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超市后，喬雅下達(dá)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徹查許家國失控一事。
雖說由于精神異變的緣故，絕大多數(shù)異化者都有著失控的風(fēng)險，但這不過是一次普通的購物而已，許家國怎么都不至于失控才對。
他總不可能因為商品太貴而痛哭流涕吧……
換句話說，這件事絕對有問題。
喬雅說道：“許家國失控后就一直在追問為什么，再結(jié)合他之后說的話，看得出他對特調(diào)局有所不滿?！?p> 她站在超市門口，士兵們?nèi)匀辉诰渚€外維持著秩序，不讓市民看到正被搬運走的尸體。
許家國的尸體被抬上車，有軍官在得到授意后，走過去對群眾解釋了一番，眾人聞言皆是露出后怕之色，隨即如同炸開了鍋一般議論起來。
“我說怎么突然趕我們走，原來有殺人犯，還好我跑得快！”
“得了吧，要不是我拉著你，你還舍不得離開呢，非要惦記著那點超市折扣……”
“但是不對啊，”也有人懷疑道，“一個殺人犯而已，犯得著讓軍隊出動嗎？”
“你知道什么，那家伙殺人不眨眼的，我跑出來之前就看見有人死了，還不止一個，死得可慘了！”
“那么兇？還好他已經(jīng)被擊斃了，不然恐怕要死不少人。”
“就是，擊斃得好，偵查局總算靠譜了一次?！?p> “額，雖然但是，這是軍隊干的，不是偵查局……”
“……”
無數(shù)人對所謂的兇徒之死拍手叫好，在嘈雜的議論聲中，喬雅面無表情，好似聽不見那些聲音，繼續(xù)分析。
“失控的原因很多，但許家國信念堅定，絕不會無故失控，我懷疑他是受到了某種引導(dǎo)，引導(dǎo)的內(nèi)容或許還與特調(diào)局有關(guān)?！?p> 古寂微微皺眉，一旁記錄的軍官遲疑片刻后問道：“長官，會不會是無欲教會干的？”
在眾多異化者勢力當(dāng)中，無欲教會名聲雖然不是最臭，但絕對最遭人厭惡。
無欲教會的組織結(jié)構(gòu)不明，但教義卻很清晰——無欲。分明是靠極端情緒推門的異化者，卻偏偏追求無欲無求，隨心所欲，做事基本全憑喜好。
而他們最喜歡也是擅長的，就是引導(dǎo)異化者失控，不論是敵是友，他們想起來就會搞你一下，完全不守規(guī)矩，這也是諸多勢力反感他的主要原因。
對異化者來說，失控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正因為如此，十年前，由各城區(qū)特調(diào)局牽頭，十多個勢力展開了第二次聯(lián)合行動，對無欲教會進(jìn)行絞殺，奈何后者沒什么據(jù)點，幕后之人不明，往往在沉寂一段時間后就又會出來蹦噠。
喬雅給古寂科普了一番，對軍官的推測不置可否：“有這個可能，但事實未必就是如此……去查查看，許家國最近和哪些人接觸過，精神評估有沒有變化……”
她的語氣驟然轉(zhuǎn)冷：“不論是誰，我一定會讓他付出慘痛的的代價。”
軍官應(yīng)聲離去，喬雅很快又給其他人安排了任務(wù)，這才看向古寂：“抱歉，為了防止可能的證據(jù)被銷毀，我必須立即去許家國的家里一趟，不過你放心，等會兒我會派人跟你去鼎盛大廈?！?p> “不用了。”
古寂搖搖頭，遠(yuǎn)處的議論還在繼續(xù)，言語中的興奮感讓他莫名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仿佛死去的真的是個罪大惡極之人。
雖然殺了人，但許家國算不上罪人。
運尸車孤獨遠(yuǎn)去，與熱鬧的人群形成鮮明的對比，時至今日，古寂第一次認(rèn)識到什么是異化者。
他們強大卻也弱小，可敬卻又不幸。
在某個時刻，連冷都保持著沉默。
許家國赴死前的坦然，那句“不愿作為怪物死去”讓所有人深受觸動，包括古寂在內(nèi)。
面對喬雅的目光，他開口道：“鼎盛大廈就在那里，反正跑不掉，我想跟你去看看?！?p> 喬雅似乎愣了一下，沒一會便點頭道：“好?！?p> 她帶著古寂回到咖啡廳，從停車場開出一輛紅色的超跑。
古寂張了張嘴，他想起梅新月以前說過，沒任務(wù)的時候喬雅就會開跑車，沒想到這是真的。
他坐上副駕駛，關(guān)閉車門時突然扭頭往遠(yuǎn)處看了一眼，但卻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怎么了？”
“沒事。”
喬雅順著他的目光凝視遠(yuǎn)處片刻，之后便開車離開。
……
“好險好險?！?p> 隨著紅色跑車的消失，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從電線桿后走了出來，他一手提著超市的塑料袋，一手夸張的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
“那家伙怎么變得那么敏銳了，這么遠(yuǎn)都能察覺到我？”
