耳朵垂在腦袋后邊那個模樣。
他自己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情況,就重新掰直頭上那對角。于是又恢復(fù)了“工”字或者“丁”字形狀。
接著他開始談人生,滿臉嚴(yán)肅地回顧了從小到大的諸多歷練。這個時候,他帽子的形狀是這樣:“個”。中間那一豎還是他腦袋。
他自己摸了摸帽子,意識到了這個情況,又把那對角掰直。然后在他回顧自己童年的時候,帽子的形狀又變成了這樣:“刀”。也就是說,一邊仍是直的,另一邊彎掉了,在他腦袋旁邊不對稱地蔫垂下去。
他一邊說話,一邊摸了摸頭上的帽子,意識到了這個情況,再次做出掰直那對角的努力。并且重新調(diào)整了帽子的角度,把“工”字或者“丁”的那兩頭改朝前后,而不是左右。這樣一來呢,我覺得他好像濟(jì)公。
然而,當(dāng)他在回憶自己少年時代,并且念出許多勵志詩句的時候,帽子前邊耷拉下來了,蔫垂在面前,擋住了鼻子和嘴巴。
他顯然也很懊惱,就把帽子再次掰成“工”字或者“丁”形態(tài),這次好長時間沒再蔫垂下來遮擋他臉。他忍不住摸了摸腦袋后面,發(fā)現(xiàn)后邊已經(jīng)耷拉,貼在后衣領(lǐng)上。
他皺了皺眉,竭力忍住不再去折騰。然后就在他語重心長談起家庭和睦與婚姻子女并且介紹經(jīng)驗的時候,帽子前后兩頭全蔫垂下來了,變成“同”字形狀,看上去就像包住他整個腦袋。
起初他裝作若無其事,仍然在說個不停,滿臉嚴(yán)肅地教育我們:“要孝敬長輩……”不過很快他就說不下去了,因為帽子礙著他視線,看不清我們的表情。他終于摘掉了頭上那頂讓他顯得滑稽可笑的帽子,并且起身走進(jìn)里屋,用腳去碾踩幾下,才莊嚴(yán)地走出。
東海一帶全境壓制那年,他很高興地帶我們一起去看大海??梢岳斫馑麨槭裁催@樣激動,因為甲州四面皆山,不能看海。他一直想拿下某個能看海的地方。
我不能理解的是,他又戴上了那頂奇怪的帽子。雖然這次沒再耷拉,不過就在他心潮澎湃要吟詩的時候,帽子被海風(fēng)吹歪了。
他又扶正它,和我們一起坐在海邊,眼睛里含著熱淚,即將賦出雄壯佳句的節(jié)骨眼兒上,帽子突然給風(fēng)吹走了。于是我們都去追帽子,他也顧不上賦詩,撿回帽子就用力踩。
后來,這頂帽子又出現(xiàn)在高歌猛進(jìn)“上洛”的途中。也就是元龜三年,應(yīng)“劍豪將軍”弟弟義昭之請,他從甲府領(lǐng)兵三萬余上京,討伐有樂的那位哥哥,也就是“那誰誰誰誰”。并且在三方原大破“清洲同盟”聯(lián)軍。我猜想如果不是因為帽子又作梗,他可能會追上三河那位落荒而逃的大人。這樣一來,我夫君忠重日后大概就不會戰(zhàn)死。
這頂奇怪的帽子跟隨大膳大夫走向取天下的勝利道路上。卻出人意表的,突然在信州的駒場,它最后一次掉落。傳說他伸頭出去撿拾帽子要戴的時候挨了一發(fā)火槍,但其實他只是病倒了。他是抱病上京,強(qiáng)撐著病重之軀去討伐他心目中的那些亂臣賊子。卻像三國時候的諸葛亮,路沒能走完。
那年他才五十三歲。留下遺言,三年秘不發(fā)喪。這頂奇怪的帽子后來被我拿去藏了起來。沒人想跟我要,因為大家都不想要它。
后來我決定把這頂奇怪的帽子重新找回來,拿去給三河那位大人戴。作為那位大人的“智慧袋”,正信曾幫著勸說,我的密友柳生也贊這帽子好,那位大人卻一直沒有戴,理由是他不出家修行,所以沒必要戴這種帽子。想不到的是,這頂奇怪的帽子輾轉(zhuǎn)到了有樂之手,他戴上了,天正十八年剃發(fā)并正式自稱“有樂齋”。
不過也沒多久,據(jù)說他又換了一頂更大更夸張的帽子,這也符合有樂的作風(fēng)。先前那頂奇怪的帽子從此下落不明。
