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夜帷四合,”長利在人群里憨望周圍,向推車的老漢打聽,“這是哪里呀?”
有樂擠到車邊搖扇說道,“也不算轉(zhuǎn)眼。我們走了半天,只怕還不止?!焙闩d在后面催促道:“別耽言嘮嗑。趁天還沒全黑,趕快走。城外波詭云譎,遲則恐要生變!”信孝聞著茄子轉(zhuǎn)問:“生什么變呀?我不想再生變故……”
“誰想再生變故?”有樂伸扇拍打道,“盡早找個地方打尖,我實在太累。能歇一宿也好過連夜趕路……”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夾雜在人叢中徐徐轉(zhuǎn)面,歪戴儒冠而覷,惑問:“趕路去何處?”長利仰脖怔瞅道:“沒想到他有這樣高,就像鶴立雞群?!庇袠窋n扇敲頭,嘖然道:“難道你沒看見他踩著這么高的木屐,還戴一頂隨風招搖的高帽,故意顯得出類拔萃,幾乎就跟后邊那只長脖子的斑紋馬差不多一樣形象突出……”小皮索捧著盒子說道:“后面有只長頸鹿?!北娙思娂娀赝?。
“路到頭了,”趕車的黑須漢子在長頸鹿之畔吆嚷道,“就在這里卸貨,分發(fā)兵刃,然后辦正事兒?!?p> 信孝聞著茄子在忙碌的人影之間愕問:“要辦什么事?”其旁一人遞刀道:“大事。刀子拿好,隨我們繞道沖進后宮,誰擋剁誰。但你記住別從背后戳到我……”沒等信孝反應(yīng)過來,他又收回了刀子,搖頭自語:“算了,這么鋒利的剔肉刀還是由我自己拿?!彪S即從籮筐里摸出一物,不由分說就塞給信孝,叮囑道:“你拿鍋勺??吹綌橙司颓?,記住別敲我……”
長利也被塞了一把鍋鏟,拿在手上,憨問:“敵人是誰呀?”
“販夫之人,”趕車的黑須漢子在長頸鹿伸來舔脖的嘴前叫嚷道,“甘作羅馬走卒,出賣丈夫。據(jù)聞已投入愷撒的懷抱,她怎配當埃及的王后?不過咱們也沒機會拖她出來游街然后宰掉,因為她跟羅馬軍團在一起。大家趕快隨我乘機入宮救出小公主,讓她取代其姐,率眾保衛(wèi)埃及……”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拿木槌兒朝前挪身悄移,忽往聽得發(fā)愣的禿漢腦袋上敲了一記,隨即將其搡開,擠到我肩旁低聲說道:“機會難得,咱們也跟著進宮去找小公主取回法寶。尤其是我那個哨子,可別被她肆意玩壞……”有樂揮扇把他拍去一邊,懊惱道:“只怕還沒拿回法寶,就要先給這伙莫名其妙的埃及人玩死。此處的局面亂糟糟,咱別跟著摻和……”
語未及畢,便被后邊眾人推擁往前,皆身不由己,擠向巷中。
“巷?”信孝拿著鍋勺,在人群里難免不安道,“又是巷!搞不好要跟他們往里頭死作一堆……”
“誰說要死?”趕車的黑須漢子在長頸鹿伸來舔耳的嘴前吆嚷道,“此乃捷徑。直通后苑的宮門,咱們蜂擁而入,打救小公主。里邊有太監(jiān)當內(nèi)應(yīng),約好了這個時辰給大伙兒開啟后門,放我們進入,順便捉幾個宮女出來游街,充分展覽以后賣掉。我已跟別處的老鴇談好了售價……唉呀,長頸鹿又打岔,親我一臉口水??彀阉鼱孔?,不然我也把它打折賣給老鴇,誰叫它這樣喜歡熱烈親吻人?”
長利憨望道:“快看前邊有人攀援宮墻往上爬……”我轉(zhuǎn)頭望見火把光亮紛照,多個黑衣漢子縋索爬往高處,動作麻利。
“爬得好!”趕車的黑須漢子在長頸鹿伸來舔腮的嘴前叫嚷道,“為了救國,如此迫不及待……哎呀,這只長頸鹿究竟是誰牽來的,趕快把它拉走。我凝聚的沖天殺氣已被它消耗得差不多快沒剩余了,可惜我從以弗所那邊匆忙趕來,沒把投石車帶上。不然將它整個兒投拋進宮,看它還能舔誰?”
信孝聞著鍋鏟問道:“一逕在巷內(nèi)大呼小叫的那廝不知是什么來路?”長利移開鍋鏟,說道:“你手里也有鍋勺,別嗅我拿的家生……”小皮索捧兩個盒子轉(zhuǎn)望道:“那個黑須家伙似是阿爾西諾伊四世成為埃及王國的女法老以后一路跟隨的親兵頭兒,來自以弗所……”長利伸脖憨瞅道:“你怎么曉得他日后要當親兵頭目?”有樂抬扇一拍,說道:“笨蛋!小皮索早就四處穿越過,而且他跟我們一起跑來的時候,黑須家伙大概還在小公主那里當親隨,不過他的樣子顯得很面熟……”
光頭圓臉胖子不知從哪兒扯來一塊黑布,披罩在腦袋上,擠到我后邊說道:“好像在哪兒見過他,尤其是旁邊那只愛舔人的長頸鹿透著莫名的眼熟……”
說話間忽見多個黑衣漢子紛墮,眾皆驚呼慌避,嘩然退后,讓他們結(jié)實地摔在地上。長利爬上高處張望道:“那些率先攀墻的勇士似乎摔死了!”
“他們早就死了,”恒興連忙拽他下來,表情嚴肅地說道,“當心里面有人放箭!”
