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梭！”一位蒼發(fā)蓬松的老者憑欄觀濤，在帆影下仰天慨嘆，“時光過得真快。一別多年，卻似彈指之間，轉(zhuǎn)眼就到了護送公主出嫁的日子?！?p> 望著此人的背影，我暗感眼熟，長利在旁憨問：“什么公主呀？”
“又搞什么名堂？”宗麟低哼一聲，皺著眉頭說道，“別以為我不認(rèn)識這是西班牙旗艦，到底誰家公主要嫁人來著？”
一個束發(fā)背頭的五旬開外男子走到旁邊，微微躬身，微笑道：“好教大人得知，此是卡斯蒂利亞王國的船，當(dāng)下我們都在女王陛下的旗艦上?！?p> “?。俊弊邝肼勓砸徽S即反應(yīng)過來，抬手指了指艙室那邊，小聲問道，“難道我們上了瘋女胡安娜的船？”
“誰呀？”束發(fā)背頭的五旬開外男子惑然道，“應(yīng)該不是吧，我沒聽說過她……”
“那就是她媽了，”宗麟若有所思的望向船上高揚的旗幟，撫腮說道，“既然你沒聽說過‘瘋女王’的名號，看來她這會兒還沒生出來。不過‘瘋’也是一脈相傳，這就難怪了。里面那個小家伙是不是她還未出嫁的未來老娘？”
長利聽得忍俊不禁，在旁抬手掩嘴，轉(zhuǎn)頭說道：“小珠子那個神奇的通譯能力真好玩，居然讓宗麟的口音總是那樣怪怪的。”我亦覺好笑，就問：“那是哪兒的口音來著？”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猜測道：“水滸的口音？這個語調(diào)我太熟悉了?！毙≈樽釉谛判鄱吋?xì)聲細(xì)氣的說道：“他家祖輩本來就是山東半島遷移去遼東半島，然后又輾轉(zhuǎn)遷徙去九州。不論怎樣篡改祖譜，身世跟口音一樣掩飾不住的。況且他從四歲開始，家族聘請到身邊常伴左右的老師就有至少兩位山東人，其中一個少年儒生后來成為高斗樞的師傅……”
“哥倫布會不會也在這條船上？”聞聽長利掩著嘴探問于旁，宗麟嘖然道，“沒這么早，那是后來。要等里面那個小家伙日后統(tǒng)一西班牙，謀圖使西班牙成為世界的中心，從她這一代起，西班牙的霸權(quán)自此而始。她還是克里斯托弗·哥倫布橫渡大西洋的資助人。正是她的熱心支持，才讓哥倫布的遠(yuǎn)航得以成行。她留下的影響超出伊比利亞半島的范圍，歐洲大陸和整個世界都為之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不過此時她看起來還小，尚未正式即位吧？”
束發(fā)背頭的五旬開外男子頷首稱是：“伊莎貝拉陛下出生在牧歌鎮(zhèn)。父親胡安二世亡故之時，她只有三歲，弟弟阿方索只有八個月大。她的異母哥哥恩里克四世繼位后，把一向與自己不和的繼母連同年幼的伊莎貝拉公主和阿方索趕出了皇宮。伊莎貝拉公主跟隨母親來到鄉(xiāng)村，在阿雷瓦諾城堡住了下來，開始了她無異于平民的生活。不僅如此，生計一落千丈、背負(fù)屈辱和貧困的母親漸漸變得精神失常，最后成了瘋子。伊莎貝拉不得不肩負(fù)起照料弟弟和母親的責(zé)任，她那位兄長恩里克四世一直無子，年近四旬才有了一個女兒胡安娜，其母親是葡萄牙公主。胡安娜隨即被確定為王位繼承人，但卻有傳聞?wù)f胡安娜是王后與騎士貝朗特的私生女，有些人主張改立新嗣，而葡萄牙勢力介入。因此爆發(fā)了內(nèi)戰(zhàn)，伊莎貝拉被囚禁了起來。幸好去年獲救，一股擁護她的騎士和海軍幫助她逃脫困境，回到了弟弟阿方索的營地。不久阿方索猝逝，反叛的貴族們主張以伊莎貝爾取代王位，并得到西地中海霸主阿拉貢王儲費爾南多的支持，從而使我們這位陛下不僅有實力能登上王位，還走向一統(tǒng)西班牙之路。”
長利掩嘴于旁，小聲說道：“原來她們家這個‘瘋’是一脈相傳的。難怪里面那個小家伙看上去怪怪的，你看她媽媽瘋了，后來她女兒也瘋了，而她本人呢，我覺得怪怪的……”束發(fā)背頭的五旬開外男子忙道：“沒有沒有，伊莎貝拉陛下很正常，她就是偶爾頑皮，畢竟農(nóng)村長大，有別于自小生長在宮廷……”
“是嗎？”宗麟瞥覷束發(fā)背頭的五旬開外男子，指了指他的腦袋，蹙眉說道，“西班牙兩位女王儲之間這場紛爭最終以葡萄牙人的失敗告一段落，兩國都是耶穌教陣營內(nèi)的‘開疆大師’，始終活躍在對抗蠻族的最前線?？ㄋ沟倮麃喭跷焕^承戰(zhàn)爭使伊莎貝拉一世登上歷史舞臺，西班牙人不僅打出了陸戰(zhàn)優(yōu)勢，還走上了海上霸主之路?？蛇@些關(guān)你什么事兒？你的雞窩頭呢，怎么把發(fā)型改成這個德性了？細(xì)瞅之下，樣貌看上去也滄桑了許多……”
“他是雞窩頭嗎？真的是和我家翁在一起的那個雞窩頭？”因見我聞言訝問，束發(fā)背頭的五旬開外男子含笑點頭，轉(zhuǎn)面說道，“對對，是我。自從在加拉塔郊野一別，至少已有十來年了吧？沒想到你們的樣貌都沒怎么變化，依然是記憶里一樣的風(fēng)采，歲月待你們真好！先前我看到有人落水，跳進海里撈上來一瞧，還真難相信……”
“你當(dāng)年不也是落水了？”聞聽我微抿笑意之言，束發(fā)背頭的五旬開外男子嘆道，“后來我又爬上岸了，還遇到了虎殿。他騎著一只鴕鳥在崖邊跑來跑去……”
“唉，可惜他沒掉下去，”宗麟惋嘆畢，隨即伸手去弄亂五旬開外男子的頭發(fā)，端詳?shù)溃拔铱催@樣好多啦，不過你頭發(fā)怎么變少了？”
五旬開外男子摸了摸腦袋上復(fù)亂的雞窩頭，苦笑道：“上了年紀(jì)，頭發(fā)稀疏了。還是梳個背頭才顯得不那么難看……”
“改個新發(fā)型也符合他如今的身份?！毕线呌腥苏f道，“這小子現(xiàn)下是公使了。派駐在西班牙，卻跟那班騎士一起幫著伊莎貝拉陛下。很得器重，你看他這個住處，讓你們這么多人一起待進來都還顯得闊余，比我那兒好得多?！?p> 長利轉(zhuǎn)頭憨問：“門外那家伙是誰？怎么說話腔調(diào)透著有些耳熟……”隨著煙味漸近，一個駐著手杖的蓬發(fā)身影逆光映入眼簾，宗麟先跳起身來，搶過手杖說道：“那是我的寶貝手杖，怎會在這里出現(xiàn)，你拿去干什么？”那個吞煙吐霧的蒼發(fā)蓬松之人嘖然道：“唉呀，別搶去，我痛風(fēng)……”
“我也痛風(fēng)呀，”宗麟硬搶手杖到手，隨即瞅著門口之人，不禁納悶道，“咦，你怎么變得這樣蒼老了，還沒回俄羅斯??？”
“就快回去了，”蒼發(fā)蓬松的老者在舷欄邊叼著煙草卷葉棒兒慨嘆道，“闊別故鄉(xiāng)多年，此趟正要回莫斯科。還好我不辱使命，歷盡波折與艱辛，終于得以接回公主，且能搭上順風(fēng)船漂洋過海，不僅省去了許多路費和周折，更妙的是，得而擺脫羅馬教廷的眼線和意大利人的跟蹤，全憑老朋友們夠交情，尤其要感謝伊莎貝拉陛下施以援手，一路上悉加照顧的恩德。不過我們下一個碼頭就要上岸了，還要跋涉老長一段路途。你們要不要跟來作客？我們俄羅斯人很好客……”
