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省f市。
這是二零一八年五月份里很平淡的一天,此時已是夕陽欲墜,遠處落日散發(fā)出橘紅的余暉照在紅玉中學的塑膠操場上,操場右側通向學校南門的平整水泥路旁,修長的柳樹列成兩排,茂密的枝條隨風搖曳,像此刻站成常木面前幾排女生濃密而順滑的長長秀發(fā),都被風輕輕吹起又落下。
常木是高三八班的,個子不高,模樣不差,站在隊伍倒數第二排靠左的位置,陽光灑在他半邊后腦殼,此時他腦子里正亂七八糟的想著關于高中生活,關于大學,關于未來……
“解散!”
突然一聲很響亮的聲音打斷了他漫無邊際的翻滾的腦海。
“常木打球去?。俊币粋€面容硬朗的高個男孩在右邊高聲喊道,指著跑道正中間位置的籃球場,他的周圍已經圍了好幾個男生,看樣子都很興奮,畢竟是高中最后一節(jié)體育課,以后有沒有機會再在學校里打籃球只有天曉得了。
“你們打吧,我去那邊坐坐!”常木夸張的用手比了個喇叭形狀,臉上變得笑嘻嘻的。
說罷轉過頭,常木一路小跑向學校觀眾臺中間主席臺的位置,那里有做體前屈時用到的軟墊,坐上去很舒服,最重要的是那里很高,整個操場的人與景與物都盡收眼底。
常木一屁股坐在墊子上,手搭在膝蓋上,想了想又從褲兜里掏出特意帶過來的MP3,黑色的,很小巧,插上不知啥牌子的白色有線耳機,就戴耳朵上聽了起來,播放的是毛不易的《一程山路》。
“青石板留著誰的夢啊,一場秋雨又落一地花……”
像是在一個被薄霧縈繞,陽光于其間跳躍折射的山谷里,遠處山脊起伏,霞光燦燦;近處流水潺潺,草木皆綠,一個孤獨而安靜的旅者撐著撿來的竹棍緩緩前行,谷間有鳥叫蟲鳴,草叢遮掩處隱約有小獸出沒——
“啪”
“想啥呢?”
“嘶,你輕點!”常木揉了揉肩膀,仰頭看向從后面偷襲他的男生說:“劉文武你咋沒去打籃球?”
男生叫劉斌,是常木的好基友,帶著一副黑色窄邊的眼鏡,額頭寬廣,下顎骨線條硬朗,頭發(fā)總是顯得亂糟糟的,一眼看上去略有滄桑老男人的感覺,就像是坐在高高的廢墟邊上,一只腿隨意垂下去,另一只腿搭在身旁,小臂撐在膝蓋上,食指和中指間點著一根煙,火星明滅,煙圈吐出,背后是如火般的夕陽在大地上投下一片片的陰影……這是常木想象中的形象。
“這不是看你一個人有點寂寞嘛,咋了,最后一節(jié)課有點小感傷?”劉斌打趣到。
“嘿,有那么一點點?!?p> 常木索性躺在墊子上,指著旁邊另一個墊子說:“坐著聊一會兒唄?!?p> 劉斌坐下問道:“都快高考了,你又想些啥呀,想著上哪個大學嗎?”
“我在想以后的日子嘞,我以前想了好多東西,想宇宙這么大,地球這么小,人類連一粒沙都不如,還想時間永恒不變,人類歷史連一朵浪花都掀不起,我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但后來我算是想通了,花花世界多精彩,我要去走一走,可是我對社會又充滿了恐懼感,所以現在好喜歡高中的生活,可惜我意識的太晚了,還有不到一個月我的高中生活就結束了,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永遠不能回去的純真歲月啊,等我以后長大會不會總是悲哀著懷念著,笑著哭著卻又小小的幸福著……”說著說著,常木流動的神情漸漸停滯,心神像是已經沉醉在另一個時空中去了。
“木啊,你這是文青病又犯了,你以后可以把這些寫下來,但現在咱們先把高考解決了,別去想那么多?!眲⒈笠荒槦o奈卻又關心道,他這個好友就是這樣,動不動就犯文青病,感時傷懷,人都常說:“男子悲秋,女子傷春?!笨伤胶茫荒晁募局灰妒乱鹎榫w上的波動就會陷入一種淡淡的憂傷之中,而且還自我陶醉,絕了。
操場上,常木班里的一群男生還在打籃球,少數幾個男生在跑道上踢足球,你追我趕,前呼后叫;女生們有幾個在跳遠用的沙坑旁的空地上打羽毛球,大多數坐在觀眾席上看著手中的課本,嘴里默默念著什么,時不時抬頭看看操場。
時間堅定不移的一點點流逝著。
此時從常木的視角眺望去,太陽已經快落下天邊,昏紅的晚照打在高三八班每一個同學的正面或側面,影子便投在地上從腳下長長的拉伸,或靜止,或交錯。
下課鈴聲響起,靜止的影子開始挪動,交錯的影子逐漸分開,男生和女生都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一步步走向操場的鐵門口,常木只覺得眼中一個個人影的步伐如此緩慢,視野中一切像是一束光穿過紅酒杯中被搖晃的葡萄酒液,醉人的滋味彌散開來且余味深長,直到大家都走出了操場,別的班級趕來上課,常木才收拾好東西起身和劉斌一起走下觀眾臺,走向操場鐵門口,而在踏出門口的一瞬間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詞——
曲終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