“不是用箭射殺的,”蚊樣家伙在墻邊神色不安的指點道,“宮內(nèi)有高手守護。咱們別沖在前頭……”
有樂聞言失笑:“高手?古埃及能有何等樣厲害的高手……”
“他說得對,”小皮索捧著兩盒東西向后移軀,惴然提醒道,“我想起來了。托勒密十三世的八法印長老,此時便在宮內(nèi)……”
有樂驚嘖道:“八法印長老?”瓜皮帽兒那廝拔出手槍,擠過來踩到我腳上,我不禁叫了聲苦,有樂一扇把他往旁拍開。
一只手緩緩伸向前邊,拍了拍有樂肩頭,待他轉(zhuǎn)面,示意其往后瞧。
我隨黑眼圈的斯文之士徐徐抬起的目光投覷,城外烏霾如蓋,覆籠漸近,仿佛一大團濃煙呈顯異樣形廓,陰沉沉地摧迫心頭。光頭圓臉胖子披罩黑布,在我旁邊悚望道:“這般形狀似在哪里見過,隱約透著說不出的眼熟……”有樂拿扇拍打道:“看到什么都說眼熟,我瞅你這廝才面熟。前次在圣宮陷落的黃昏,便有個死太監(jiān)跟你很像,然后曾在閃族人禁地那邊遇到羅馬‘五賢帝’之一的哈德良,其畔也有一張熟臉瞅著像你……”
恒興移目回視,面色驚疑不定的說道:“外面風沙漸近,卷起漫天塵暴,趕快往里邊擠去,先找地方避一避……”信孝聞著鍋勺惑瞧道:“那些是沙塵漫天么?我看不像……”有樂伸扇一拍,往前挪移道:“不管究竟像啥,恐非好物。咱們趕快進宮拿東西就走……”
“東西有這么好拿嗎?”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拿木槌兒先往聽得發(fā)愣的禿漢腦袋上敲了一記,隨即將其搡開,擠過來說道,“你看他們撞門半天,也攻不進去?!?p> “門開了,”一片歡呼喧嚷傳來,趕車的黑須漢子在長頸鹿伸舔其頰的嘴前叫喊道,“想必那是內(nèi)應(yīng)的太監(jiān)從里面幫咱們打開了緊閉的宮門,不需要再抬墻外的石像去撞。這就省事多了,大伙兒不要聲張,悄悄溜進去就行,以免驚動宮里的高手,先前我似乎聽到誰說八法印長老在內(nèi)……”
“他在那里亂嚷的聲音比誰都大,”有樂皺起臉,拿扇拍金發(fā)小子腦袋,從后邊催促道,“還讓別人不要嘈雜。趁門已開,趕緊先溜進去找東西。記住靠墻從邊兒走,莫跟他們擠作一處……”
金發(fā)小子拿木槌兒回擊,惱道:“你別再拿扇拍我!”有樂迅速將折扇攏合,先揮去打臉,把他拍去一邊,隨即往前擠去,在人群里招呼道:“大家快跟上來,可別走散了不好找……”瓜皮帽兒那廝擠在我旁邊惑問:“他急著要去里面干什么?”小皮索捧著兩個盒子夾在人堆里艱難地轉(zhuǎn)頭告知:“找公主拿東西?!?p> 瓜皮帽兒那廝納悶而覷,探問:“那你拿的是什么東西?瞅其包裝盒好像我們廣府茶樓的中秋餅……”小皮索掀開盒蓋給他瞧里面,煞有介事的告訴:“盒里有天外來客的尸體?!逼渑媳娊赞D(zhuǎn)覷,好奇地圍觀。瓜皮帽兒那廝卻立即捂眼不看,轉(zhuǎn)面微哼道:“就會胡說,世上哪有天外來客?一部山海經(jīng)即可涵蓋所有離奇之事,足以囊括世間異聞。你不要再給我展示這些古惑東西,當心我一槍把它打爆……”
隨即掏出家伙,拿在手上,伸抵盒中之物的小腦袋,冷哂道:“見過手槍沒有?我敢打賭你們都沒見識過這么厲害的兵器……”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夾在人叢中徐徐轉(zhuǎn)面,歪戴儒冠,好奇而覷。長利在旁憨瞅道:“既有這么厲害的兵器,拿到古時候豈不是天下無敵?”
“何止無敵?”瓜皮帽兒那廝抬著手槍傲視眾人,顧盼自雄的說道,“我要留下來,就算不封神,若想稱王稱霸亦甚輕松。畢竟有槍在握,試問當下誰是敵手?”
其正睥睨笑傲,忽挨一扇往旁拍開。有樂擠過來指責道:“害我差點兒落單,你們這幫家伙竟還好整以暇地停留在后邊閑聊……”向匡忽有所見,急拽小皮索和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退避墻邊,提醒道:“當心!”
我未及看清高處何物墜落,便被有樂拉著跑開。身后驚叫慘呼之聲紛亂迭起,恒興連推數(shù)名同伴跌撞墻角,自亦倉促騰躍,拎起穿條紋衫的小孩兒,往旁蹬垣躥避,只見龐然大影碾過,宮門外血漿四濺。
長利邊奔邊喚:“快跑!又有更大的石球接連滾蹦過來了……”信孝和瓜皮帽兒那廝在碩大的石球前方爭先恐后地撒開腳跑,慌問:“滾球越來越多,該往哪兒躲?”
我揚甩幻盾之讖,幫他們擋開背后的石球,轟然蕩偏一旁,擊坍數(shù)座雕像。只見那個蒼頭老卒從垣影里走出,裹著麻布佝僂而行,斜伸拄杖指點道:“趕快避往這條街巷。其地勢稍高,滾球未必能追碾上來?!?p> 有樂拉我急隨其后,避過跳蹦反撞的石球摧壓之勢,拐個彎兒折轉(zhuǎn),跑上斜坡,一逕惶竄。長利他們在巷內(nèi)一片雜院前階紛聲招呼道:“這邊這邊!”有樂奔近庭前,問道:“誰家院落?”
“還能有誰?”院門悄啟,一個嚗牙家伙在墻邊探頭探腦的說道,“便是那專醫(yī)婦人的大夫住處。你們看他家有多大……”
瓜皮帽兒那廝掏槍轉(zhuǎn)覷道:“前面有個形跡可疑的嚗牙佬。膽敢貿(mào)然靠近,我一槍打爆他那些突兀的牙齒……”長利憨望道:“咦,他怎么在這里?”
“豈止他在這里?”隨著院門敞開,里邊冒出幾顆腦袋,瓜皮帽兒那廝連忙抬槍瞄準,忽挨有樂一扇往旁拍開,信孝聞著茄子說道,“里面那些都是熟臉。”
“誰在外邊喧嚷?”院內(nèi)一人懣然道,“圖庫,掄板凳沖出去把外人引開。”
樹旁坐凳愣望的粗漢轉(zhuǎn)頭吩咐:“圖科,你去!”
“我沖出巷子就死定了,”蹲在門邊仿佛石像之影的矮墩家伙畏縮道,“你以為是演戲嗎?”
有樂納悶而覷:“咦,你也有對白?”瓜皮帽兒那廝抬著手槍湊近,細加辨視道:“剛才我還以為是擺放門畔的石狗像,沒想到有個人坐在墻影里就跟門頭狗似的……”長利憨問:“你干嘛蹲在墻腳扮石像呀?”蹲在門邊仿佛石像的矮墩家伙悶聲回答:“望風,不可以嗎?”
眾人先后奔近,向匡忽有發(fā)現(xiàn):“這里又有一個井蓋……”有樂在門口朝巷內(nèi)張望道:“那個不是井蓋?!焙闩d走去一瞧,說道:“這個就是井蓋?!毙∑に髋鹾衼沓颍f道:“因為風沙大,他們拿這種圓桌樣子的厚物來遮蓋井口。不要掀它……”
向匡揭開厚重的蓋子,長利往井里憨瞅道:“想不到古埃及人早就會把水井挖得這么深,就像那些金字塔一樣鬼斧神工……”
“只要奴役別人就能想要什么都干得成?!本畠?nèi)有個頭額青禿之人縋索爬上來微哼道,“人在做,天在看。老天必會收拾這班歪瓜裂棗!”