“你浪費了這么多年在外面，四處折騰啊……”瞥著他的衰老樣子，宗麟不禁好笑，“等你接公主回去，你那老朋友莫斯科大公差不多都快老死了，這把年紀(jì)還能娶媳婦么？”
“老才好，”蒼發(fā)蓬松的家伙不顧上了歲數(shù)，目中又閃爍出狡黠之氣，叼著煙草卷葉棒兒眨眼湊近說道，“而公主還年輕，日后大有可為。等她終歸嫁過來，正式成為王后之時不過才二十歲，今后屬于她發(fā)揮作用的日子長著呢！我要輔佐她影響俄羅斯，幫助塑造我們那邊成為偉大民族之邦……”
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打量著五旬開外雞窩頭男子，在旁說道：“你是公使？我也是?！蔽逖_外雞窩頭男子轉(zhuǎn)頭惑問：“他是誰來著？”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抱拳微揖道：“在下姓馬，來自報恩寺。現(xiàn)為錦衣衛(wèi)千戶兼撒馬兒罕公使兼下西洋總兵兼……”五旬開外雞窩頭男子還禮：“叫我格蘭特就行。來自不列顛……”
“莫斯科大公也沒多老，”小珠子細(xì)聲慢調(diào)的說道，“伊凡三世撒手人寰的時候大概剛年過六旬，或許被他這個老婆和兒子氣死也說不定。拜占廷那位索菲亞公主嫁過來后，給他生養(yǎng)了十二位子女。索菲婭對長子瓦西里給予很大希望，她希望瓦西里能夠代替伊凡和前妻所生的兒子伊萬，成為莫斯科大公。但是伊凡三世從未想過廢黜王儲，所以索菲婭決定待機而動。此時金帳汗國遣使來索要貢賦，發(fā)生糾葛。成吉思汗的長孫拔都西征，征服了羅斯諸公國的多年后，莫斯科實際上已經(jīng)完全獲得了獨立，盡管在名義上和金帳汗國還有藩屬關(guān)系。各個公國必須向金帳汗國繳稅和貢賦，而且還要為金帳汗國服兵役和驛役，為了維護統(tǒng)治，金帳汗國利用手中的誥命權(quán)，適用各種挑撥伎倆，甚至使軍事手段，鼓動公國之間的不和，挑起紛爭。伊凡三世在即位之初，所求無非自保。但是隨著莫斯科公國的日益強大，他逐漸產(chǎn)生了統(tǒng)一羅斯諸公國的想法。自從索菲婭公主嫁入莫斯科公國、伊凡三世以‘第三羅馬’自居之后，把諾夫哥羅德等羅斯城邦并入自己版圖、消滅強敵喀山汗國、與立陶宛和金帳汗國等各勢力抗衡的局勢已經(jīng)不可避免。面對金帳汗國特使帶來的繳納貢賦的要求，伊凡三世并未多想，做出了拒絕。金帳汗國特使在驚詫之余不禁怒火中燒，當(dāng)堂和伊凡三世爭吵起來。平素以行事謹(jǐn)慎的伊凡三世也一反常態(tài)，動怒之余把金帳汗國特使帶來的索要貢賦的國書撕毀，并下令將汗國特使處斬。伊凡三世的舉動宣告了金帳汗國對莫斯科大公國長達(dá)兩個半世紀(jì)的統(tǒng)治結(jié)束了。但在當(dāng)時很多人并沒有為此歡欣鼓舞，他們更多的是擔(dān)心金帳汗國的報復(fù)。果然不久，金帳汗國終于派兵殺來了。伊凡三世差點斷送了他的國家。面對金帳汗國洶涌的攻勢，伊凡一度從前線逃回，幸虧羅斯軍隊旺盛的士氣及羅斯托夫主教瓦西安的鼓勵使伊凡重新回到前線……”
“說誰呢？”蒼發(fā)蓬松的老者叼著煙草卷葉棒兒伸頭來瞅信雄，納悶道，“你剛才說誰？別以為我沒聽到你以甜美的聲音在一旁嘀咕……”
“我沒說誰?！毙判圻B忙躲去我后面，小珠子又繼續(xù)說道，“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深秋，金帳汗國統(tǒng)帥阿合馬汗希望進入冬季后，河面冰凍，屆時與立陶宛合兵一處，一鼓作氣消滅對岸的莫斯科軍隊。而這時候，立陶宛的援軍正忙于應(yīng)付莫斯科的盟友克里木汗國的進攻，已經(jīng)無力增援阿合馬汗。面對寒冷的天氣，阿合馬汗躊躇再三，沒能下達(dá)過河追擊莫斯科軍隊的命令，望北興嘆一番后，下令撤兵，兩手空空地回南方的金帳汗國去了。就這樣，雙方?jīng)]來得及兵刃相見，就結(jié)束了這場史稱‘烏格拉河對峙’的戰(zhàn)役。這場隔河對峙標(biāo)志著金帳汗國對羅斯諸城邦二百四十年的統(tǒng)治正式結(jié)束。阿合馬汗從烏格拉河撤退后，在返回金帳汗國途中遭到西伯利亞汗國伊巴赫汗軍隊的狙擊，阿合馬汗戰(zhàn)敗被殺。金帳汗國不久因為內(nèi)斗而分裂為幾個小國，它們非但不再構(gòu)成莫斯科的威脅，還開始成為莫斯科侵吞的對象。沒過多久，克里木汗國軍隊攻克金帳汗國首都，享祚兩個半世紀(jì)的金帳汗國徹底滅亡了。俄羅斯徹底獲得獨立之后，伊凡三世持續(xù)統(tǒng)一大業(yè)。剛獨立就對其它周邊小國凌駕吞并，伊凡三世偶爾兩次自稱‘沙皇’流露了他的意圖。但當(dāng)伊凡三世準(zhǔn)備在開疆拓土方面大展宏圖之際，家里出現(xiàn)了重大變故?！?p> 長利憨問：“什么樣的家變呀？”小珠子從他耳后晃出，細(xì)聲慢語的說道：“公國之內(nèi)傳言四起，說索菲婭公主借治病為名，謀殺了王儲伊萬，以便索菲婭和伊凡三世所生的長子瓦西里三世能夠成為王儲，繼位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遷怒于索菲婭，認(rèn)為是索菲婭在幕后策劃了王儲之死的陰謀。但卻沒有真憑實據(jù)，伊凡三世只能把治病的醫(yī)生處死。后妻索菲亞希望自己的兒子瓦西里三世為繼承人，傳聞一場宮廷詭謀在秘密地醞釀之中。密謀敗露后，索菲亞和瓦西里遭到貶逐和監(jiān)禁。不料由于某些托缽僧暗中相助，瓦西里逃脫，投奔立陶宛。形勢迫使伊凡三世不得不做出讓步。此前伊凡三世把瓦西里抓了起來，他的支持者都被處決或流放。然而不久伊凡三世卻清洗了他自己的人馬，疑心可能是他的幕僚卷入了謀害瓦西里的陰謀。伊凡三世在其生命中辦的最后一件事是為瓦西里尋找合適的妻子。隨后，癱瘓在床的伊凡三世將莫斯科大公之位傳給了索菲婭的長子瓦西里。風(fēng)云一世、第一個號稱‘全俄君主’的伊凡三世病逝。索菲婭公主不遺余力將兒子瓦西里推上大公之位，雖然瓦西里三世在性格上很像他的母親，作風(fēng)專斷，疑心很重。他即位后卻也沒能擺脫母親索菲婭和拜占庭近臣的影響……”
長利抬手摸向耳后，小珠子卻從信雄那邊轉(zhuǎn)出來，細(xì)聲慢調(diào)的說道：“瓦西里三世繼承父親遺志，努力統(tǒng)一俄羅斯。發(fā)出著名宣稱‘我的意志就是神的意志’，在位三十一年。他的歷史成就雖遠(yuǎn)不如其父伊凡三世，但也可以稱得上頗有建樹。瓦西里三世最主要的業(yè)績就是成功地繼續(xù)進行了領(lǐng)土擴張，多次擊敗立陶宛，把大片領(lǐng)土和要地最終并入俄羅斯版圖。受他母親的影響，誓將莫斯科變?yōu)椤谌齻€、也是永久的羅馬’……”
