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高度共識

　　甘露殿中。

　　魏征端坐，李世民思索。

　　這也是大佬們獨特的對話方式了，哪怕心中早有腹稿，也會當成臨時想出來的一樣。

　　半晌后，李世民開口道：“玄成，你對奴婢如何看待？”

　　奴婢？

　　魏征眉頭一皺，回道：“唐律規(guī)定，律比畜產(chǎn)?！?p>　　李世民點點頭，又道：“朕聽聞，大唐奴婢百余萬，皆不愿生子，可有此事？”

　　魏征道：“臣不知，但奴婢產(chǎn)子亦為奴婢。”

　　“是啊。”李世民嘆了口氣，道：“奴產(chǎn)子亦為奴，這般下去，可有一日奴比人多耶？”

　　奴比人多？這怎么可能。

　　魏征正要反駁，但突然又想到現(xiàn)在奴婢似乎確實比開國時候還多一些。

　　唐朝奴婢的來源較為豐富。

　　比如戰(zhàn)爭中的俘虜、本人犯罪籍沒為奴、被親屬株連、奴婢所生子女、戰(zhàn)場逃兵等等。

　　來源多樣，但奴婢想要贖回自己卻極為困難，這就導致奴婢數(shù)量不斷上漲。

　　略微一想，似乎還真可能有奴比人多的情況發(fā)生。

　　但，陛下這也想的太遠了吧？

　　魏征拱手，詢問道：“不知陛下這是何意？”

　　李世民沉聲道：“朕擔心有朝一日奴婢過多，會對天下穩(wěn)定造成影響?！?p>　　魏征一愣，舌頭都打結(jié)了：“陛......陛下，這杞人憂天了吧？”

　　“玄成不也說過，應(yīng)當居安思危嗎？”李世民一本正經(jīng)反問道。

　　思危是這么思的？

　　我是這個意思？

　　李世民的理所當然，搞得魏征有些不自信了。

　　其實從整體歷史上來看，后世對魏征有一定的神化。

　　魏征之所以出名，其根本原因還是在他懟皇帝身上，并沒有過多其它的著名事跡。

　　當然，這也跟他職位有關(guān)。

　　但作為御史出身的魏征，本就有監(jiān)察天下的職責，后來更是當上了宰相，可以說是官至極品。

　　可是關(guān)于他的事跡卻流傳甚少，除了逼得李世民捂死鳥兒等......

　　其余確實不多。

　　再者就是，魏征強，是強在不要命上。

　　于皇權(quán)時代挑戰(zhàn)皇權(quán)。

　　并且居高位而秉持本心，便是最大的優(yōu)點。

　　但要說什么跨越時代的眼光見識，他確實差了其余宰相不少。

　　在他眼中，律法禮制便是一切。

　　Emmmm，抽空也會盯著皇帝的私德。

　?。ㄕ伊嗽S多史書，幾乎記載都是魏征說長樂逾制，說李泰逾制，說李承乾逾制；并沒有多少為底層官員百姓發(fā)聲的記錄）

　　所以，當李世民與他聊未來也許會有的情況時，他有些跟不上節(jié)奏。

　　“陛下，您究竟想說什么？”魏征拍了拍腦門，無奈道。

　　李世民撇了他一眼，輕哼一聲道：“朕就是擔心我朝奴婢制度是否有些嚴苛，”

　　制度？

　　陛下想改制？

　　他怎么敢的?。?p>　　魏征大驚，連忙道：“不成不成，此事萬萬不可?！?p>　　什么玩意兒這么大反應(yīng)？

　　李世民眼睛一瞪，茫然道：“什么萬萬不可？”

　　魏征皺眉道：“陛下難道不是想改制嗎？”

　　“哈?！?p>　　李世民啞然失笑，沒好氣道：“改什么制？朕就是想說對于奴婢制度，需要多加斟酌?！?p>　　“大唐現(xiàn)也正在修訂《貞觀律》，算是一個不錯的機會?！?p>　　不是改制？

　　這還差不多。

　　魏征松了口氣，問道：“陛下可有建議？”

　　李世民點點頭，道：“當然，如奴婢若非犯下錯誤，主家不得隨意殺害；又如貴族間不得私自交易奴婢等?！?p>　　魏征聞言，略帶疑惑道：“不得隨意殺害奴婢臣倒是理解，但陛下為何還要禁止私自交易？”

　　“當然是因為價值了?！崩钍烂褚慌拇笸?，反問道：“自古財帛動人心，奴婢價值愈發(fā)高昂，你可敢保證沒有商人做出逼良為奴的事情？”

　　商人？

　　商人！

　　魏征懂了，他跟上了節(jié)奏。

　　這一刻，君臣二人達成高度共識。

　　“陛下言之有理，臣回去便與宰輔們商議。”魏征凝重點頭。

　　“那倒不用?！崩钍烂駭[擺手，道：“你回去寫一份折子，找機會呈上來便是。”

　　魏征了然，看來陛下對這事非常上心。

　　不過該說不說，這商人防一防那也是沒有問題的。

　　隨即，魏征躬身告退。

　　.

　　宮莊。

　　那條不知名小河旁。

　　李承乾站在河岸上，表情如同便秘。

　　今天發(fā)生的事情，讓他知道了一個道理。

　　習慣，多么可怕。

　　當初為了刺激無欲無求的李淵，他選擇激將的方式。

　　后來結(jié)果也驗證了，他的選擇沒有錯。

　　可以說每一步都在他的想象之內(nèi)，別無二致。

　　問題，還是出在了后續(xù)之上。

　　他低估了起居郎的艱苦，也高估了李淵的氣量。

　　好歹是個前皇帝，一點容孫之度也沒有。

　　所以，在李承乾把李淵重新定義后，他明白了。

　　7.5天，大概率是沒有的。

　　李淵百分之九十九會不講道義，轉(zhuǎn)頭告訴李世民自己裝病的事實。

　　簡直喪心病狂！

　　在河岸上隨意找了處草垛坐下，李承乾盤算著對策。

　　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但需要搭配健康的......身體。

　　是的，不是行動方案，而是身體。

　　偶感風寒這種BUG，處理起來其實很簡單。

　　跳進河里游兩圈，上岸之后等風干。

　　基本問題不大。

　　但，這不是現(xiàn)代，而是古代啊。

　　沒有從小打疫苗，也沒有抗生素，風寒可是每年致死人數(shù)最多的疾病。

　　他不敢賭。

　　按照李承乾的性格，遇事他會先想最壞的結(jié)果，然后再想解決辦法。

　　如同弄假成真這個方案，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

　　風寒如期而至，太子英年早逝。

　　劃不來，這買賣血虧。

　　“那進宮繼續(xù)擔任起居郎？”

　　“這只能是權(quán)宜之策，我必須要想辦法盡快脫身?！?p>　　“嗯......哪怕?lián)Q個清閑點的職位也行?！?p>　　李承乾喃喃自語時，耳邊突然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

　　抬頭望去，那是一輛宮里的車駕。

　　好家伙，來的還挺快。

　　真是親祖父啊。

　　李承乾撇撇嘴，起身向府邸走去。

　　躲不過，那便迎難而上吧。

　　.

　　與此同時。

　　宮莊不遠處的官道上，一匹快馬正在飛奔。

　　其后相距十數(shù)里的地方，有使團朝著相同方向前進。

　　目標：皆是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