長利一怔,瓜皮帽兒那廝匆忙拿槍抵頭,問道:“怎竟有個人從井中爬出,不怕我爆掉腦瓜?”
“無非是一個肉身,”頭額青禿之人以腦袋頂撞,猛然將他磕得懵跌于旁,隨即抱鴨躍出井口,目光精悍地向周圍掃視道,“不怕爆頭。剛才誰把蓋子閉合上了?”
蹲在門邊的矮墩家伙畏縮道:“先前風大,是你自己進入踏勘的時候,隨手把它關(guān)上?!鳖^額青禿之人聞言納悶,隨即轉(zhuǎn)朝向匡道謝:“還好你過來及時揭開?!毕蚩锬弥w愕問:“你怎竟從里頭出來,下面有什么?”頭額青禿之人俯身低瞧井內(nèi),蹙眉說道:“我也想知道,可是底下很深。而且水味咸苦異常,不知究竟通去哪里?”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轉(zhuǎn)面,惑詢:“為何彼此皆能聽懂對方所言?”我抬腕瞥看朱痕隨話聲微閃,自亦不解。
“你能聽懂里頭在說什么嗎?”嚗牙家伙在墻邊探問,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拿著一個餅,邊啃邊搖頭。嚗牙家伙難抑懊惱道,“那個專醫(yī)婦人的大夫不知是哪里人,前次我就聽不明白他跟我老婆究竟說了些啥……”
“會不會是說‘恭喜’?”我隨長利進入雜院,有樂坐在庭園里搖扇說道,“意思是,你老婆又有喜了。根據(jù)我們那邊的鄉(xiāng)土人情風俗,你要分個紅包給串門的小孩兒。一積,跟他拿紅包!”
嚗牙家伙避開穿條紋衫小孩兒伸出的手,難抑苦悶道:“我至少超過半年沒跟老婆在一起過,她哪來的喜?就算有,那也是個倫理方面的悲劇……”長利憨問:“你老婆在里面嗎?那些房屋好像沒人,黑燈瞎火……”信孝朝院內(nèi)掩閉的窗戶逐一探覷道:“燈熄,不等于屋里沒人。你睡覺的時候愛亮燈么?”
長利在廊間小聲說道:“說不定你老婆跟醫(yī)生早就睡熟了。咱們溜進來吵醒他們,不禮貌吧?”嚗牙家伙悲憤道:“難道我反而要向他們道歉,說不好意思吵醒你倆睡覺?”有樂走上前伸扇拍打道:“就算失去老婆的忠貞感情,做人的禮節(jié)亦不可失。你應(yīng)該鼓起勇氣進去向他們道歉!”
信孝和長利從旁點頭稱是,隨即不顧掙扎,硬拽嚗牙家伙之手敲叩門窗。
樹旁坐凳愣望的粗漢告知:“別敲了,你老婆沒在里面?!眹パ兰一镢祮枺骸澳敲矗l在里面?”坐凳愣望的粗漢抬手摳鼻,過會兒才回答:“里面沒人。不過,床上有一坨糞便,不知是誰留下的?”蹲在門邊的矮墩家伙畏縮道:“總之,不是我?!贝譂h摳鼻扭脖,悶嗓兒轉(zhuǎn)望道:“沒說你。”
“誰在外邊喧嘩?”樹園里一人懣然道,“圖庫,掄板凳沖出去把外人引開!”
坐凳愣望的粗漢回頭告知:“都是熟人來著?!?p> 有樂朝樹后張望道:“他們在那邊干嘛?”
“還能干嘛?”頭額青禿之人抱鴨過來,撥開枝葉,走進瓜籬之內(nèi),裹著破布說道,“西皮奧他們在葡藤瓜蔓下繼續(xù)召開座談會,擺凳子坐成一圈,交流各自心中的痛苦感受,傾訴和聆聽遭到多情女人背叛之后的納悶……”
“我更納悶,”有樂連忙跟去察看,穿過數(shù)簇披垂的葡萄藤間隙,從瓜棚里伸扇一指,轉(zhuǎn)頭問道,“你們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隨著眼前一簇枝葉撥開,我看見樹后圍坐一圈模樣頹敗的男人皆在唉聲嘆氣,嚗牙的家伙從粗漢旁邊搬一張板凳來坐,唏噓道:“說來話長。當時我家那邊的屋垣突然坍塌,我們慌忙從另一隅跑出,往迷霧籠罩的樹林里奔躥,不知如何跑到這里,瞅似那個專醫(yī)婦女秘疾的大夫家后院,你瞧他居住的地方有多寬敞,里邊竟然還有葡萄園和瓜棚……”
瓜棚蔓下一個滿面憤慨之人端著碗,坐在矮桌旁接茬兒道:“那位大夫很有名的,我早就聽聞他醫(yī)治婦女方面自有一套。其父輩曾在宮內(nèi)當過御醫(yī),傳聞他家中有一條秘道,進出宮苑頗為便捷。不知修建來干什么用途?”
“我剛才找過了,”頭額青禿之人抱鴨說道,“井下哪有你所稱的秘道?”
“誰說秘道在井里?”滿面憤慨之人捧碗喝水,飲畢拿餅自嚼,下巴微揚道,“你沒等我說完就急著跑去下井,結(jié)果找到什么?”
“那口井很深!”恒興轉(zhuǎn)頭提醒道,“叫向老二快把井蓋合上,讓小孩子別靠近,當心掉進去。一積,你過來這里找東西坐……”
“這個小孩子很可愛。”坐成一圈之人紛紛伸手撫摸,穿條紋衫的小孩兒匆忙拿餅溜開。長利在前庭憨問,“一積,這么大張餅從哪兒拿的?”
信孝聞著餅說道:“這個好像是馕,瓜棚那邊的桌子擱有許多?!遍L利轉(zhuǎn)頭瞧見向匡在籬邊擻袋,甩出兩三只小貓,便過來憨瞅道:“先前在小布魯圖的牛車上看到你擱放的袋子,還以為這里面有什么怪異東西,沒想到是貓兒?!惫掀っ眱耗菑P拿著手槍,在蘺畔回覷道:“原來里面是貓仔,藏在牛車上一路撓人腰股?!?p> 長利繞行到向匡之旁,問道:“袋子是你的?”向匡隨手撂袋擱籬,點頭說道:“小貓在里面折騰過,以為有魚?!毙判⑿崧剼庀?,加以探詢:“有腥味,魚呢?”向匡拍了拍腰后,告知:“先已轉(zhuǎn)移到另一個袋中。”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轉(zhuǎn)面,惑瞧道:“你為何有這樣多袋子?”沒等聽完,向匡便已走開,自去拿餅大嚼,剛捧罐飲幾口水,隨即往樹叢匆奔,恒興訝問:“急著去哪兒?”向匡鉆到樹多之處,悶聲回應(yīng):“別問!”