“我們那邊有個成語，”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說道，“所謂‘鳩占鵲巢’，大抵就是這樣了。戰(zhàn)斗民族被蒙古人統(tǒng)治了二百年，并不完全只因伊凡大帝一戰(zhàn)改命，俄羅斯誰也不服，卻栽在了亡國的拜占廷公主手上，可以說很大程度上根本就是純出自愿，拜投她的石榴裙底下，任由她來改塑民族秉性，并繼承東羅馬帝國的文化，理念，制度，從而雄強崛起。獲得新生的莫斯科以拜占庭帝國繼承人的身份登上了世界舞臺，從數(shù)十年前東歐平原上偏安一隅的大公國，一躍成為歐洲地區(qū)不可忽視的重要勢力?！?p> 小珠子在信雄耳后細(xì)聲細(xì)氣的說道：“至于從來神秘的托缽僧們在這里起著什么樣的作用，一直使我暗感好奇?！?p> “哪有什么，不過從中穿針引線罷了?！鄙n發(fā)蓬松的老者叼著煙草卷葉棒兒瞪信雄一眼，低哼道，“我那老朋友瓦西里耶維奇在還沒當(dāng)大公的年輕時候，就對斯堪的納維亞之風(fēng)充滿向往。七歲那年，其父王給他挑選了鄰近城邦一位大公的女兒瑪麗婭作為他未來的妻子。不過他成長的過程中，一直神往愛琴海，憧憬那邊有個女神等待他追求。此后又在拜占廷亡國之際，他仍心心念念那邊有位小公主不知下落。讓我留意查找，他即位后發(fā)兵攻打喀山汗國那年，原配妻子瑪麗婭突然暴病身亡。世人以為他本打算在戰(zhàn)事結(jié)束后，在羅斯諸城邦中找一個妻子，但羅馬教廷出人意料地遣使來莫斯科，提出莫斯科大公和索菲婭公主聯(lián)姻。但這只是官方臺面上的堂皇說法，其實我們早就著手在做這個事情，一切都按我那位老朋友的意思進行著。不論多難，他想要的從來會得到……”
“大概這也是拜占廷公主想要的，她亦然是想要就一定設(shè)法得到?！毙≈樽釉谛判鄱笮÷曊f道，“據(jù)史書記載，索菲婭公主為人非常聰明，同時有很強的野心，她想復(fù)國。而教廷想通過聯(lián)姻這種方式，以拯救耶穌教文明的名義，說服莫斯科大公國在北線向突厥人發(fā)動戰(zhàn)爭，以減緩歐洲所面對的突厥威脅。以為把索菲婭公主嫁到莫斯科大公國，有望鞏固歐洲西部和歐洲東部的莫斯科之間的聯(lián)系，將為兩教合并打下基礎(chǔ)。很快就傳來了伊凡三世對教皇提議的回信。伊凡三世表示同意這樁婚事，但伊凡三世派來的特使提出一個條件：伊凡三世和索菲婭公主所生子女，不得繼承莫斯科大公之位。索菲婭公主沒有絲毫的猶豫，一口答應(yīng)下來。她是想嫁過來再說，果然日后這個婚約條款被她視為廢紙一張，她成功地將親生兒子推上大位，實現(xiàn)‘鳩占鵲巢’，從此統(tǒng)治了俄羅斯，并使之成為帝國?！?p> “公主確是聰明過人，”蒼發(fā)蓬松的老者叼著煙草卷葉棒兒瞪信雄一眼，微哼道，“繼續(xù)留在羅馬教廷寄人籬下與遠(yuǎn)嫁不為人知的莫斯科大公國以實現(xiàn)理想抱負(fù)之間，索菲婭公主選擇了后者。在當(dāng)下的歐洲人心目中，羅斯諸城邦雖然也信仰耶穌教，但那里荒寒落后，生存處境惡劣，居民屬于半開化的野蠻人。他們覺得我們比起韃靼人來，差不了多少。所以很多人都驚訝于索菲婭公主的決定。遠(yuǎn)在莫斯科的伊凡三世也在熱切地等待索菲婭公主的到來。迎娶拜占庭帝國的末代公主，在法理上意味著莫斯科大公成為拜占庭帝國的合法繼承人，莫斯科大公國至少在名義上從此可以成為羅斯諸城邦的首都。經(jīng)過漫長的旅途之后，索菲亞公主終將抵達(dá)莫斯科。冬天來臨之時，我們要在莫斯科舉行伊凡三世和索菲婭公主的盛大婚禮。你們要不要來作客？婚席上的魚子醬、腌瓜、生豬肉很好吃……”
長利搖頭說道：“那就不了，我吃生冷東西會拉肚?！?p> “不去是你的損失，”蒼發(fā)蓬松的老者叼著煙草卷葉棒兒瞪長利一眼，微哼道，“那個家伙呢？咦，那小子去哪里了？就是當(dāng)年燒我褲子那個俊俏的小白臉……怎么沒看見他？”
“有樂嗎？”宗麟一臉壞笑，指了指身后某個方向，說道，“他在里面享受?！?p> 蒼發(fā)蓬松的老者叼著煙草卷葉棒兒瞪宗麟一眼，問道：“享受什么？”宗麟眉飛色舞的答道：“美食以及溫柔鄉(xiāng)。你猜是啥滋味？”
長利搖頭嘆道：“溫柔鄉(xiāng)里，怕是不那么好味。”
“他在誰的溫柔鄉(xiāng)里？”蒼發(fā)蓬松的老者叼著煙草卷葉棒兒疑惑道，“那小白臉在這條船上泡妞嗎？可這兒哪有其它妞兒，除了你旁邊這個大妹子，就只有那位小陛下，以及我家公主，難道……”
長利望著舷邊走過的一排綽約身影，憨笑道：“誰說沒其它妞兒，那些不就是？”蒼發(fā)蓬松的老者叼著煙草卷葉棒兒嘖然道：“那些不是妞兒，無非老媽子。她們分別屬于伺候女王陛下，以及服侍我們公主的不同團隊，然而其中最年輕的也都是你媽那輩份了……你想約誰，我去跟她說一聲，勢必立馬雀躍而至?！?p> “先前聽你們提及‘瘋女胡安娜’，”五旬開外雞窩頭男子轉(zhuǎn)頭回來，問道，“不知說的是哪位？當(dāng)前依靠葡萄牙人武力撐腰正跟我們陛下爭奪王位的那個公主也叫胡安娜，但卻沒瘋……”
“他們這里叫胡安娜的女人多了去，”宗麟別過臉，朝舷窗壁忍笑說道，“女兒和母親叫同一個名字的都有。然而我先前說的那個‘瘋女’卻是女王伊莎貝爾一世之次女。雖然發(fā)瘋，她后來也當(dāng)上女王，并且是神圣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之母。他的帝國跨越兩個半球，被稱為‘日不落帝國’。其實這個令后人耳熟能詳?shù)拿Q，原本指的是身兼神圣羅馬帝國皇帝、西班牙國王、德意志國王、尼德蘭君主的查理五世統(tǒng)治之疆域。他母親胡安娜徹底精神錯亂，使他隨著父親的去世和母親的被監(jiān)禁，有過悲慘的小時候。查理自幼苦修于低地劣境，童年時的教師是烏得勒支的艾德里安，即日后的教皇哈德良六世。天生畸形的查理登基之后，不僅與馬丁·路德發(fā)生糾葛，還重用在葡萄牙受到冷遇的航海家麥哲倫，并出資幫助麥哲倫進行環(huán)球航行，擴大了西班牙勢力范圍，使西班牙成為當(dāng)時的海上霸主。為了擴大帝國的疆界，他先后與法蘭西王國、奧斯曼帝國爆發(fā)戰(zhàn)爭，都以勝利告終，擴展了歐洲大陸的影響力。他擊敗法蘭西和奧斯曼帝國，稱霸歐洲，使得西班牙帝國盛極一時。而這位名副其實的‘日不落大帝’就是里面那個小家伙的外孫兒?！?p> 我小聲問道：“你有沒辦法救有樂出來？里面似乎沒什么動靜了，大概讓小家伙折騰得已然奄奄一息……”
“唉，痛風(fēng)真是慘！”宗麟撫膝嘆道，“查理還患有癲癇癥和嚴(yán)重的痛風(fēng)，大概由于飲食主要是紅肉引起。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痛風(fēng)從疼痛發(fā)展到致殘。世人眼中這位強大的君主其實一直活在人所不知的痛苦之中，你三歲的時候，他在痛苦中去世。”