很久以后還有個傳聞?wù)f,正信的兒子正純出事那一年,有人從他家搜出來一頂奇怪的帽子。后來又說不是這一頂,只是看起來像。寬永十四年,遭貶逐的正純以七十高齡死去,距筑山殿的長女龜姬之孫忠昌轉(zhuǎn)封古河,前后只三年而已。龜姬的獨生女嫁與圓臉老兒忠世那個寶貝兒子忠鄰的長子,在忠鄰家“長安事件”中,就因正純父子進(jìn)言而遭除封;這回又以忠昌年幼無能轉(zhuǎn)封古河,而使正純?nèi)胩?,龜姬無疑憤怒了,進(jìn)行了她的報復(fù)。善于算計的正純,終究還是沒有他父親的智慧。
這頂奇怪的帽子據(jù)說也曾出現(xiàn)在“春日山城”。那時候的景虎,已經(jīng)改稱“謙信”。宿敵信玄去世之后,他經(jīng)常把自己關(guān)在“不識庵堂”日夜誦經(jīng)。有時候,人們看見他戴著類似這樣一頂奇怪的帽子在窗前徘徊,并且越來越孤僻寡言。信玄去世后,謙信認(rèn)定信長是天下動亂的禍?zhǔn)?,而被?qū)逐的將軍義昭也請求謙信進(jìn)京。終于在天正六年正月,謙信大人發(fā)出了關(guān)東征討的總動員令,天下震動。傳聞?wù)f他是要待積雪溶化后進(jìn)京與信長決戰(zhàn),然而,謙信大人的生命也隨著越后的積雪一起漸漸消逝。即將出陣前的三月十三日,一代名將與世長辭,年僅四十九歲。又一個“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而在十七年前的那個三月,也就是永祿四年,景虎以關(guān)東管領(lǐng)的名義,集合了關(guān)東諸侯共計十一萬五千兵馬,大舉討伐“逆臣”氏康,圍困了河?xùn)|雄獅家。此后在八幡宮舉行了關(guān)東管領(lǐng)的正式就職儀式,景虎接受那位胖五郎的家姓,又拜領(lǐng)“劍豪”將軍義輝賜予一字而改名“輝虎”。那天,曾經(jīng)的關(guān)東管領(lǐng)滿臉啼笑皆非地戴著一頂類似的奇怪帽子,迎輝虎為養(yǎng)子,讓他繼承自己的一切。此后,這位啼笑皆非的孤獨之人剃發(fā)歸隱,自號光徹。
據(jù)說關(guān)東宿將資正大人對謙信有這樣的評語:“謙信公之人品,八分乃賢者,二分為惡人。恣肆怒氣,行事怪異,是其‘惡’;除此而外,勇猛而無欲,清靜而無邪,廉直而無私,明敏好察,慈惠待下,喜聞人諫等,是為其善。雖有微瑕,不足掩其輝,實乃絕世罕有之良將。”不管怎樣,那個年代這些英豪們的事跡,總能感動一代又一代的人們。
我望著眼前這位頭纏白絹、只露出雙眼的小僧景虎,腦中想到的是我那個時候知道的謙信大人。
我激動地等待他取下白絹,好讓我看清他這個時候的樣子。不然我那么辛苦地穿梭往來于八幡陣去拿酒是為了什么?就想看他喝酒時候露出來的容貌。
可是沒等我看清,八幡陣又有變動,驀地隨著數(shù)名青禿老者搶攻之勢,幡影驟轉(zhuǎn)急密。
景虎拍出一掌,將我推開,他抱著酒甕只一翻身,便從青禿老者掌影間隙蕩轉(zhuǎn)而過,只見幡影晃動之叢,他捧壇暢飲的身影不時出沒。任憑一眾青禿老者怎般掌影紛飛,也沾不到他片袂。我隱約看出他所使用的身形步法似乎正是先前所教我的那九步之訣,可是變化之妙,一時卻無法悉數(shù)領(lǐng)會,只覺其中精奇之處,委實不可言狀。
便在我看得眼花繚亂時,景虎抱著酒甕又回到我跟前,只似輕描淡寫的說:“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無動而無不動,此乃陣形步法之竅?!彪m然我一時聽不明白他所言所意,不過看他身后幾個青禿老者已經(jīng)跌離幡陣之外。
黑發(fā)垂背之人拾起別人踢過來的劍,瞧了瞧踢劍之人,見是那青禿猛漢,他微一頷首,目光又轉(zhuǎn)覷懷抱小孩站在人群里的淚目女眷,隨即腕鏈鏘然微振,提劍斜指小僧背影后,澀然道:“景虎,這里人多得很,打不完的。你要悉數(shù)拔幡,還不如專注于只破一個陣眼?!?p> 青禿猛漢眉一皺,抬刀指向淚目女眷,冷哼道:“晴宗大人,你的立場在哪里?在景虎那兒,還是在這兒?”
