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有流蘇的寶蓋馬車,徐徐向相國府前進(jìn)。
莫東雙坐在角落,咬牙切齒盯著榻上秦桑。
秦桑身披一件邊角繡有修竹的白色披風(fēng),此刻正閉目坐在上榻。
馬車左邊,一絕色女子懷抱一把碧色琵琶,女子青蔥玉手,輕攏慢捻,靡靡之音就輕揚(yáng),在這寬敞舒適的馬車?yán)铩?p> 莫東雙看著居中的白衣公子,此刻閉眼聆聽,一派靜和安逸。
這樣一看,還真是人畜無害啊,可她知道,眼前的白衣公子,根本千面萬變,不可捉摸。
想起初見他時,那長身玉立的紅緞身影,好看眉眼,不動聲色就淡然站在她面前。
她撲過去,他點(diǎn)她啞穴,一瞬間眼里的冷冽寒意,還有剛剛強(qiáng)抱起她,嘴角的張揚(yáng)恣意。
直覺告訴她,她嫁了一個危險的人物。
也許是察覺到深深的怨意,秦桑睜開青羽修長的眉眼,看到躲角落的莫東雙,那雙眼睛,忽然笑若桃花,向她伸出手來。
她看著他伸出的手,這是要干嘛?握手言和?
當(dāng)秦桑四指彎彎,莫東雙終于知道了,這是要她過去的意思。
雖然明白了,但她并沒有要動的意思。
你要我過去,我就過去,多沒有面子。
莫東雙面上訕訕笑道:『夫君,這還有旁人在呢,多不好呀……』
她說的旁人,自然是指李師情,秦桑沒看李師情,對著莫東雙,又是莞爾一笑。
他這個新婚妻子,總是能給他意外。
兩個互相笑對著。
一個要她過去,一個說什么都不過去。
莫東雙雖笑對秦桑,可手腳都沒閑著,一邊笑得濃情蜜意,一邊手撐地,腳慢慢往馬車邊上挪。
突然身子一傾,莫東雙人已被拉進(jìn)了懷里。
一雙細(xì)若無骨的手,緊緊把她鎖在懷里。
莫東雙猝不及防跌進(jìn)了秦桑的懷里,大驚失色之下,想站起身子,可秦桑雙手緊緊圈住她,逃脫不得。
然而還沒完——
秦桑復(fù)又把下巴抵在莫東雙頸項(xiàng),與此同時,一陣讓人迷醉的聲音,就漂浮在她敏感的耳蝸:『娘子還想逃哪里去?』
『啊,我,我就是腿有點(diǎn)麻,舒展一下,嗯,舒展一下?!?p> 莫東雙動著身子,想掙脫秦桑懷抱,可秦桑偏偏就不放。
莫東雙道:『夫君也真是的,師情姑娘還在看著呢。影響多不好啊?!?p> 秦桑目光落在李師情面上,對方臉頰垂下,低手輕捻,曲調(diào)已經(jīng)轉(zhuǎn)換低揚(yáng),嘴角努力扯出一絲笑容:『世子與夫人感情還真好。』
秦桑道:『東雙她確實(shí)是我今生見過的——最不可思議的女子?!?p> 聽到秦桑的話,李師情身子微微一震,她極力掩飾好,但秦桑還是察覺到了。
秦桑深情款款看著莫東雙,莫東雙敷衍地笑著,因?yàn)榍厣R呀?jīng)并出兩指在她眼前晃悠。
李師情道:『世子與夫人琴瑟和鳴,實(shí)在是羨煞旁人。當(dāng)日陛下賜婚,貴妃娘娘還擔(dān)心秦世子不喜歡夫人,今見世子夫人卻恩愛非常,奴婢想,貴妃娘娘倒是過慮了?!?p> 說完李師情抬眉瞧秦桑,但見秦桑面色如常,心里不禁黯然。
原來這世間男子皆是如此薄情,姐姐你竟看錯了他。
正說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外面人聲攢動,語聲議論紛紛。
秦桑挾新婚妻子一起下馬車,眾人皆望著那莫東雙。
『這莫東雙也太丑了吧?!?p> 『你瞧那眉眼上的青胎記,有點(diǎn)瘆人啊。』
『真不知道秦桑郎望著她那張臉,如何飲得下飯食。。』
眾人低語,語聲雖小,句句飄在莫東雙耳朵里。
這情節(jié)仿佛相識,前世也是如此,楊峰帥氣,而她平庸。
朋友表面說她好生幸運(yùn),有這樣一個帥哥男友,背后卻都在腹誹“丑女翻生”。
