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川州衛(wèi)（二）

　　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何博文還是明白的。他在淮揚府時，唐師爺就教導(dǎo)過他，而且，來之前，謝學(xué)士也特意交代過他，告訴他一些官場上的慣例，生怕他一時書生意氣，壞了大事。

　　與博文能體諒吳將軍的心情不同，吳將軍看著眼前年輕的知州，心里卻有些泛酸。

　　這小子也太嫩了吧，看起來不過是弱冠之年，居然都官居從五品了？有沒有搞錯！！這讓他們這種常年駐扎邊境，風(fēng)餐露宿，拋舍家人，把腦袋扛在肩上打拼了幾十年，才混到從三品的人，情何以堪啊！

　　其實也不怪吳將軍看走眼，博文本來也就二十多歲，再加上博文是南方人，雖然個頭不矮，但身子骨相對單薄，看起來很文弱，而且，雖然皮膚比以前黑了，也粗糙了許多，但與兵營里的糙漢子們來比，還是顯得比較細膩白嫩，更加顯得年紀(jì)小了。

　　博文是個細心的人，他與吳將軍寒暄了幾句官場話，看吳將軍的眼神不善，就趕緊把裘老爺子的信拿出來，遞給吳將軍。

　　裘老爺子的信不長，字體很大，也不過就薄薄的兩頁紙，但看得吳將軍神情愉悅，一改之前冷淡的表情，開始與博文拉起家常來：“何大人與老侯爺相熟？這雛鷹學(xué)堂名頭可不小啊，不知道當(dāng)初，老侯爺是怎么想起來建學(xué)堂的？”

　　博文是知道老侯爺信中大致內(nèi)容的，因為，這還是他去求老侯爺?shù)哪?。老侯爺在信里也沒多廢話，就是說明年春季開班時，有兩個雛鷹學(xué)堂武將進修班的名額，讓吳將軍挑兩個人送過去。

　　現(xiàn)在雛鷹學(xué)堂武將進修班的名額，可是很緊俏的，不說京城各大勛貴家族打破了頭去搶，就是在蜀地消息不靈通的邊疆守衛(wèi)軍吳將軍都知道，這進了武將進修班，學(xué)習(xí)兩年，只要沒犯大錯，必定會受到重用提拔的，所以一向競爭比較激烈。

　　雖說裘老爺子之前是他的大將軍，但好多年都沒有聯(lián)系了，他怎么都沒想到，裘老侯爺居然一下子就給他留了兩個名額。不過，看到老侯爺在信里最后還交待他，要照顧照顧何博文，他就知道，這兩個名額與這個何知州有很大關(guān)系。只是他想不明白，這個翰林遠院出身的何知州與行伍出身的裘老爺子能有什么關(guān)系？

　　“下官不敢說與老侯爺相熟，只是老侯爺很是照顧下官兄弟而已。”看到吳將軍主動提出話題，博文也就把博榮他們?nèi)齻€臭皮匠挑頭，自家?guī)兔π藿ㄐＩ?，后來皇上鼓勵，京城各大老將軍老侯爺紛紛入駐授課等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吳將軍聽了事情的經(jīng)過，對博文的興致更高了，心里暗暗的想“看來，這何大人與侯府的關(guān)系很好啊，想來，在朝廷上也是有些門路的，難免能這么年輕就能有如此高位。不過，這么年輕還是個文弱書生，也不知道能不能應(yīng)付蜀地復(fù)雜的局勢，還是再看看情況吧。”

　　想到這里，吳將軍決定轉(zhuǎn)換個話題，說“何大人年輕有為，但這蜀地氣候、地形情況復(fù)雜，不知何大人可還習(xí)慣？對了，府衙師爺可跟何大人說了，過兩個月要籌備秋季軍糧之事？”

　　川州衛(wèi)駐扎的兩萬大軍，每年的軍糧分兩部分，一部分是本地所籌，也就是每年的十月份以后，當(dāng)年新糧收上來以后，籌集后，交給川州衛(wèi)，所籌數(shù)量上報朝廷，沖抵當(dāng)?shù)刭x稅。因當(dāng)?shù)厣降囟?，平原少，每年秋賦收上來，全部交給川州衛(wèi)也就只能保大軍大半年的口糧，因此，每年春季，朝廷還要再從其他州府籌備另一小半軍糧送過來。

　　這也是連家之所以能在保寧府稱王稱霸的重要原因，因為，保寧府大部分的田地都在連家家族手里，每年秋季軍糧所籌速度與總數(shù)，與連家的配合程度有很大關(guān)系。

　　“將軍放心，下官知道，這籌備軍糧是一等一的大事，萬萬耽誤不得的，下官一定會親自盯著的，再加上萬事有前例，府衙里大小官員，也都是做熟了的，保證不會出差錯的?！焙尾┪闹溃衲昵锛Z的籌集，將是他與連家交手的重要一戰(zhàn)，也是他在保寧府能不能站住腳的關(guān)鍵，只能贏不能輸。

　　“有勞何大人了費心了！”看著何博文堅定自信的面孔，吳將軍點了點頭，他也希望這個年輕人能順利的扎下根，而不要像李知州那樣，魯莽行動，反而折在了這里。

　　對于李知州的遇害，吳將軍還是覺得很可惜的。之前李知州與吳將軍雖沒有什么私交，但李知州清正廉潔，每年的軍糧都能按期籌備上繳，對邊軍偶爾在保寧府犯的一些小錯，也都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配合軍營，也沒鬧出什么亂子來。原先看李知州與連家關(guān)系還不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沒想到最后居然與連家翻臉，惹禍上身。他不希望何博文也折在這里，所以，他希望何博文能聰明些，能把連家的問題好好處理好，這樣，他才能與何博文走的更近一點。

　　吳將軍在保寧駐軍已經(jīng)十余年了，連家對于這樣的一方兵霸，一直是哄著、供著的，而吳將軍對連家也一直是不遠不近的，對連家的孝敬，他是樂意笑納的，連家的一些小動作，只要不讓他違背朝廷規(guī)定，他也是睜一只閉一只眼的。

　　對于當(dāng)?shù)刂菖c連家的恩怨情仇，吳將軍一直是做岸上觀的，從不偏袒哪一方，在蜀地，一向是“鐵打的連家，流水的知州?！彼裕m然他現(xiàn)在對何博文有些好感，但如果何博文解決不了連家當(dāng)?shù)氐氖虑椋膊粫榱撕尾┪娜サ米镞B家。

　　對于吳將軍客氣疏遠的中立態(tài)度，何博文覺得已經(jīng)很滿意了。他從沒指望過兩個武官進修的名額，就能讓吳將軍拋開與連家十來年的交情，站到他這邊來，暫時，他只要吳將軍不站在連家那邊就可以了。至于以后，他相信，因為利益的關(guān)系，他與吳將軍的關(guān)系一定會越來越融洽的。

　　“將軍，不知道咱們的兵丁們，除了軍餉，可有其他收入來源？如果以后地方上有需要衛(wèi)隊兵丁幫忙做事的機會，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將軍的訓(xùn)練軍務(wù)？”博文又拋出另一個橄欖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