“我也痛風(fēng)，”蒼發(fā)蓬松的老者叼著煙草卷葉棒兒湊過來說道，“越來越難行走如常，眼看日益離不開這根手杖?？刹豢梢运徒o我？”
我見宗麟不肯，就轉(zhuǎn)到蒼發(fā)蓬松的老者后面，捏開信雄伸去悄摸其瘡的手指，小聲說道：“若肯幫我把有樂從那里面弄出來，回頭就設(shè)法勸他將手杖給你拿去用?！?p> “伊莎貝爾陛下不在里面，”五旬開外雞窩頭男子轉(zhuǎn)頭說道，“剛才我在舷梯邊看到她跑上去了，鞋都沒穿?！?p> 長利憨問：“她到底該叫‘伊莎貝爾’還是‘伊莎貝拉’那個發(fā)音才對呀？”
“同個意思，”宗麟抱著手杖說道，“伊莎貝爾一世通常指的就是伊莎貝拉一世。意大利名人彼得羅在這位女王五十來歲去世那年沉痛地說：筆從我的手中墜落，力量在悲傷中消失，世界失去了它最珍貴的瑰寶，她長期引領(lǐng)著西班牙走向繁榮昌盛。她的隕落，不僅西班牙人應(yīng)深表哀悼，而且所有耶穌信仰的國家應(yīng)為之悲痛，因為她是美德的鏡子，是天真無邪者的庇護神，她嫉惡如仇。我懷疑那些古往今來的女英雄，她們的價值有哪一個能超得過這位無與倫比的女人！”
蒼發(fā)蓬松的老者摸著艙壁走去那邊探頭探腦，突然叫了聲苦，叼著煙草卷葉棒兒在門口轉(zhuǎn)身說道：“我踩到屎了?！?p> 長利問道：“什么形狀？”
蒼發(fā)蓬松的老者抬著腳蹦跳，懊惱道：“螺旋向上。”
“那個是蛋糕?！遍L利轉(zhuǎn)頭去望宗麟，憨問，“對吧？”
宗麟眨著眼說：“要看具體是何形態(tài)來著？”
“踩扁之前的樣子嗎？”蒼發(fā)蓬松老者抬腿看了看，回想道，“螺旋向上，尖橛兒微翹?！?p> 我正要挪身去板壁縫隙那兒窺望，忽感右手猝痛劇烈，從腕臂直鉆肘彎，驟如針刺釘扎。信雄他們聞聽我突然叫了聲苦，紛紛轉(zhuǎn)望。我以為被什么東西扎到手，抬起掌腕又沒瞧見有血，亦無傷口可辨，籍借舷窗外透入的光線細(xì)瞅，但見手腕那兒的皓膚里隱約顯現(xiàn)一枚宛如釘子形狀的朱痕。
長利說道：“當(dāng)心這間船艙地板上有些魚，別給鰭刺扎手?！毙判刍髥枺骸斑@里為什么有魚呀？”五旬開外雞窩頭男子指了指角落處掛著的網(wǎng)，說道：“先前我去捕撈了一些，預(yù)備晚上做燒烤，展示蘇格蘭烤魚技藝，招待專程趕來的費爾南多殿下。撒網(wǎng)正歡，卻發(fā)現(xiàn)你們不知從哪兒掉水……”
“別燒了船就好，”宗麟微哼一聲，揚眉而問，“呵，她老公也要來嗎？”
長利憨問：“誰老公？”信雄也湊到近前，滿眼好奇欲詢之色。
“還能有誰？”宗麟轉(zhuǎn)嘴朝某個方向微撇一下，低哂道，“里面那小家伙。人家有老公的，有樂去那邊干什么？萬一撞見了，有多尷尬？他還在人家床上，躺著吃這吃那。搞得我們都跟著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五旬開外雞窩頭男子見大家聞言不安，連忙寬之曰，“阿拉貢王子費爾南多殿下自幼與卡斯蒂利亞及萊昂國王恩里克四世同父異母的妹妹兼繼承人伊莎貝爾公主訂有婚約，不過眼下還有名無實。此趟我們就是要護送她去巴利亞多利德結(jié)婚。費爾南多與伊莎貝爾陛下皆屬于特拉斯塔馬拉家族的成員，這對堂姐弟都是卡斯蒂利亞和萊昂王國胡安一世的后代。費爾南多王子比伊莎貝爾陛下年小一歲，是她堂弟。其兵力強大，一直支持她，屬于她最忠心的‘迷弟’……”
長利憨笑道：“想不到費爾南多二世比伊莎貝爾一世還小，我本以為這位史書中自號‘天主信徒’的阿拉貢國王年紀(jì)大過他老婆呢。”
宗麟嘖然道：“里面那小家伙看上去嬌小玲瓏，充滿孩子氣，雖極頑劣，其實有十來歲了?！蔽逖_外雞窩頭男子點頭稱是：“對對，光憑外表的樣子看不出來的。伊莎貝爾陛下天真無邪，看樣子像長不大的小孩子，但她其實比西地中海霸主費爾南多殿下年長一歲，是其堂姐。況且你們別看我樣子顯老，其實我才四十開外，就是長得急了，顯得像五旬開外。說來我還真羨慕那位虎殿下，他看上去總顯得不成熟的樣子，不知其實多少歲了……”
“信虎大人嗎？”蚊樣家伙縮在角落里聽到，掐著指頭算過，插了一句，“跟著我跑過來時，不過虛齡二十來歲吧?！?p> “嗐！他們的年齡說不準(zhǔn)的，”宗麟擺了擺手，轉(zhuǎn)面朝蚊樣家伙說道，“常報虛歲，而且家史記載也虛虛實實。那小子根本不成熟，十幾歲起就胡折騰。我一直在等著他有本事打過來，然后我揍他?？墒撬K究打不過來，就只是瞎折騰……”
“誰？”四旬開外雞窩頭男子略顯窘迫道，“我沒瞎折騰啊。雖然這些年我也沒干成什么，不過有付出努力，也肯拿命去拼。否則只有留在家鄉(xiāng)挖礦，偶爾下水摸魚來烤，這樣碌碌無聞地過完一生……”
“沒說你！”宗麟嘖然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跑來西班牙這邊瞎折騰，知道有什么后果嗎？你的活動，間接產(chǎn)生的后果將使西班牙王室與不列顛王朝越走越近。后來西班牙王室就把阿拉貢的公主嫁給了‘亨八’，多么難得的賢妻呵！然而亨利八世這小子風(fēng)流成性，竟然為了別的女人跟她鬧離婚，引發(fā)了內(nèi)外震動，后果一連串。搞到那位仙風(fēng)道骨的羅馬教皇都忍不住想干掉他，還號令天下共討之。頭一個奔來響應(yīng)的是扮成要飯佬一路乞討苦行而至的法蘭西王，教皇摸過他的頭之后加以表揚，讓他回去起兵。據(jù)說他打不過，反而被‘亨八’揍了，打到龜縮。繼而神圣羅馬帝國一個小女孩由她父親牽著手去到海邊，伴隨著無敵艦隊吹響的號角，在千舸征發(fā)的蔽天戰(zhàn)旗下遠(yuǎn)眺英倫列島……當(dāng)然這都是后話?？傊愎怨粤粼诩亦l(xiāng)挖礦多好？唉，話又說回來，離婚這種事情真是太糟心了，亨利八世鬧離婚引發(fā)了那么多比戲劇還精彩紛呈的事情，我的離婚與再婚也搞到一地雞毛，弄不好真要家敗業(yè)散，落得以悲劇收場！”
四旬開外雞窩頭男子聽得如墜云霧，懵然問道：“你是什么情況？”長利在旁憨笑道：“他跟自己老婆離婚，轉(zhuǎn)頭去跟兒子的岳母結(jié)婚，鬧得全家雞飛狗跳。兒子也不高興……”
宗麟又嘖一聲，說道：“這有什么？里面那個小家伙將來的外孫兒查理五世還跟他繼外祖母富瓦談戀愛呢。這些關(guān)系發(fā)生在他單身期間，只有一次發(fā)生在他喪偶之時，沒有記錄表明他在婚姻期間有任何婚外戀情。后來查理與十一歲的瑪麗·都鐸訂婚，瑪麗是英格蘭國王亨利七世的女兒，也是未來英王亨利八世的妹妹，后者將在兩年后登上王位。然而，在托馬斯·沃爾西的建議下，婚約又取消了，瑪麗改而嫁給了法蘭西王路易十二。這幫家伙將在‘亨八’的離婚鬧劇中先后紛紛登場，都鐸王朝這場大戲我這里就不談了。唉，離婚真是太麻煩了……”