古代也是個看臉的時代,我丑,又用不著你們看。
她心里氣得不行,卻見身旁秦桑嘴角噙笑,這一下子心里更氣,一個人走在前頭,把秦桑瞥下。
秦桑看著氣呼呼的妻子,目光瞥在相府前的紫色馬車,原本染著微微笑意的眸子,突然斂收變得復(fù)雜起來。
真會挑日子來,還真像他的做風(fēng)。
秦管事已經(jīng)等在門口,看著一前一后的少夫人和二公子,走在前面的少夫人,臉色好像不太好。
秦管事對秦桑執(zhí)禮道:『二公子,老爺夫人已經(jīng)等在前廳,今日府上有貴客來訪,吩咐我公子若是回來了,就讓我領(lǐng)公子和少夫人一起去前廳?!?p> 秦桑道:『好,知道了?!?p> 他說完上前拉住莫東雙,在她耳邊細(xì)語:『等下到了廳堂,按我教你的說,不該說的話不要說,一切有我?!?p> 她側(cè)過臉不聽,秦桑壞笑地并起食中兩指,『你要是不乖乖聽話……』
莫東雙怒道:『真卑鄙!』
大廳上,秦晉正與紫衣男子交談,夫人齊弗坐在旁邊,面上始終掛有不失禮節(jié)的笑容。
天井走來一灰褂中年男子:『回老爺夫人,二公子少夫人回來了?!?p> 聽到傳報聲,大廳上的人都望廳外看去。
白衣男子攜粉襖紗裙的妻子,正從容淡定步入大廳。
男子望向中年男子及旁邊婦人,道:『桑兒攜妻東雙,特來給父親母親請安?!?p> 莫東雙身子一福,也恭身道:『兒媳東雙,請公公婆婆安,愿公公婆婆福澤綿長,祿壽天齊?!?p> 太師椅上秦晉,看著二兒子與二兒媳,歲月刻上痕跡的臉上,滿是欣慰的笑意,『馬車勞頓,你們快些坐下吧?!?p> 說完看到左首的紫衣男子,連忙道:『哎呀,為父都老糊涂了,還有貴客在座。桑兒、東雙,這是嚴(yán)侍郎,貴妃娘娘的胞弟?!?p> 秦桑目光落在紫衣男子身上,紫衣男子也看向秦桑,兩人皆是笑的,秦桑微微笑,紫衣男子卻笑得意味深長。
莫東雙瞧著男子,長發(fā)披散,竟不束冠,一雙桃花眼角畫著紫紅的眉妝,穿著一件紫色的花袍,袍子綢緞上好,妖艷極了。
男人穿起來,未免有點(diǎn)嬌媚花哨。
紫衣男子的目光,落在莫東雙身上。
男子身上散發(fā)濃郁香氣,直刺鼻頭,莫東雙沒憋住,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鼻子憋得難受,噴嚏很是尷尬。
廳上的人都瞧著她,兩人長輩一驚,秦桑眼神復(fù)雜。
紫衣男子看著莫東雙,捏起蘭花指揉在鼻尖,眼神厭惡:『久聞莫姑娘大名,這聞名果然不如親見……』
莫東雙看著紫衣男子,對方語氣冷淡,臉上表情由嫌棄突變怒斬,鋒利凜冽,目光如刀。
一種可怖的壓迫感從男子身上席卷而來,莫東雙一震,不由自主向秦桑身邊靠。
秦桑察覺莫東雙靠近,將她護(hù)在身后,錦緞袖口下,一只細(xì)長無骨的手伸出握住了她的手。
莫東雙微微一怔,一陣清涼的感覺從掌心傳來。
秦桑牽起莫東雙的手,一臉寵溺道:『嚴(yán)侍郎剛剛是跟你鬧著玩,你瞧你竟怕成這樣。』
嚴(yán)召恒見此情景,心里雖然有氣,但忍住,面上還是一幅笑盈盈的樣子,『秦世子攜妻給高堂請安,我本不該打擾,只是召恒受人之托,擔(dān)當(dāng)鴻雁之職』說著,從紫袍里露出一只桃木簪的前身。
秦桑看到那只簪子,臉中眸光閃動。
嚴(yán)召恒道:『十五夜,亥時,月圓之夜,“紅妝裹”,她在那里等你?!?p> 嚴(yán)召恒故意在秦桑左耳說,聲調(diào)把握剛剛好,有意也讓莫東雙聽見。
嚴(yán)召恒望了眼莫東雙,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就讓人覺得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