有樂搖扇顧望,亦然稱詫:“怎又……”院墻外一陣奔跑聲雜亂,傳來喧嚷,夾雜叫喚:“都別躲在屋里,全城出動,快抄家伙去打羅馬人!”蹲在門邊的矮墩漢子慌張溜入,長利連忙關(guān)門,倉促掩閉,從旁邊搬東西擋住,不安道:“又要打起來了?!?p>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拿木槌兒先往愣立門后的禿漢腦袋上敲了一記,隨即將其搡開,擠過來說道:“別等他們撞門,咱們趕緊設(shè)法進去公主那里!”
瓜棚里圍坐一圈之人聞聲轉(zhuǎn)望,愕問:“進去哪里?”
“公主那里?!庇袠窊u扇探問,“他急著欲入公主那里,大家有什么想法?”
“誰不想進入埃及公主那里,”嚗牙家伙在瓜蔓前面唏噓道,“可惜已被愷撒先入為主,把公主和她兄弟一家牢牢地控制住,并且操弄于股掌之中?!?p> 有樂伸扇拍打道:“你想到哪兒去了?誰說要急著去愷撒那邊找她姐,不是還有小的那個么?”
“那就是她妹?!弊诠吓锢飮梢蝗Φ哪切╊j唐家伙紛笑道,“愛跟姐姐爭奪王后和女王寶座的阿爾西諾伊四世,托勒密十二世的第四個孩子,也是最小的女兒雅西斯。其異母三姐克麗奧佩特拉七世以勇氣和美貌深深打動了愷撒,很快就成了他的情婦。小公主阿爾西諾伊四世對此大為不爽……”
“我也很不爽,”頭額青禿之人抱鴨說道,“因而必須破壞愷撒的好事,不讓他如愿利用公主控制埃及?!?p>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轉(zhuǎn)面惑詢:“他是誰呀?”
“小加圖的兒子卡圖,”有樂揮扇把金發(fā)小子拍去一邊,隨即探問,“怎樣破壞愷撒的好事?”
“愷撒的好事已成,”嚗牙家伙在瓜蔓下面失笑道,“他和大公主已睡在一起,你還能如何破壞?”
頭額青禿之人抱鴨說道:“搶先把小公主劫走,讓埃及人擁立她為女王,發(fā)出號召,抵抗羅馬人,拯救祖國……”長利提著布袋過來拿餅,聞言憨問:“你不就是羅馬人?”頭額青禿之人瞪他一眼,郁悶道:“羅馬已分成至少兩派,我們是另一派,跟愷撒不同陣營?!睒湎乱粋€腫臉漢子拿削瓜刀擱在長利肩頭,以懷疑的目光打量道:“此前忘了問清楚,你是哪一邊的?”長利拿餅推刀,挪避道:“當然是你們這邊的,沒瞅見眼下正站在一起嗎?”
“狼狽為奸?!庇袠飞焐韧L利腦袋一拍,眨眼說道,“既然大公主跟敵人睡在一起,我們就該說服埃及人將這個出賣肉體和國家的女子無情地拋棄,另捧她妹為王。不過當下最要緊還是先去找到她妹,別光坐成一圈在這里說話,以免耽擱誤事……”
“我正有此意,”頭額青禿之人頷首稱然,“咱們這就殺入宮內(nèi),先把她妹搶出來再說。”
恒興面有難色的轉(zhuǎn)顧道:“哪有這樣容易?外邊那幫家伙殺了半天,攻不進去……”
滿面憤慨之人捧碗搖頭,微哂道:“那是因為他們不得其法。殊不知這里有一條秘道,直入后宮禁鸞之內(nèi)?!?p> 頭額青禿之人抱鴨納悶道:“先前找過了,秘道沒在井底。”滿面憤慨之人端碗說道:“誰告訴你是井里,秘道似在大夫的臥榻之下。先前我剛來時好像看到他和嚗牙家伙的老婆急著鉆進去溜掉了……”嚗牙家伙聞言急忙奔往那間屋子,惱道:“???怎不早說……”
長利提著一袋餅跟隨其后,憨問:“你急著去哪里呀?”嚗牙家伙拾磚在手,往廊間悲憤尋覓道:“捉奸?!庇袠氛泻舻溃骸按蠹铱爝^來,跟著他走就對了?!毙判⒙勚炎影そ斑吿接U道:“秘道在哪兒,我看不到……”
“捉奸在床,”因見嚗牙家伙接連推撞不開,恒興提足踹門,表情嚴肅地說道,“自古以來,床跟許多秘密勾當都有關(guān)系,入口料必在床下。不過先要留心,里面有大便。”
嚗牙家伙撞入屋內(nèi),跌在床頭,懊惱道:“我一嘴磕到那坨大便上了,你們別推搡太急!”
“誰想急著進去?”長利在門口轉(zhuǎn)望道,“你們看,那只長頸鹿在院墻外瞅咱們……”
向匡從樹后匆奔過來,催促道:“找到秘道沒有?無論如何趕快走,外邊好多人爬籬欲入,口銜刀子,目光不善。”
“里面果然充滿了秘密,”信孝在屋內(nèi)嗅來嗅去的尋覓道,“你看這些壇壇罐罐,散發(fā)藥酒的濃烈氣味,不知浸泡什么東西?”
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揭蓋窺看,忽似嚇了一跳,后退不迭,不知踩到誰的腳,屋內(nèi)一時雞飛狗跳。有樂一扇把他拍開,轉(zhuǎn)頭問道:“甕里有什么?發(fā)出異味這樣難聞,就像誰的臭腳伸出來……”信孝往甕內(nèi)探眼一瞅,急捂鼻子慌溜向外,不安道:“里面有死小孩!”
“死小孩有什么可怕的?”恒興蓋住甕口,隨即又察看過旁邊幾個壇壇罐罐,復(fù)又蓋好,皺眉說道,“無非一些打掉的死嬰,以及發(fā)育不好的畸形兒之類,先前聽聞此屋是專醫(yī)婦女的大夫居住,看來他也幫婦人干過‘卸貨’的勾當?!?p> 長利拉住信孝,從門邊憨瞅道:“他為何把死嬰兒泡在藥酒里面?”
有樂拿起旁邊一個罐子,揭給他瞧,說道:“鞭,也可以泡在藥酒里面。你看這壇……”信孝一瞧便驚跳道:“好大一條鞭!”長利憨問:“樣子好像剛切下來也沒多久,不知是誰的?”有樂伸扇撥弄道:“這有什么奇怪?誰不知道埃及的宮廷是有太監(jiān)的。這位大夫看來也幫人閹割,你瞧里面還有好多條‘紀念品’浸泡起來,似欲做成標本,供他留念,或者拿來研究……”小皮索捧著兩個盒子在旁留意端詳?shù)溃骸傲_馬也有‘閹人’,愷撒身邊亦存在。據(jù)說長大以后很難閹,不容易搞定……”
因見信孝好奇,有樂拈起一根器具夾給他看,說道:“你看底下有這么大一條?!遍L利和小皮索他們紛皆為之咋舌兒道:“嗚哇!好大條……”恒興表情嚴肅地轉(zhuǎn)覷道:“不要玩那些東西了,趕快進宮辦正事要緊!”