“那小家伙沒在里面吧？”他們閑扯的時候，我又挪身去從板壁縫隙那兒窺望，想看有樂在干什么，不料手肘又猝然劇痛，定睛一瞧，皮膚下那枚釘狀的朱痕不知如何移去了臂彎附近。見我吃了一驚，信雄忙來湊覷，訝問一聲，“怎么搞的？”
我抬手覷看，嘗試揩拭不掉，兀自暗感奇怪，小珠子在信雄耳畔嘀咕道：“雪白皮膚上的朱痕很像那枚仙王釘，你們覺得呢？”長利伸頭來瞧，問道：“是了，信雄從‘那誰’頸后拔出來的一枚奇怪釘子去哪里了？”我摸尋身上，覓找不著，搖頭說道：“先前我拿過來，它在手里漸漸變小，后來不見了。記得我似乎也沒揣在身上，它去哪里了呢？”
“它就像薄冰一樣會在空氣中融解，”信雄比劃著說，“當(dāng)時我剛拔出來之時還很大很長，轉(zhuǎn)眼就變小，拿在手上顯得越來越薄弱，然后被你硬搶去了?？赡芡耆粢舱f不定……”
“你也有這么聰明呵，”長利摸了摸信雄的腦袋，轉(zhuǎn)面憨笑，“分析得合情合理。那就沒事了？”
“沒事才怪！”我伸直了手臂給他們看，一時難抑驚疑不定之情，說道，“你看它又往前移動了，回到了腕間?！?p> “它是仙班之物，”小珠子轉(zhuǎn)動而出，沿著我手臂那枚奇異的印痕巡過，迅即懸移復(fù)返，在信雄肩頭說道，“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神奇元素，似乎屬于超越六維能量，已經(jīng)附在你身上了。我們這些四維度的生物是拿它沒辦法的，剛才我檢測過，痕跡雖顯飄忽無定，其卻似在棲息休眠，還好它只是棲居蟄伏，不同于一般的植入?；蛟S對宿主本身沒有害處，只是起初難免會有不適之感。”
我不安的問道：“然而它在我里面蟄伏，到底要干什么呀？”
“它是強大的兵器，”小珠子細(xì)聲細(xì)氣的說道，“在‘仙宮’那班家伙看來，此類超空間殺器無異于令他們深為忌憚的克星，對于六維以內(nèi)的一切生命來說，恐怕也屬于終極兵器。就算遇到比我們高出一籌的五維魔物，亦可予以降維打擊，當(dāng)然前提是，除非你會用……”
我問：“你會不會？”小珠子瑟縮道：“才不會呢！不要再跟我說這些，人家好害怕……”
信雄在旁嘀咕一聲：“我也想要終極殺器……”我伸著胳膊移去他面前，說道：“好啊，你能就拿去?！毙判蹞覆粍?，懊惱道：“拿不到?！遍L利憨問于旁：“那先前信雄是怎么拔下來的呢？”小珠子細(xì)聲細(xì)氣的說道：“當(dāng)時有我。那東西干擾了我的腦波，瞬間掃進去里面了，不知怎樣就調(diào)用了我一項隱藏的技能，通過我的宿主，也就是信雄幫它拔出了一枚六維殺器。當(dāng)然信雄也是想拔才伸手，然而那種釘子本身不是誰想拔都能拔得出來的，我是被它掃窺到了‘煉金術(shù)士’給我的某個秘技，剎那間激發(fā)了那個我不能說的能力，才可以拔得動。眼下就算我想幫你移除，看來也不行了。因為當(dāng)時有它先前那個宿主強大的力量起作用，又加上調(diào)用了我的秘技，才有辦法逼它出來……”
“你也有‘腦波’？”長利憨笑于旁，“什么能力不可以說??？我乃你宿主的親戚，是他叔叔。不要見外吧？”
“難道我有‘盤古’能力也要告訴你？”小珠子從他耳后悠轉(zhuǎn)而出，細(xì)聲慢調(diào)的說道，“曾經(jīng)化名‘元始天尊’的那一位是我?guī)熓澹@層淵源也要說給你知道嗎？”
“你怎么不說如來神掌是你師伯發(fā)明的，”宗麟在前邊聽到，轉(zhuǎn)頭冷笑道，“還盤古？真能吹。順便告訴你，昨晚我在不堪回首的醉夢中，看見上帝被綁在燃燒的十字架上，居然打出如來神掌了，你信不信真有這么神？”
“那個頭上罩著便桶的家伙嗎？”臉形奇特的小個兒之人疑惑道，“他不是上帝吧？況且曾經(jīng)被綁在十字架上挨戳而死的那一位也不是上帝，而是他的兒子耶穌，本來行業(yè)屬于木匠……”
我蹙眉問道：“咱們就光在這里閑扯，不急著回去救援信照和我家翁他們了是吧？我覺得那邊的情勢好兇險，放心不下……”
“這邊情勢更糟糕，”蒼發(fā)蓬松家伙在艙門那兒蹦跳著叫苦道，“我又踩到了一坨螺旋向上之物，氣味可疑，顯然不是蛋糕……你們剛才說這是什么糕點來著？”
“糟糕！”小珠子不安的轉(zhuǎn)動道，“咱們就算避來了這里，仍沒擺脫危險之物。她手臂上那個印痕微微閃動，突然提醒了我，才發(fā)現(xiàn)那邊有什么東西跟過來了，大概混進我們當(dāng)中，船上至少有一個不是人！”
眾人聞言正面面相覷，只見一個鴨子張著翅膀走了過來。信雄愣看鴨子走過跟前，伸手一指，問道：“難道是它？”
“別誤會，這是我養(yǎng)的。”蒼發(fā)蓬松家伙忙道，“出外這些年，我一直以‘飛鴉傳信’的秘密渠道跟莫斯科大公保持聯(lián)絡(luò)。不過最近渡鴉難養(yǎng)，我改為訓(xùn)練野鴨送信，看看它能不能跟雁群一起北飛，幫我傳遞書函……阿梨，你張著翅膀大咧咧走過來干什么？當(dāng)心踩屎?！?p> 名叫“阿梨”的鴨子走去門邊探頭探腦，突然驚跳而退，墜羽飄飛，從我眼前掠過。沒等我看清那邊發(fā)生了什么，手臂又一陣猝痛難耐。低眼瞥見朱痕從掌腕變長，末梢蔓延及臂彎，隱約變成劍之形態(tài)。
“這種情況我們那里有個成語可以形容，”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在舷欄邊說道，“所謂‘鳩占鵲巢’，就是這樣了。拜占廷公主索菲婭之子瓦西里三世通過政變奪取大公位置，進而統(tǒng)一了俄羅斯。由于瓦西里的母親在莫斯科并不受歡迎，大多數(shù)貴族都支持伊凡三世的第一個妻子所生之子伊萬諾維奇，亦即瓦西里三世的異母兄弟，他的父親伊凡三世本來是要把大公之位傳給自己的長子伊萬諾維奇。不料卻先于其父去世，這使伊凡三世必須要在瓦西里和伊萬的兒子德米特里之中作出選擇。為爭奪權(quán)力，變亂頻生。俄羅斯人的老冤家立陶宛也卷了進來，又給他們添堵。最終在索菲婭一伙的努力之下，德米特里出局，被伊凡三世軟禁。伊凡三世在臨終前特意囑咐瓦西里，一定要照顧好被廢黜的德米特里，也就是伊凡三世的孫子，希望瓦西里不計前嫌，不要因為德米特里與其爭奪過大公位子，就加害于德米特里。瓦西里向父親做下了保證。但伊凡三世剛剛過世，瓦西里就違背諾言，派人把德米特里抓起來，關(guān)進了監(jiān)獄。不久，德米特里死在獄中。索菲婭公主不遺余力將兒子瓦西里推上大公位在先，瓦西里三世將親侄子德米特里投入監(jiān)獄致死在后，兩次出爾反爾，違背諾言，使得瓦西里和他的母親索菲婭在貴族們眼中成為不折不扣的篡位者。他即位后也仍在母親索菲婭和拜占庭近臣的影響下行事，這使得城中的貴族對瓦西里三世更加不滿。瓦西里三世并沒有采取相對溫和的寬撫手段去籠絡(luò)人心，卻對稍有不滿的貴族大加打壓。因為當(dāng)年在爭奪王位時，瓦西里對莫斯科貴族們產(chǎn)生了深深的不信任，他不采納杜馬議事會的意見，而是和周圍的幾個近臣私下里密議，然后翻臉與立陶宛大戰(zhàn)連場，消耗國力。后來在神圣羅馬帝國皇帝斡旋下，僵持了多年的雙方最終達(dá)成和解，瓦西里三世回過頭來削弱貴族們的勢力，從而進一步鞏固君主專斷的權(quán)力，反對的聲音很快就被壓制下去?；撕艽缶﹂_疆拓土之后，瓦西里三世在莫斯科病逝。三歲的幼子伊凡即位，史稱伊凡四世，即后來的伊凡雷帝。俄羅斯進入‘雷帝時代’……”