景虎轉(zhuǎn)面而覷,似亦看出黑發(fā)垂背之人的處境,說道:“多蒙指點。原本我是要把這里每一面幡都拔了,既然陣中已換上了關(guān)東各家的前輩朋友們在守幡。諸位處境我都理解,你們盡管出手無妨?!蔽胰滩蛔⌒÷曊f:“如果還是要悉數(shù)拔盡八幡,那就變成你一個人打關(guān)東各家諸侯了。”
垂發(fā)大漢看到了景虎當(dāng)下所面臨的窘迫處境,不由得意道:“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是為救關(guān)東各家而來的嗎?現(xiàn)下變成什么情勢了?你要破我的陣,就得跟他們打?!蔽衣犞母邪脨溃骸安坏貌徽f,綱成這個家伙還是很精的。看來他還不只是個莽夫來著?!?p> 景虎蹙眉道:“我當(dāng)然不會改變初衷。要打只跟你打!”垂發(fā)大漢變色道:“那你就破不掉我的陣了……”話聲未落,倏地只見景虎將左手抱的酒甕朝他當(dāng)頭拋來,垂發(fā)大漢連忙后退,不意景虎已在面前,肩膀發(fā)力,將他撞跌開去,隨即手又接住酒甕,抱在脅下,說道:“你所在之處就是陣眼?!闭f完,拔掉那根幡,颼然朝垂發(fā)大漢胸前投擲而出。
垂發(fā)大漢雙手忙接,雖綽握那根飛擲而來的幡,去勢奇疾,卻剎不住,仍往后連退多步,直至臺邊,用一只腳蹬在臺柱子上,耳聽得木樁咔嚓折裂,勉強(qiáng)剎停一幡飛撞之勢。
景虎只瞥一眼,環(huán)掃眾人,索然道:“陣破了。”隨即仰脖飲酒,于刀槍圍伺之間掩不住那一身的寂與冷之氣。
我仿佛聽到他飲畢自吟:“歲月只是如夢中,榮耀豈及一杯酒;生不知死亦不知,一睡醒來繁華盡?!?p> 一根沉重的鐵棒從臺邊架子上抽出,發(fā)著刺耳的磨擦聲。垂發(fā)大漢颯然擲回幡桿,隨即握棒在手,從亂發(fā)間隙抬起血紅之眼,桀然道:“那就咱倆開打嘍?”
眾人紛避不迭,面闊無須的老者拉著他披枷之子后退時說道:“綱成乃后北條第一名將,他發(fā)起飆來,沖鋒陷陣,敵軍無不望風(fēng)而逃。”我聽了感到不好意思:“這真是名將嗎?我都把他糟蹋得不成樣子了?!?p> 景虎隨手接住回擲之幡,捋掉幡布,只留一根桿子,拿在手上看了看,意態(tài)蕭索地說:“就這樣罷!”
綱成不由變色道:“你就隨手拿一根桿子跟我打,太目中無人了吧?”我不由好笑:“你這算哪里口音???太目中‘勿認(rèn)’了吧?”
綱成從垂臉的亂發(fā)間隙朝我投來一眼,見我笑如花枝亂顫,不由惱道:“小娘們!笑得這么乖張,我先擼你一棒!”說著,綽起沉重之棒,呼的朝我急擼。景虎見了就伸出桿子,從中格開。綱成卻只虛晃一棍,回棒反打,口中桀然道:“就你懂憐香惜玉?”
兩人各持桿棒,一輕一重,你來我往,從臺前轉(zhuǎn)到棚下,綱成見占不到絲毫便宜,反而處處受制,沉重大棒竟發(fā)揮不出優(yōu)勢,反似被那根輕悠悠之桿粘來捺去,只給牽引著走,他不由惱火道:“你這算什么招?”
景虎撩引鐵棒往旁接連打折數(shù)根棚竹,忽搠一桿,眼見要戳中綱成臉上,卻將桿梢偏移,往綱成腦后那根棚柱子啪的輕點一下即收,說道:“只是四兩撥千斤之法?!?p> 綱成轉(zhuǎn)面見那根棚柱完好無損,連撼都不撼動一下,不由冷笑道:“我看你只有四兩力氣。吃過飯沒有?”話聲未落,棚柱忽折,大棚整個兒傾覆而塌,壓他沒了影兒。
眾人甫吃一驚之際,忽聽外邊叫喚聲此起彼落:“失火了!好些地方火起!”