有樂夾東西伸到恒興臉旁搖晃道:“再急也要先等向老二和加圖三他們一起去,以免貿(mào)然闖進宮,自投羅網(wǎng),被切割東西腌在壇壇罐罐里面?!毙判⒙勓該鷳n道:“咱們這樣冒失進宮,會不會被捉去當太監(jiān)?”
“應(yīng)該不至于,”恒興掏出碎花土布,使勁撕扯道,“咱們這邊高手多,加上卡圖他們這伙能打之人入伙,要失手很難。然而里面氣味越來越不好聞,這些布分給大家先拿去遮掩口鼻……”
長利取布片兒伸遞給我,聞聽外邊傳來喧鬧雜擾之聲,信孝捂鼻轉(zhuǎn)望道:“院子里為何喧吵?”向匡跑過來催促道:“好多人要爬進院墻,再不趕緊找條道兒走,難免被堵在這里枉作無謂廝拼。”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轉(zhuǎn)面,從門階上翻袖拈指,嗖嗖彈射,接連把爬上墻頭的家伙打摔外邊。長利憨瞅道:“他那些東西怎么打不完的?”斯文之士黑著眼圈緩緩說道:“再不溜走,就要玩完?!惫掀っ眱耗菑P亮出手槍,微哼道:“哪有這么容易玩完?”隨即瞄準院墻,轟擊一聲,震耳欲聾。
長利他們紛聲叫苦:“唉呀!你那個東西聲音太響了……”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拿木槌兒先往愣立門畔的禿漢腦袋上敲了一記,隨即將其搡開,擠過來急催:“他們在外邊撞門,咱們趕緊找秘道溜去公主那里!”
有樂一扇把他拍開,隨即轉(zhuǎn)謂:“床上有大便,誰先去翻尋秘道入口?”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端持長銃朝外發(fā)射,招來數(shù)斧拋擲,連忙從樹杈躍避,掩近說道:“眼看抵擋不住,巷外又有許多怒漢涌近!”長利憨問:“那些埃及人為何急欲涌進來呀?”有樂剛做個不解的表情,墻外一人忿聲高呼:“羅馬人在里面!先前發(fā)現(xiàn)門口有個愷撒麾下的老兵匆溜而入,別以為我認不出……唉呀,長頸鹿又亂舔我一臉口水!”
“被發(fā)現(xiàn)了?!蹦莻€蒼頭老兵從瓜籬間顫巍巍立起,裹著麻布佝僂而行,斜伸拄杖指點道,“大家趕緊跑去屋里另找出口……”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轉(zhuǎn)覷,只見瓜皮帽兒那廝從門邊倒退,掩鼻說道:“屋里有大便……”有樂拈夾東西抽臉,把他拍開,催促道:“出口在哪里,趕快去找!”啪一聲響,他拈甩之物從瓜皮帽兒那廝的臉上彈飛,蹦去恒興脖后。
恒興驚問:“什么東西滑溜溜地掉進我衣領(lǐng)后邊?”小皮索捧著壇子尋覓道:“最大的那根不見了?!?p> 有樂抬起手拈的夾子一瞧,嘖然道:“飛去哪里了?”瓜皮帽兒那廝揩臉問道:“剛才你用什么軟乎乎的東西拍我嘴邊?”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拿木槌兒先往愣立門畔的禿漢腦袋上敲打,隨即將其搡開,擠過來告訴:“他們快撞開門了,秘道找到?jīng)]有?”
嚗牙家伙在床上說道:“除了這坨形跡可疑的大便,暫時沒有其它發(fā)現(xiàn)?!毙判⑽姹翘皆儯骸盀槭裁凑f它形跡可疑?”嚗牙家伙難抑懊惱道:“因為我瞅它似曾相識的形態(tài),覺得其氣味和模樣透著說不出的莫名蹊蹺?!毙判Ⅻc頭稱然:“我在你家亦曾聞到這股夾雜有椰棗氣息的味道。難道是熟人所為?”蹲在門邊的矮墩家伙畏縮道:“不是我屙的?!蹦冒宓首诖才系拇譂h仔細端詳面前那坨螺旋向上形態(tài)之物,悶嗓兒道:“沒說你。這個排泄物肯定是已婚婦女的糞便。”
眾皆訝異道:“你如何識別其竟有所不同?”坐在床畔的粗漢伸手指點道:“據(jù)我多年的觀察了解,已婚婦人和未婚女子的排泄物形態(tài)和色澤有所不同。你看這條多么粗壯……”長利憨瞅道:“我怎竟瞧不出有差異?”信孝在旁點頭稱是:“我亦未分辨出有何差別。”有樂拿著夾子擠過來問道:“究竟有什么不同?我們家五德小時候屙出來的也是這樣大一條,其甚粗獷……”
粗漢移凳坐近床畔指出:“那是因為一般人未能區(qū)分其中的細微環(huán)節(jié)存在肉眼難辨的出入。你比如說這坨……”滿面憤慨之人捧碗搖頭,煩悶道:“不要再分析那坨可疑的排泄物,趕快辦正事要緊!”粗漢和矮墩家伙轉(zhuǎn)頭愣問:“什么正事?可否稍微提示一下……”頭額青禿之人抱鴨說道:“外面一幫人快打進來了,還用提示嗎?立馬挪開那坨來歷不明的排泄物,掀床找秘道!”
恒興往身上摸索,忙亂在旁,惑問:“剛才什么東西掉入我衣服里面了?”信孝伸茄指點道:“藥酒壇子浸泡的東西之一,被有樂夾出來玩,卻不小心掉進你后邊?!?p> 長利憨瞅道:“有樂拿在手上的那根是什么器具呀?瞧其形狀好像鱷魚嘴,不時伸來一張一合,讓人難抑憋悶之感……”小皮索捧著壇子辨覷道:“這是一根鴨嘴鉗,通常出現(xiàn)在診療婦疾方面的大夫手里,伸進去以后,能使東西擴張?!?p> 有樂拿著鉗子好奇地端詳?shù)溃骸吧爝M去哪里?”恒興苦惱道:“快伸進我衣服里面,夾那根東西出來。”有樂依言而為,伸鉗一夾,恒興發(fā)出痛呼:“夾到我的肉了!”有樂繼續(xù)鼓搗蠻擰道:“誰叫你吃得膀粗腰圓、腦滿腸肥?”信孝聞著茄子走避道:“他并不胖吧?就只是膘兒壯……”
外邊傳來一聲爆響,屋內(nèi)眾人皆為驚跳,紛問:“什么聲音。其竟如此炸裂?”有樂邊夾邊望,難免錯愕道:“是不是一積又亂扔炸魚的東西?”穿條紋衫的小孩兒拿著煙花跑進來慌躲道:“不是我扔東西。”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轉(zhuǎn)面,從門邊移避道:“平地一聲焦雷,劈在庭外?!毕蚩锊话驳溃骸安恢惺裁礀|西要來了,院外那口井噴濺,夜霧中似有異影曳晃,一時看不清晰?!?p>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拿木槌兒先往愣立一旁的禿漢腦袋上敲打,隨即將其搡開,擠過來急促翻尋道:“快找秘道離開這里……”有樂正要掏扇子把他拍開,但聽恒興叫苦不迭道:“夾到我那根東西了!”有樂忙道:“那就對了,讓我用力把它夾出來。”隨即使勁拽扯,恒興越發(fā)痛蹦道:“你夾錯東西,還繼續(xù)擰……”他往后邊一撞,好幾人亂聲驚呼:“別推我們跌到床上,壓住那坨大便……”
我匆避往旁,不料床翻之際,有人把我拽摔,滑入斜坑里面,眼前昏天黑地,旁邊響起數(shù)聲歡呼:“找到秘道了!”