“雷霆大帝嗎？”長利轉(zhuǎn)頭憨問，“我們也有聽說過。這個雷霆萬鈞的年代距離我們來的那時候并不遠(yuǎn)，沒想到他是拜占廷公主的孫兒。不過你現(xiàn)下說這些干嘛？”
“伊凡雷帝童年的老師就是毛發(fā)耷拉那個家伙，”有個蒼發(fā)稀亂的捧碗之人拿著東西從旁邊經(jīng)過，小珠子從信雄耳后轉(zhuǎn)出來，等他走開，才插話道，“而他父親瓦西里三世的師傅就是里面那個總愛叼著煙的毛發(fā)蓬松家伙，并且這家伙也是他爺爺伊凡三世早年的‘發(fā)小’，屬于畢生好友。這廝深得索菲婭公主信任，公主成為大公夫人后，變得多疑，卻對此人信任從無改變。也因為他在暗中施加影響，促使伊凡三世的態(tài)度在最后關(guān)鍵時刻發(fā)生轉(zhuǎn)變，終于肯將寶座傳給拜占廷公主索菲婭之子瓦西里……別小看這些愛跑去當(dāng)君王們童年老師或小伙伴的家伙，神圣羅馬帝國查理大帝童年時的教師即是日后的教皇哈德良六世。”
信雄忍不住嘀咕道：“他若死掉就沒有日后了……”蒼發(fā)稀亂的捧碗之人拿著東西轉(zhuǎn)面接茬兒道：“叼煙那家伙嗎？我看他還能活大把時候呢，別看他長得急，樣子憔悴，其實沒多老……”小珠子細(xì)聲細(xì)氣的說道：“他跟那位‘發(fā)小’的歲數(shù)差不多。你為什么說他要死掉？”
信雄伸手一指，說道：“你看他掏出家伙，發(fā)狠的樣子像要跟誰玩兒命?！?p> “我不怕死，今天不是我的死期?！泵l(fā)蓬松家伙叼著煙草卷葉棒兒，從蒼發(fā)稀亂之人拿來的一袋東西里揀出兩根手炮，分握在手，發(fā)著狠說，“燒我褲子的小白臉受困在內(nèi)，趕快幫他脫身為妙。我對小白臉本來沒有好印象，但他屬于例外。其活潑可喜，有趣之極，簡直是小白臉群體里面的一股清泉。”
長利憨問：“他為什么對著一坨大便發(fā)狠？”蒼發(fā)稀亂的捧碗之人轉(zhuǎn)頭回答：“里面那個不是一般的大便，你沒親眼看見，就不要亂說話。”
長利忙問：“什么形狀？”蒼發(fā)稀亂的捧碗之人幫毛發(fā)蓬松家伙填裝彈藥，用小棍子捅了幾下銃口之后，兩人齊聲回答：“螺旋向上！”
“詭異程度螺旋上升，”長利連忙湊來我旁邊，從板壁縫隙急窺道，“快讓我看看里面發(fā)生了什么，當(dāng)下究竟是啥情形？”
“拼了！”毛發(fā)蓬松家伙叼著煙，雙手各握一根手炮，跳起身來，騰空說道，“快放鴿子！”
蒼發(fā)稀亂的捧碗之人掏出兩只白鴿，配合默契地及時往他身后放飛。毛發(fā)蓬松家伙騰身射擊之際，叼著煙轉(zhuǎn)覷身后，看見兩只白鴿扇動翅膀亂飛過來，不由惱叫道：“唉呀，怎么偏偏飛過來撞我臉上……”
“放鴿子的含意是，”蒼發(fā)稀亂的捧碗之人揮手把鴿子趕去毛發(fā)蓬松家伙那邊，轉(zhuǎn)面朝信雄他們解釋道，“即使要戰(zhàn)爭，也不忘記和平。不過這種浪漫淋漓的情懷以及動作場面還須多加演練才能更為嫻熟，最終使槍林彈雨展現(xiàn)出暴力之美……”
信雄不解的是：“你們既然有鴿子，為何還費勁地訓(xùn)練鴨子去送信呢？況且我看那個‘阿梨’不像一般的鴨子，我覺得它有點像鵝……”
在信雄甜嫩的話聲中，毛發(fā)蓬松家伙墜落。蒼發(fā)稀亂的捧碗之人提醒不及：“當(dāng)心別摔在門口的大便上……”毛發(fā)蓬松家伙已跌得一塌糊涂，癱在那兒懊惱道：“都怪你剛才裝填彈藥沒弄好，未及發(fā)射，鐵丸兒先從銃管里掉出來了。我身在半空之時，由于鴿子撞來我眼前亂扇翅膀，干擾視線，不意跳躍太高，腦袋撞到了頂壁，暈頭而墜，結(jié)果摔到了大便上……至于阿梨，就算像鵝，我覺得它應(yīng)該還是一只可愛的鴨子。”
我把胳膊伸到信雄跟前，問道：“你看見我這里變成一支劍的形態(tài)沒有？”信雄摸了摸，發(fā)出贊嘆：“哇啊，好白柔！”我瞥他一眼，說道：“亂摸什么呢，又不是問你。”小珠子晃手而出，從后面彈信雄耳朵一下，隨即縮手轉(zhuǎn)到其肩頭，信雄叫了聲苦：“哎呀，誰彈我耳垂？”然后愕覷道：“你哪來的小手？”
小珠子伸腳踢信雄一下，迅即疾收，復(fù)又圓渾如球，轉(zhuǎn)到我手臂上，巡個來回，說道：“發(fā)現(xiàn)有危險之物臨近，它就變成劍形了嗎？看來這種六維以內(nèi)最終兵器自有其意識，或許它也屬于有智慧之物，能感知到周圍情勢變化……”信雄捂著鼻問：“她的整支手臂會不會變成兵器？”
“應(yīng)該不會，”小珠子巡過我手臂，懸空晃返信雄肩上，細(xì)聲慢語的說道，“但也有別于佩戴之物，我覺得這股超空間能量似要跟她實現(xiàn)某種融合，首先是意欲嘗試建立心電感應(yīng)的橋接。就像我哥哥當(dāng)初那樣，他就是因而一步一步接近了其以為的終極真相，最后擊毀了人們看不見的那座亙古跨今橫空交構(gòu)的巨大‘跨維橋’……”
“是不是這個東西？”宗麟豎起耳朵聽到，連忙從蒼發(fā)稀亂的托缽僧那里掏出一本小破書，翻到某一頁，指著插畫湊近問道，“聽說神告訴‘先知’或者誰，他們還會乘坐空中懸浮的這個機械物體再次回來，看到?jīng)]有？仿佛渾天儀或地動儀的樣子，飛行在天上……”
“這不是‘跨維橋’，”小珠子蹦開，縮去信雄耳后說道，“只不過是他們偶爾乘坐低飛巡游的某種‘跨維載具’而已。月亮背后也有一個，在寧靜海那里埋藏許多年，不知是誰撞壞墜落的……后來‘寧靜谷戰(zhàn)役’就在那里發(fā)生?！?p> “然后世界就毀滅了？”長利轉(zhuǎn)面憨問，“我們還有多長時間？”
“快了。”小珠子從他耳后晃出來說，“從你旁邊那個小妞兒出生之時算起，人們只剩最多不過五百年，就到了惡疾頻發(fā)、河川枯涸、寒暑變異、食物越來越少的時候，人心崩壞，極端之徒猖獗，戰(zhàn)火紛燃，遍地干戈四起，自相殘殺?！畬庫o谷戰(zhàn)役’之前你們已經(jīng)玩完了，那是騎士團和托缽僧為阻止殘余的邪惡變異之人拼湊而成的‘共同體’獲得‘月之輪’而進行最后一搏，其中有西班牙王子和幾個不同國家的公主也加入這支末世戰(zhàn)隊。打輸之后剩余的騎士團和托缽僧跑上了我們的‘哨塔’飛行器，就是那個古老的金字塔形狀之物。一些人跟我們?nèi)チ颂焱跣?，找到了巨大的‘煉金術(shù)士’隱藏之所在，從而一起流浪四方……”