綱成從塌陷的大棚里沒頭沒腦地撞出來,急問:“什么地方著火了?”耳聽得有人急報:“馬棚那邊也著火了!”沒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只見許多馬匹不知被誰驅(qū)趕著往這邊狂奔。那群各持刀槍圍伺的士卒首當(dāng)其沖,躲避不及的,立時被撞翻。
綱成自似心中忽省,變色道:“不好!有人暗中策應(yīng)他……”耳邊聽有琵琶聲響,隨著撥弦清悠,輕輕幾下即已成韻。眾人聞聲仰望,只見一個斜抱琵琶之人在城墻上現(xiàn)身,揮手之間,弦聲激揚,不知使何手段,霎竟摧擊許多弓弩手紛墜而下。
隨著四名白面女子摜落之影繚亂,景虎已到華宴之臺上,自取酒杯倒酒喝,醉眼朦朧的道:“葡萄美酒夜光杯。”眼角瞥去,只見一襲裳影飄舞而來,發(fā)掌疾擊他腦后。隨著那襲裳影飄蕩而現(xiàn),還有一道青衫之影悄臨。那青衫人持一支簫,悠揚成曲,消除琵琶之音摧激的無形殺氣。然后凝簫不發(fā),沉吟道:“氏康頭風(fēng)的老毛病又犯了,適才臥榻難起,不知又有高人前來,有失遠(yuǎn)迓?!?p> 說到這處,抬眼仰覷城頭,問了一聲:“素聞高手從來寂寞,敢問莫非琵琶島主?”
雖是腦后裳影飛展,景虎并不接招,只搖搖晃晃地閃避開去,突然竄身撲上一匹從臺前奔過的馬背上,舉杯自飲,說道:“你犯病,我醉了。玩得不盡興,下次到你家去喝個痛快。今兒就此別過!”
綱成急率眾人來攔,喝道:“想走哪有這么容易?”那個懷抱琵琶之人悄從高處飄身而落,縱身翻上景虎旁邊一匹馬,見許多人四下涌來圍追阻截,就撫弦催發(fā)一大道激蕩之氣,颯然綻成弧芒,往后撥灑開去,追兵頃間竟被摧倒一大片。
夜色之下,只留有那人一聲撫弦清吟:“欲飲琵琶馬上催!”驀然再發(fā)一弦回縈洗蕩,隨即絕塵而去。
裳影飄落臺邊,那云鬢女子面裂一線血綻如注,頹然坐倒,回眸望向青衫男人持簫而立的身影,目光中充滿依依不舍之情,斷氣前她垂淚道:“大人保重。恕云裳不能再侍候左右……”
氏康眼光溢含傷痛的淚花,不禁攥折了手中那根簫,遙望群馬揚塵奔遠(yuǎn)的方向,沉渾卻又無力的自問道:“這就是我取得的勝利?”
然而英雄激蕩的年代,誰也想不到要真正的取勝是多么艱難,甚至是無望。
永祿三年,“東海第一巨人”在桶狹間之戰(zhàn)被殺,其領(lǐng)地漸為“甲州之虎”及三河那位自立的少年城主所侵吞。正當(dāng)氏康想趁機(jī)拿下駿河之際,受關(guān)東管領(lǐng)所托的景虎于永祿四年攻打氏康的居城“小田原”,關(guān)東諸侯聞訊紛紛來投,景虎勢如破竹,快速到達(dá)小田原城,并在城下痛飲,暢盡浮生之快。
氏康之痛,沒有止境。
永祿十二年,大膳大夫遭到三河那位大人和氏康、景虎的夾擊。大膳大夫從容應(yīng)對,一面鼓動景虎家臣叛亂牽制景虎軍,一面用兵。十月于三增峽大敗小獅子們所率的氏政軍團(tuán),史稱三增峠之戰(zhàn),攻入相模群獅領(lǐng)地,一度包圍小田原城。氏康聽聞兩個兒子以及綱成所述戰(zhàn)事經(jīng)過之后,不由感嘆道:“此戰(zhàn)縱是我在此,戰(zhàn)局亦不會有所更改。能于不利形勢之下,反敗為勝,信玄公真乃當(dāng)世第一名將,我氏康不如之?!?p> 三年后,甲州軍對東海全境壓制,至此大膳大夫信玄終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大海以及得到為了上洛而作準(zhǔn)備的駿河水軍。并開始攻略遠(yuǎn)江三河地區(qū)。與將軍義昭,越前義景,近江長政,本愿寺顯如等結(jié)成包圍網(wǎng),進(jìn)入與信長敵對狀態(tài)。元龜元年,自知時日無多的氏康在病床上留下了“再次與甲州同盟”的遺囑,十月氏康死。
臨終之前,氏康讓兒子攙扶他去崖邊坐下來看海上日落。他沒有看到他想象的未來,只留下無盡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