長利拉我急奔,彎著腰一逕蹚水而行,石壁有水注入,流溢四處。
信孝跟在后邊,叫嚷道:“這里漏水了!方才還剛漫過足踝,轉(zhuǎn)眼就快浸到膝蓋上面……”恒興催促道:“水位上升很快,趕緊跑往高處,覓找出口,離開這條坑道?!毙∑に髋踔鴸|西轉(zhuǎn)顧道:“顯然這是一條古老的坑道,不像后來才挖掘的。你看巖石上那些壁畫,銘刻有戴頭盔的甲士大戰(zhàn)掠食怪獸……”
伴隨水聲亂響,有樂的聲音傳了過來,納悶道:“剛才還很沉暗,為什么突然亮了許多?”
“那是因為,”頭額青禿之人抱鴨回望,在焰光閃耀的巖壁前面駐足說道,“西皮奧他們點了火把?!?p>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拿木槌兒先往愣立一旁的禿漢腦袋上敲打,隨即將其搡開,擠近說道:“快跑,別停留。免得巷外那群莫名其妙的埃及人追來……”
“你才莫名其妙呢,”瓜皮帽兒那廝亮出袖下攥拿的家伙,從旁冷哼道,“居然沒看到他們剛才被雷劈了,各皆焦頭爛額、毛發(fā)直聳。況且我手上有槍,諒那幫市肆潑皮怎敢來追?”
“還是快跑為妙,”信孝顫拿茄子指著巖壁說道,“你們看巖畫展示有可怕的怪獸,跟戴頭盔的甲士廝拼……”
長利憨瞅道:“上邊還畫有一個家伙很像小皮索,捧著兩盒東西……”有樂伸扇一拍,訝覷道:“豈止有他?旁邊還刻畫另外諸個形象栩栩如生之人,包括掄板凳的粗漢,以及聞茄子、抱鴨子、搖扇子亂跑的家伙,瞅似莫名的眼熟……”小皮索捧著東西在巖壁前邊納悶道:“那些盔甲家伙裝扮好像迦太基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埃及坑道古老的巖畫里?”
向匡涉水而至,提醒道:“你們怎沒聽見滲漏之聲四起?水快漫過腿膝了,休再停耽于此,趕緊找出口!”有樂聞言抬足,忙問:“清秀,你在前邊找到出口了沒?”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轉(zhuǎn)面,只見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端持長銃折返,在拐彎處埋位瞄準,壓低聲音回答道:“先別過來,前邊有動靜!”
長利他們聽得不安,紛問:“究竟是啥動靜,怪獸嗎?”瓜皮帽兒那廝抬起手中攥握的火器,砰一聲發(fā)射,震耳欲聾,響徹坑道。眾皆埋怨:“搞什么?”
那聲轟響過后,猶仍回蕩不息。旋即磚石紛墜,泥水亂濺。向匡驚呼:“快跑出去,坑道要塌……”恒興連忙拉我奔上高處,攀登石階,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面前現(xiàn)出一門緊閉,嚗牙家伙急撞不開,在墻邊叫苦道:“堵住了!”恒興抬腳踹門,嘭一聲悶磕,震得拖鞋飛脫,隨即捧足痛跳往旁。有樂拾級而上,搖扇問道:“踢開門了沒有?”
我拾起拖鞋,拈在手梢,伸去遞給恒興,搖頭告知:“踢不開?!庇袠穱K然道:“花拳繡腿,當然踢不開這扇破門。另換高手過來打一掌試試?”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緩移往前,輕飄飄拍出一掌,然后徐徐轉(zhuǎn)面,搖頭說道:“打過了,沒反應(yīng)?!毕蚩锩蛽溥^來,以肩推撞,門并沒動。眾皆驚慌道:“糟了,這道門堵得很緊!”
瓜皮帽兒那廝擠上前說道:“讓我來,一槍搞定!”不顧眾人阻攔,抬起手中攥握的火器,瞄準那道門。有樂連忙拉我跑開,身后砰一聲響,瓜皮帽兒飛墜。向匡拽著恒興跳避于旁,在煙塵彌漫中顧望道:“好大的震蕩,那廝跌撞去哪里了?”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從石階邊沿緩緩轉(zhuǎn)瞧,慢慢抬手往低處指點道:“他摔到水里面?!?p> “水越來越深,”頭額青禿之人抱鴨涉水而至,順手拾帽,扣在那廝的腦袋上,然后催促道,“都別在這兒逗留?!?p>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拿木槌兒先往愣立于旁的禿漢腦袋上敲打,隨即將其搡開,擠近說道:“快跑,別停耽。免得招惹來怪獸……”有樂拿扇將他拍去一邊,嘖然道:“別亂嚇人,這里哪有怪獸?”我見他頭頂上方有磚石掉落,提醒未及,愣立在畔的禿漢忽似反應(yīng)過來,忙拉有樂和我往前跑避,后邊接連有東西墜下。
長利在另一隅的高處叫喚道:“你們那邊的坑道好像要塌了,快跑上來這里!”信孝伸出茄子指向長利所在的石階上邊,說道:“這里又有一道門,看樣子不像緊閉?!眹パ兰一飺屜韧吓逝?,拿磚去拍,急問:“有沒看見先前進坑的奸夫淫婦往哪兒跑了?”但見有個粗漢在上邊掄板凳砸門,有樂拽我離水攀登階梯,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端持長銃在階上瞄準一顆光亮的腦袋,滿面憤慨之人捧碗敲打道:“瞧我們捉住了誰?”