長利不禁納悶道：“哇啊，騎士團和托缽僧怎么能存活那么長久呢？”小珠子轉(zhuǎn)去信雄那邊，從耳后晃出來說：“騎士團一直存在呀。他們租房居住，世代照顧老弱病人。至于托缽僧，一向躲在各個隱修處所修煉裝死之術(shù)，其中一些‘兄弟會’的家伙就不那么安份，依然四處搗騰事兒，甚至操控著不少地方的朝政以及財富運營。頭發(fā)耷拉那個家伙就是兄弟會士，還有那個毛發(fā)卷卷的，叼煙那個大概不是，但他后來成為首位俄羅斯國師之類的厲害腳色……”
毛發(fā)蓬松家伙叼著煙葉棒兒亂打蒼發(fā)稀亂的捧碗之人，埋怨道：“看你給我填裝的什么玩藝兒？連火繩也沒有塞進去，你讓我用什么來射擊？點煙發(fā)射嗎？”長利望著那邊，疑惑道：“他能有多厲害呀，看這家伙也不像很聰明的樣子……”
“他那是大智若愚，”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說道，“論處心積慮，沒多少人比得上他更謀算深遠(yuǎn)。正是此人前往意大利，找到拜占庭末代皇帝的弟弟及其在羅馬教廷庇護下避難的女兒索菲婭，面對擴張勢頭咄咄逼人的土耳其，意大利首先感到焦慮，因為在奪取君士坦丁堡、滅掉拜占庭帝國之后，土耳其人攻占了巴爾干半島，直接威脅著意大利各國的東部邊界。這家伙充分利用了意大利人的焦慮，說動他們的權(quán)貴出面促使教廷將聯(lián)姻的眼光轉(zhuǎn)到遙遠(yuǎn)的東方，在那里的荒漠上有一個起初沒有太多人留意的城邦名叫莫斯科。他巧取豪奪，先說動了公主和她身邊紛紛來投靠的拜占廷近臣，又使教廷相信只要把拜占廷公主嫁去莫斯科，大公就會出兵幫助西方緩解奧斯曼帝國侵攻的勢頭，并有助于東西兩邊教會統(tǒng)一。至于教皇希望莫斯科大公拯救耶穌教文明，發(fā)動對土耳其的戰(zhàn)爭，則這個想法實在過于天真。俄羅斯還須忙著自己的事兒，首先是要統(tǒng)一。索菲婭加入莫斯科大公國以后，莫斯科大公名正言順地稱為拜占庭帝國的繼承人，拜占庭帝國的雙頭鷹國徽也就成為俄羅斯的國徽，從此雙頭鷹也成為俄羅斯的一個象征。在這個時期出現(xiàn)了‘俄羅斯就是第三個羅馬帝國’的說法，這在以后相當(dāng)長的時期里成為俄羅斯國家意識的一個主要方面。隨著史稱《伊凡三世法典》頒布，為結(jié)束城邦割據(jù)狀態(tài)奠定了法律根基。在這部法典中，規(guī)定了拜占庭的雙頭鷹國徽為俄羅斯國徽，并且將其圖案刻在了國璽上。同時將一面鍍金的雙頭鷹徽記安放在克里姆林宮的塔樓上。俄羅斯獲得了象征自己國家的標(biāo)志?！?p> “后來正如你說的那樣，發(fā)生了‘鳩占鵲巢’又算怎么回事？”宗麟瞥他一眼，微哂道，“其子瓦西里三世為獲取大公權(quán)力公然造反，史上第一位號稱‘全俄君主’的伊凡三世束手無策。在王后索菲婭一伙的軟硬兼施之下，伊凡三世被迫將大公稱號授予瓦西里，大權(quán)旁落的伊凡三世在抑郁中死去?！?p> “那是他自找的，”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說道，“成功迎娶索菲婭公主之前，這位大公還在夾著尾巴做人。娶到她之后，很快就征伐四方。先在希隆戰(zhàn)役中大破諾夫哥羅德，繼而收入版圖，對自己的‘老宗主’金帳汗國也不再客氣，據(jù)說在年輕王后的眼神鼓勁之下，平素為人處事謹(jǐn)言慎行的伊凡三世居然當(dāng)庭對來使發(fā)飆，吵架之余斬使翻臉，然后迎戰(zhàn)金帳汗最后一支遠(yuǎn)征軍。由于索菲婭公主在西方的關(guān)系起作用，擺脫了金帳汗控制的伊凡三世在統(tǒng)一俄羅斯諸邦的過程中得到羅馬教廷和神圣羅馬帝國治下的各國支持，伊凡三世派遣外交代表，對莫斯科的軍事行動做出解釋。西方各國認(rèn)可伊凡三世的軍事行動是鞏固俄羅斯國家邊疆的合法舉動。伊凡三世的軍事行動獲得了巨大成功，背后有宮幃中的拜占廷勢力在起作用，而穿街過巷的那些兄弟會士也在東西方之間進行不間斷的溝通?！?p> “婚姻真是令人郁悶，我家那些兒子也不省油?！弊邝敕鲋终葒@道，“莫斯科當(dāng)年那場宮變令我感慨叢生。伊凡三世和前妻所生的王儲伊萬患病臥床，當(dāng)初這門親事還是伊凡在七歲時由父親做主定下來的。前妻早年病故之后，雖說他后來長年落入第二任妻子拜占庭公主索菲婭的操弄之中，但仍然不肯改立她兒子瓦西里取而代之。索菲婭以‘后母’身份，向伊萬推薦了她身邊最好的一位拜占庭醫(yī)生，還是當(dāng)年索菲婭嫁入莫斯科時從羅馬一起帶過來的。過了兩個月，王儲伊萬不治身亡。宮廷爭訌愈演愈烈，重病臥床的伊凡三世最終自感無可奈何，就在他那位叼煙的老朋友以探病為名暗示或不無威脅地提醒他‘須以日后國家大局為重’之后，面臨逼宮的伊凡三世認(rèn)栽，將寶座移交拜占庭公主之子瓦西里三世。癱瘓在床的伊凡三世在梁贊派來探望的僧侶誦詠中咽氣，總算不負(fù)所托，后來索菲婭之子大致統(tǒng)一了俄羅斯。”
“隨著婚后在‘烏格拉河對峙’勝利標(biāo)志著俄羅斯真正獲得獨立自主，為了讓年輕的妻子高興，伊凡三世聘請意大利建筑師修建了克里姆林宮建筑群的主體部分，至今我們?nèi)阅茴I(lǐng)略其雄偉壯麗，當(dāng)然前提是要去看?！蹦樞纹嫣氐男€兒家伙說道，“除此以外還有看不到的方面。索菲婭公主嫁入莫斯科的時候，帶去了大量的書籍，都是在拜占庭帝國滅亡前夕從君士坦丁堡搶運出來的。一方面，這批書籍對俄羅斯的文化發(fā)展起到了不小作用，另一方面，莫斯科大公國對拜占庭文化的繼承和發(fā)展也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從這一點上說，莫斯科是第三個羅馬帝國的說法還是有其根據(jù)的。自從索菲婭來了以后，莫斯科大公國的宮廷制度就按照拜占庭帝國的標(biāo)準(zhǔn)作了改革，從此莫斯科大公國的各種規(guī)章禮儀日漸完善，成為一個完整的體系。宮廷內(nèi)舉行的各種儀式也要求進退有節(jié)，因而更加莊嚴(yán)更加隆重，體現(xiàn)出大國風(fēng)度。索菲婭對宮廷制度的改革招致了很多人的不滿，守舊的大臣們采取消極對抗的辦法，對很多革新舉措拖延或者找各種借口不予執(zhí)行。為了推行改化，索菲婭帶來的拜占廷舊人紛紛登場起用，并且她逐漸認(rèn)識到，想要在治國方面更加有所作為，先應(yīng)擺脫‘外人’的形象，還須得到莫斯科臣民的愛戴。而想要做到這一點，第一件事就是：必須為伊凡三世生個兒子。伊凡三世也有這個愿望，但他只是喜歡男孩而已。婚后兩年，索菲婭公主終于生下了和伊凡的第一個孩子，卻是一位公主。讓反對索菲婭的貴族們感到高興的是，在接下來的兩年里，索菲婭的兩個孩子還是公主。索菲婭不停地禱告，希望能生一個兒子。最終在婚后十年那個凌晨，索菲婭和伊凡的第一個兒子出世了。伊凡為了紀(jì)念自己的父親，把孩子叫作瓦西里。在接下來的幾年里，索菲婭又為年老的伊凡生了五個兒子和三個女兒。伊凡三世和索菲婭公主一共生養(yǎng)了十二位子女。索菲婭希望瓦西里能夠代替伊凡和前妻所生的兒子伊萬，成為莫斯科大公。逐年衰老的老公對此無力阻撓，當(dāng)然最終她如愿以償。一腳踩著癱瘓在床的老公身上，實現(xiàn)‘鳩占鵲巢’?！?p> “你又沒在床邊，怎么知道她腳踩老公身上？”長利轉(zhuǎn)頭憨問，“況且我們?yōu)槭裁凑f這些？若說伊凡雷帝還不算扯太遠(yuǎn)……”