他嘀咕著，突然想起喬雅炫酷的超跑，又看了看手中的泡面，突然覺得這玩意不香了。
“對了，我們?yōu)槭裁匆尦欣锏哪羌一锸Э匕?？”片刻后，他疑惑開口，像是在對著空氣說話。
隨著話音落下，他身邊一道人影居然逐漸清晰起來，他好像一直都站在那里，只是被人下意識的忽視了。
“因為有趣。”
“有趣？別想騙我！”
鴨舌帽男人有些惱怒：“你總是這樣，讓我做事又不告訴我原因……那份文件里面到底裝著什么，也不像是施加了影響的樣子，怎么會那么容易讓人失控？”
人影沉默，半晌才答非所問道：“那是篩選，是新時代的憑證。世界上并沒有所謂的失控，有的無非是無法通過篩選的人?！?p> 鴨舌帽男撇撇嘴，他知道這家伙知道很多秘密，甚至了解門的部分來歷，但卻從來不告訴他。
“末世將至，所有人都將罪業(yè)加身。”
他聽見人影的低聲呢喃。
……
第四區(qū)內(nèi)，一輛汽車極速前行，最終停在一個略顯臟亂的街區(qū)前。
即便繁華如第三區(qū)，也存在這樣的貧困角落。
喬雅的表情很冷，因為就在剛剛，她得知鼎盛集團的總經(jīng)理王興帶著妹妹王梅想要開車出城，妥妥一副要跑路樣子。
她很快派人攔截了王興，正好省去了抓捕扯皮的功夫。
古寂跟隨喬雅下了車，眼前幾乎沒有超過兩層的建筑物，老舊的平房隨意坐落，只留下曲折狹小的過道，路上的石磚開裂，滿是泥土。
偶爾可以看到幾個衣著破舊的孩子，在過道上嬉戲。
這顯然是一個貧民區(qū)。
古寂默不作聲地跟著，目光不時落在喬雅身上，打量她的表情。
喬雅一路上都冷著臉，比平日里表現(xiàn)得更為淡漠。
“看來許家國對喬長官很重要?！惫偶虐底韵氲馈?p> “我最開始到新海區(qū)就職時，一個愿意聽我命令的人都沒有，因為我不但要是個普通人，還是個女人?！?p> 喬雅像是猜到了古寂的想法一般，繼續(xù)說道：“在當(dāng)時的眾多異化者中，只有許叔愿意幫我，他實力不強，可聲望卻很高，要是沒有他的幫助，短時間內(nèi)我很難收服底下的異化者。”
“他相當(dāng)于我的長輩?！彼Z氣平靜，像是僅僅在陳述一個事實。
古寂點點頭，突然遲疑道：“許叔他就住在這種地方嗎？”
“對，異化者完成任務(wù)后的報酬很高，高到足以讓他搬到更好的地方，”喬雅瞥了他一眼，“不過他不愿意搬走?！?p> 報酬很高？說這個干什么，我又不在乎……
古寂想起南開酒店一事，暗自咽了口唾沫，連忙問道：“那許叔為什么不搬走呢？”
“十年前，許叔和父母以及妹妹乘大巴出游，在中途遭遇了車禍?！?p> 古寂張了張嘴，隱隱猜到了事件的結(jié)局。
“除了許叔，大巴上的乘客全部當(dāng)場死亡……包括他的父母。”喬雅沉聲道。
“他妹妹呢？”
喬雅搖了搖頭：“失蹤了，十年來了無音訊，我們只好將其視作死亡。”
“家人盡數(shù)去世，極度的哀傷使得許叔推開了門……舉目無親的情況下，這個家或許就是他最后的寄托了吧?！?p> 古寂沉默，難怪他沒有看到喬雅帶遺書過來，他之前聽韓飛說過，每個異化者入職前都會留下一封遺書，交給喬雅保管，在某一天交還給異化者的家人。
可許家國已經(jīng)沒有家人了。
兩人沒有走多久，喬雅在一座低矮的平房前停下腳步：“到了?！?p> 她早就拿到了許家國家門的鑰匙，開門進(jìn)了屋，和古寂分開探查，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線索。
屋里陳設(shè)不多，但卻很整潔，許多家具都頗為老舊，看樣子很久沒有更換過了。
茶幾上擺著果盤，里面是些水果，看起來不算新鮮，有些地方出現(xiàn)了些許斑點，應(yīng)該是地攤上買的廉價水果，給自己吃的。
喬雅走進(jìn)里屋，入目最顯眼的就是一個巨大的靈位，兩張黑白照片并立，顯然是許家國的父母。
照片下供著香燭，已經(jīng)燃盡了，看得出這里經(jīng)常有人清理，臺上十分干凈，除了剛?cè)纪甑南阆炛?，并沒有別的灰燼殘留。
更下方是供奉用的水果，一個個碩大紅潤，十分新鮮，一看就知道不便宜，經(jīng)過了精心挑選過。
喬雅靜立良久，默不作聲，對著照片恭敬地鞠了個躬。
另一邊，古寂走進(jìn)臥室中，和外面一樣，臥室里也沒有太多的東西，一個衣柜，一張床，一個床頭柜，就已經(jīng)將小小的房間填滿。
古寂四處看了看，目光落在床頭柜上，移向柜子上的相框。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男的帥氣，女的貌美，年紀(jì)并不大，并肩而立，面上都帶著笑意。
他辨認(rèn)了片刻，照片上的男子應(yīng)該是年輕時候的許家國，聽說他一直沒有結(jié)婚，而既然能把照片擺在這里，說明照片上的女人對他極為重要……
多半就是他失蹤的妹妹。
古寂微微嘆息，正要移開視線，卻猛然站定，目光牢牢鎖定在照片上的女孩身上，驚疑不定。
“這個女人，我似乎在哪里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