有樂擠過來搖扇問道:“眼下除了咱們這伙,還有誰在坑里?”我亦感好奇,跟近而覷。藉借旁邊幾根火把晃近紛耀,一個披罩烏布之人在圍成弧圈的那些頹唐家伙當中抬起光亮的腦袋,口中似在念念有辭,不知叨咕什么言語,臉色顯得陰晦詭秘,在墻影里難以辨清何樣神情變化,卻似并無驚慌之態(tài)。
一個腫臉漢子拿削瓜刀拍打火光下泛亮的那顆腦顱,冷哼道:“別再念經(jīng),這里沒人聽懂?!毙∑に髋踔凶釉谖遗赃叧蛩撇话驳溃骸半y道是埃及王宮里的黑衣祭司……”
“經(jīng)文咒語,”披罩烏布之人在刀下垂首低言,喃喃說道,“本來就不是念給人聽,當然你們不會懂。”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拿木槌兒敲頭,探問:“你躲在這條秘道里鬼鬼祟祟,究竟想召喚什么?”有樂攏合折扇,將金發(fā)小子拍去一邊,然后揣測道:“莫非想召喚神龍?你們看他剛才往門后的墻上涂劃了什么東西,竟然有多個腦袋……”信孝顫拿茄子朝巖壁指指戳戳道:“好像不是龍,透著莫名的眼熟……”
恒興揪住披罩烏布之人打量道:“這家伙更透著說不出的眼熟,一時想不起曾在哪兒見過其垂眉低頰的詭氣森然模樣?!蔽矣X腕臂又在隱隱搐疼,剛抬起要瞧朱痕形態(tài),坑道里倏有磚石沉墜,頭額青禿之人抱鴨走避,蹚水奔近催促道:“趕快撞門,這里似要坍陷了!”
話聲未消,頭頂上更多石塊紛落。向匡見勢不好,連忙撲身撞門,嚗牙家伙也搶到前邊幫忙踢打,不意一齊摔入。披罩烏布之人裂開嘴作狀似笑,轉(zhuǎn)覷道:“這道門沒堵死。剛才不知有誰打開過?”長利在旁愣望,隨即憨問:“你從哪里進來的呀?”
披罩烏布之人轉(zhuǎn)動光亮的腦袋,朝漆黑一團的方向喃喃說道:“我來自黑暗,那邊坑道不知有什么東西也跟隨而來?!毙∑に髋踔凶鱼吠幓拗?,聞聽水聲濺響漸近,不安的后退道:“那條岔道究竟通往后麓那條河,抑或海邊?”
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端持長銃瞄準,戒惕道:“無論通向哪一邊,好像果真有東西悄隨流水過來了。”瓜皮帽兒那廝轉(zhuǎn)望道:“看見陰影映壁,竟似很大一簇……”未容我定睛辨覷清楚,其已抬起手中攥握的火器,砰一下射擊,震蕩之聲響徹坑道,頃又引起磚石亂墜,眾皆驚慌奔躥:“要塌了!”
有樂拉我急跑,穿過那道門,迎面投斧劈斫,向匡伸手接住,就勢掄起打了個轉(zhuǎn)兒,拋回來處。呼颼甩飛促急,對面有人探臂沒抄著,應(yīng)聲倒下。
簾幔飛揚之間,接二連三又有刀斧飛投而至。我抬臂發(fā)出盾讖,悉數(shù)蕩落。忽見回旋刃紛近,復(fù)欲甩腕不及。信孝顫拿茄子邊奔邊望,忽隨嗖響,尖刃擦肩掠射,將茄子削落半截。恒興抬刀撩擋穿梭旋飛的刃芒,一時迎接不暇,忙碌叫喚道:“出來就趕快跑,片刻也別逗留,門廊上這條過道易受攻擊,沒地方躲……”
“他還真逗!”有樂聞言懊惱道,“這么危險的地方,誰想‘逗’留?”
一只手伸出,突然將有樂拽入旁邊的門里。我甩出幻讖,綻顯連串的盾形或圓或方,擋掉穿庭旋蕩入廊的飛梭刃芒。轉(zhuǎn)頭一瞧,不見有樂蹤影。長利奔過來尋覓,憨問:“他去哪里了?”
信孝從欄桿下貓腰趨近,顫抬半根茄子指著旁門,說道:“好像被誰拽扯進去了。”穿條紋衫的小孩兒點起煙花照覷道:“里面有一條過道,通往后邊的弄堂?!毕蚩锾岬蹲邅硖筋^探腦的窺視道:“那里似乎不是弄堂,中間有個池子,倒是很像澡堂。”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拿木槌兒先往愣立門畔的禿漢腦袋上敲打,隨即將其搡開,擠上前說道:“想必是公主洗澡的地方,你們不要扒在門邊亂看,直接跟我沖進去,用火與劍蹂躪之!”光頭圓臉胖子卻自不安道:“此是埃及后宮,哪有這么多便宜好占,里面恐有陷阱……”恒興一巴掌把他搧到旁邊,皺眉說道:“都別愣在走廊里,趕快進去。外邊才似充滿了陷阱,又有更多回旋飛梭要飆過來了!”
耳聽嗖嗖連聲掠響倏近,我提手揚甩盾讖不及,恒興倉促拉我進門溜避,口中急喚:“清秀,搞定那些亂發(fā)回旋刃的家伙!別讓他們追拋更多難擋的梭輪……”
眼圈瘀黑的斯文之士徐徐轉(zhuǎn)面,不待更多梭刃投來,翻袖拈棋接連彈射,高處紛墜數(shù)人。眉目如畫的整齊男子端持長銃轟擊,震蕩宮廷。我轉(zhuǎn)面望見長利他們掩耳慌奔,跟著信孝跑隨在后,光頭圓臉胖子一逕埋怨:“搞出這么大動靜,一點兒也不低調(diào)。可別把整座王宮的宿衛(wèi)吸引過來追咱們沒處躲藏……”
瓜皮帽兒那廝拿起手槍,作狀似欲發(fā)狠道:“有槍在手。來多少,打多少!”話聲未落,忽被一只木鞋飛來打翻。信孝轉(zhuǎn)身拾槍,沒留神又有一只木鞋飛擲,啪的打在臉上,叫苦而跌。
長利憨問:“誰扔鞋?”恒興皺起眉頭,伸手拉他避到柱后。呼颼聲響,果然又有木鞋擦頰掠過,向匡提足迎踹而回,暗處有人接鞋穿到腳上,坐在臺階邊默不吭聲。小皮索捧著盒子挪身移近我旁邊,不安的悄言道:“那邊有高手!”
恒興按刀的手一緊,低哼道:“還用你說?但我也不好惹……”隨即表情嚴肅地從圓柱后邊伸頭而覷,猝遭一只木鞋投打在臉上,仰面摜倒。
長利不禁驚呼:“真的有高手!”眾人手忙腳亂地把恒興和信孝拉回來,瓜皮帽兒那廝拾起手槍,咔嚓一下,急轟不響,又有木鞋飛擲倏至,將他打得帽墜而摔。向匡伸腳踢了個空,接連又挨木鞋拋擲,應(yīng)接不暇,忙拽瓜皮帽兒那廝往柱廊退避。信孝顫拿蔫茄,叫苦不迭:“那些木頭拖鞋打人很疼,你看我半邊臉都腫了,一只眼睛幾乎睜不開,看不清誰扔的……”
“還能有誰?”小皮索捧著盒子急往別處溜避,在連續(xù)飛投的厚木板鞋拋擊間隙奔躥道,“早就聽聞這里的寢宮宿衛(wèi)很厲害。大家快跑!”