“你們就會亂扯！”宗麟伸手杖來敲長利腦袋，冷哼道，“伊凡雷帝明明就是我們那個年代的人，什么叫距離咱們來的時候不遠(yuǎn)？我鬧離婚之時，他還沒死呢?！?p> “也跟你一樣，”小珠子轉(zhuǎn)出來說，“他愛用手杖敲人腦袋。其王儲伊萬，就是被伊凡四世用權(quán)杖擊斃。伊凡四世在亞歷山德羅夫的行宮中意外發(fā)現(xiàn)王儲伊萬的妻子，也就是她的兒媳，所穿衣著不符合禮儀規(guī)定，伊凡四世不禁勃然大怒，上前對兒媳大打出手。此時兒媳已經(jīng)懷孕，遭伊凡四世暴打后流產(chǎn)。王儲伊萬趕到，上前想要保護妻子，拉開暴怒之中的伊凡四世，結(jié)果被伊凡四世用手杖擊中頭部，頭破血流而死。有幅名畫描繪出那一天，伊凡四世在暴怒之中用沉重的權(quán)杖擊打兒子伊萬的頭部后，從狂躁中清醒過來，頭發(fā)蓬亂的伊凡雷帝跪坐在鋪滿了紅地毯的地上，右手把兒子摟在懷中，左手試圖捂住兒子頭上血如泉涌的傷口，眼中流露出驚惶恐懼和無助的神色。而王儲伊萬雙目無光，半躺在伊凡雷帝懷中，但仍然左手支地，似乎試圖掙扎著站起來。沉重的金屬權(quán)杖沾滿鮮血，被遺棄在一旁。王儲伊萬死后，伊凡四世除了弱智的兒子費奧多爾以外，再沒有繼承人了。雖然伊凡的末任妻子給他生了兒子季米特里，但很多人認(rèn)為他是非法所生，不能立為王儲。伊凡四世無可奈何，只好將費奧爾多立為王儲。正如我見過一幅畫像描繪的那樣，沾滿鮮血的權(quán)杖被遺棄一旁，留里克王朝在伊凡雷帝之后，馬上就要皇權(quán)落地了?！?p> “我們?yōu)槭裁匆哆@樣遠(yuǎn)？”長利捂頭說道，“有樂在那邊不知道怎么樣了……”
“還能怎么樣？”宗麟撐著手杖冷哼道，“他躺在床上吃這吃那，這會兒沒動靜，還不是吃飽了撐的？吃多了當(dāng)然昏昏欲睡，懶于出聲。你吃飽飯時，不也很想睡一會兒？這都是人之常情、事之常態(tài)，不值得大驚小怪。要說真正使人匪夷所思的奇事，莫過于昨晚我宿醉之時看見上帝被綁在火刑柱上，居然能打出如來神掌……”
“頭上罩個便桶那家伙不是上帝吧？”長利納悶道，“這個畫風(fēng)太令人無語了。上帝怎么會是頭罩簡陋便桶、腳穿人字拖鞋、衣不蔽體，并且褲子快掉了的邋遢形象呢？”
“誰告訴你，上帝一定要戴不簡陋的便桶才吻合你想象？”有樂的聲音傳過來，嘖然道，“絕世高手就不能腳穿人字拖鞋出場嗎？上帝褲子就不能掉一半嗎？非要頭罩精致便桶才是神么？”
“就是啊。即使像鵝，它也仍然是一只鴨子?！泵l(fā)蓬松家伙抱起名叫阿梨的鴨子，叼煙說道，“難道一定要像鴨才是鴨嗎？”
“你這個真的是鵝?！弊邝肷焓终纫恢?，說道，“或者是大雁的一種。但我看它八成是鵝，不要再說‘明明是鴨子’這種蠢話了?！?p> “咦，剛才我好像聽到有樂說話的聲音了。”我轉(zhuǎn)面尋覷道，“不知從哪兒傳過來的？”
“對呀，好像是他?！遍L利忙去板壁那兒窺看，口中說道，“然而似乎連信孝也不見了，不知去了哪里？”
我敲著板壁，告訴他：“先前信孝從這底下一處松脫的縫兒里硬是鉆進去了。我看見有個光頭男，說話尖嗓子，好像是太監(jiān)，帶了一個黑衣阿婆溜入房內(nèi)，不知要對有樂干什么勾當(dāng)？”
“那個阿婆據(jù)說是‘指匠’，”宗麟伸出手指，朝信雄愣望的眼前來回戳著說，“能戳到你很爽那種。這個古老的行業(yè)我聽聞很久了，當(dāng)時菊花一緊，難免為之神往。不過他們西班牙這里也有太監(jiān)嗎？這我還是頭一遭見識……”
信雄躲開手指，避去我身后之時，小珠子不安的嘀咕道：“這里真的至少有一個不是人。難道我還要再提醒你們一次才引起警惕嗎？你們看她手臂上的劍痕，顯似有股無形的劍氣都差不多就快呼之欲出了……”
“是嗎？”我連忙抬起手臂覷看，懵然道，“可我還不知怎么用……”
“船到橋頭自然直?！弊邝肷焓种复寥バ判叟惨浦?，微哼道，“不是時候，著急有什么用？就像我從小學(xué)會的‘禪花指氣’向來就是時靈時不靈，急用之際發(fā)不出，挖鼻孔的時候它出來了。至于誰不是人，你們說大伙兒當(dāng)中哪一個最可疑？”
包括信雄在內(nèi)，眾人一齊抬手指向他。長利說道：“你！”
宗麟一怔，隨即愕問：“為什么是我？”
“你最可疑了?！遍L利拉開信雄，惕覷道，“先前我們撞墻閃掉之時，并沒看見旁邊有你。到了這條船上，你卻冒出來了，大家說是不是這樣？你是從哪兒跑來的？”
蚊樣家伙忍不住說道：“宗麟大人嗎？當(dāng)時他也在殘墻后邊，我們撞墻之際，他伸手拉住我褲頭了。然后我們從戰(zhàn)船的外壁撞出來，墜落水中。那個雞窩頭剛好放下小船撒網(wǎng)，看到我們在海里撲騰就叫人幫著一起撈上來……”
宗麟揀了條魚，伸去打他腦袋，搖頭說道：“下次你別帶我們撞去懸崖絕壁，不幸墜落深谷?？v使我輕功了得，從來獨步云峰，然而畢竟一把年紀(jì)，經(jīng)不起太多折騰與驚嚇?！?p> 長利轉(zhuǎn)身另指一人，惕然道：“那就是你了。因為當(dāng)時旁邊好像沒他……”
“所謂‘鳩占鵲巢’就是這么回事了。”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走到光線最好之處，在船艙門口徐徐轉(zhuǎn)面，掃視一張張?zhí)栌U的面孔，默然無語片刻，隨后扮鬼臉，吐舌兒道，“我們當(dāng)中有一個不是人，這個橋段太吊胃口了。話說我一直想成為大家的焦點，不愿被無視。小時候我在茅山學(xué)堂念書，總是被同窗的學(xué)童們當(dāng)做不存在一樣。后來我想去應(yīng)征當(dāng)公公，結(jié)果呢你猜怎么著？他們閹誰都閹了，就漏了我不閹。這種事也能無視？于是我只好改而去投靠錦衣衛(wèi)，每次緹騎四出，都沒叫上我跟去抄家抓人。在廠衛(wèi)機構(gòu)這么嚇人的衙門混到最后，我成了翻譯。唉，我被無視太久了，終于有機會重新成為眾目所投的焦點，然而可惜這一次全船的焦點又不是我?！?p> “不是他，”蚊樣家伙縮在角落里說道，“當(dāng)時他也在旁邊，我拉了他一把，就跟著撞過來了?！?p> 信雄惑問：“那家伙是誰來著？”
“問的好。在下姓馬，來自報恩寺……”臉形奇特的小個兒家伙在門口剛要唱起個天大的肥喏，突然被推開，將他往旁邊搡了個趨趄踉蹌，背后現(xiàn)出一團猙獰嚇人的陰影籠罩過來，有個奇怪的聲音嘿然道，“誰占誰的巢，你們在里面議論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