眼見拖鞋飛來,我抬腕急甩盾讖不及,匆促擺頭急躲,呼一聲勁風擦耳掠過,砸擊肩后墻粉簌撒,現(xiàn)出凹窩痕跡。
長利咋舌兒道:“鞋???果然煞是了得!竟能往粗磚石壁砸出這么深一個凹窩,倘若給打在身上豈不是要疼死……”向匡提刀又擋了個空,連忙蹲下提醒道:“另個方向拋鞋的老漢更厲害,一甩一投,力沉勁猛,大家留心別給打到……”語未及畢,有只木鞋從墻壁反彈,啪一聲磕擊背梁,頓時吃痛踣倒,嗆吐苦水,皺起臉悶哼道:“差一點兒打得背過氣去,真的很疼!”
長利慌忙拉我奔往小皮索的去處,信孝亦隨在后,沒忘招呼恒興踉蹌跟來。向匡著地翻滾,連避數(shù)下鞋擊,匆溜而至。我見又有拖鞋拋投倏近,甩腕撩迎,欲發(fā)盾讖擋掉,不料肩窩挨了一擊在先,痛難抬手。更多木鞋呼呼疾飛,挾帶勁風,紛至沓來。
光頭圓臉胖子從我腳上踩過,隨即挨木鞋擲中,叫苦而倒。長利拉我避到廊角,見我一時吃痛難言,信孝顫拿茄子訝覷道:“咱們的遁甲防護怎竟拿這些木鞋沒辦法?”小皮索捧著盒子不安地揣測道:“據(jù)說埃及禁宮深處的‘法老王詛咒’也不好招惹,傳聞有些靈力來自金字塔里面……”
那個掄板凳的粗漢在柱廊后苑邊奔邊問:“你們還呆在那里干嘛?趕快去尋西皮奧他們會合。塞皮歐有辦法,正逼那黑衣祭司帶路……”
“圖庫,”頭額青禿之人抱鴨回望,在焰光閃耀的宮墻前面提醒道,“當心拖鞋?!?p> 掄板凳的粗漢惑覷道:“你們那邊怎竟有一地拖鞋?”長利他們從各自藏身的所在紛呼小心:“快跑過來,留神澡池方向有人扔鞋!”叫嚷聲中,又有飛鞋接連拋擲,粗漢掄起板凳一溜煙跑開。眾皆稱奇:“這樣密集的襲擊,都能給他走脫?”
嚗牙家伙從柱廊另隅招呼道:“快跑過來這邊,你們還漏了一個伙伴在澡池方向。瞧,他正跑來!”我隨長利和信孝轉(zhuǎn)望之時,以為有樂終于不知從何處現(xiàn)身。但見瓜皮帽兒那廝一瘸一拐地穿庭而至,木鞋呼呼飛擲漸急,眾人不禁為他捏一把汗。向匡催促道:“跑快些!”
瓜皮帽兒那廝在木鞋紛拋之中穿梭蹦跳,越溜越近。長利稍松了口氣,憨望道:“還好沒給打著……”話聲未落,數(shù)只木鞋驟然追投紛颼,瓜皮帽兒那廝終避不過,栽在廊外。信孝探手拾槍,被一只木鞋擲打在臉上,叫苦而跌。
我?guī)椭L利拉信孝起來,避到墻角。頭額青禿之人抱鴨招呼:“這邊!快跑過來……”木鞋呼一聲掠過,打在墻上,震得粉塵簌簌蕩落。我剛要揚手回擊一道幻殛之讖,接連又有木鞋飛來,長利連忙拽我躲開。恒興扯著瓜皮帽兒那廝腦后的發(fā)辮,拖其瘦軀挪移漸近,邊跑邊挨拖鞋擲打,狀似吃痛難當,竄到廊柱后邊忿惱蹦跳道:“誰掩護我,讓我沖去砍他們……”
話聲未落,臉上忽挨折扇拍打。恒興叫苦掩面,我轉(zhuǎn)頭看見有樂從另一邊現(xiàn)身,攏扇說道:“廢話少扯,跟我來!”長利憨問:“咦?怎么你……”我亦感奇怪,但聽廊外呼呼掠響,又有木鞋飛投而至,有樂拉我急跑,鞋擊身后墻壁,噼啪聲響一路尾隨。
有樂搖扇拐彎,避到暗處。我一時看不清路,懵問:“這是哪兒?”
“還用問?”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發(fā)小子拿木槌兒先往愣立一旁的禿漢腦袋上敲打,隨即將其搡開,擠過來眉飛色舞的說道,“你看好多宮女光著腳跑來跑去,前面似是埃及公主的寢宮??上М斚麓髴?zhàn)在即,兵荒馬亂,沒機會拿我寫的原創(chuàng)詩作‘釣’她們……”
有樂伸扇拍臉,啪一聲把他打去旁邊,隨即嘖然道:“既知大戰(zhàn)在即,就不要擠在這里說些寫詩之類的廢話。我從不寫詩,也討厭聽人說詩……”長利懷抱一物,挨近憨問:“剛才你去哪里了?我好像看見一只嫩手把你拽走……”恒興在后邊聞言納悶道:“什么樣的嫩手?為何我沒遇到這種好事……”
“剛才我也看到,”向匡伸刀一指前邊,轉(zhuǎn)頭告訴?!八`靈、嬌滴滴的嫩手,將他拽扯進去。池子里面有個白花花、濕漉漉的小影兒,沒穿東西跑出來,拉住他一晃就不見了?!?p> 恒興等人紛紛懊惱道:“為什么我們沒遇到這般香艷之事?”
“這兒哪有什么好事?”有樂伸扇拍打,并且催促道,“快走,別讓那些埃及禁衛(wèi)追上來……”
信孝拿著一只拖鞋,抬到鼻際嗅聞,眼睛瞅向有樂沾濕帶水的身上,難抑納悶道:“你的衣服怎么了?先前好像不是這樣的……”沒等說完,忽有一物呼霍疾至,向匡按他低頭避開,小皮索捧著盒子在角落提醒道:“當心‘回旋鏢’!”
光頭圓臉胖子從圓柱另一邊挪軀叫喚:“趕緊跑,又有更多‘回旋鏢’甩過來了!”我猶未瞧清楚,耳邊呼颼之聲紛至沓來,有樂拉我忙奔在廊間,身畔接連有東西被打落,燈柱歪倒,火把掉地,觸及墜垂的簾幔著燃,有樂不顧前邊焰光升竄,拽我跳躍而過,撞在走廊盡頭的門上,一磕而開。
長利、信孝等人跑隨在后,絆摔一團。眼看要被好多人壓在下面,有只手將我拽到一邊,混亂之中不知是誰語含懊惱地嚷道:“走路不帶眼,這里有臺階!”
殷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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