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到湖邊的一棵大柳樹下,借著燈火去看,果然看到濕潤的泥土上有一灘血跡。
血跡好似一條赤蛇般向湖中延伸,混合著潮濕的泥土愈發(fā)腥氣。
除了這灘血跡之外,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撈!”楊紹方退回石板路上,摩擦著鞋底的泥土吩咐道。
李令儀蹙眉喃喃道,“可能是那小廝的尸體?!?p> “有可能?!睏罱B方摩挲著劍柄,“今夜注定無眠,這里很快就要被戒嚴(yán),你在這里多有不便,不如先回府去。”
李令儀覺得這話也在理,何況自己身份的確不方便,于是拱手告辭,“那我就先走了,祝楊大人一夜功成。”
“出了這么大的事,還說什么恭祝!”
“是在下失口!”
楊紹方雖然不悅,但他也知道了李令儀仍舊以為自己是繡衣臣羽冠,否則也不會說出“一夜功成”的話來。
不多時,那具尸體被撈上岸,繡衣臣們將纏在尸體身上的水草扯去,又見尸體雙手環(huán)抱著一口灌滿水的酒壇,死者兩只手被牢牢縛在上面,頭垂向酒壇中,就好像是抱壇子的醉漢一般。
繡衣臣在把死者雙手放開,那口酒壇叮當(dāng)亂響著滾到旁邊,死者砰然倒在地上,向后仰頭,露出脖頸處一道紫黑色的傷口,此刻正不斷地冒出淤血來。
楊紹方讓人把李掌柜帶來辨認(rèn),李掌柜看了尸體,驚駭萬分的呼喝道,“這就是我家小廝王三!被兇手給殺了?。 ?p> “仔細(xì)看看?!睏罱B方再次說道。
李掌柜略略平復(fù)心情,顫聲道,“大人......這......就是我家小廝王三,我認(rèn)得他,懷顯八年來店里做工,今天下午我還看見他了!”
“嗯?!睏罱B方微微頷首,又問,“你最后一次看見他是在什么時候?”
“大約是一個時辰前,當(dāng)時我看見趙王府的家將走了,就吩咐他去將趙王府家將的桌子收拾干凈?!?p> “趙王府家將?”
“是,大人,趙王府的那幾位家將經(jīng)常來這里聽曲?!?p> “是司空煊,閭丘彌,黃岳霖他們嗎?你可認(rèn)識?”
“認(rèn)識,正是他們幾個?!?p> “再之后呢?”
“再之后......我大約有一刻鐘沒看到王三,以為他去出恭了,就沒在意?!?p> “好,我知道了?!?p> 這空當(dāng)處,楊紹方猜測刑部官員和京兆府尹也快到了,于是換了件繡衣臣的衣服,免得他們亂說。
果然,刑部尚書李文正和京兆府尹魏景章很快趕到,由于那枚玉佩的原因,李文正自然知道楊紹方的用意,他拱手不拜,率先道:“楊大人夙夜在公,實在辛苦了?!?p> 魏景章不知緣由,也只好有樣學(xué)樣,稱呼楊大人而非太子殿下。
不過楊紹方對于這位京兆府尹魏景章,倒是沒什么反感,因為此人是太子太師文華閣閣老魏莊明的兒子,同時是個兢兢業(yè)業(yè)的人,頗有些政績。
于是楊紹方按照品級還禮,又指著王三的尸體,說道:“尸首剛剛打撈上來,李大人和魏大人可以驗尸了?!?p> “有勞楊大人?!?p> 魏景章立刻招呼來仵作驗看尸首,那仵作查驗了尸首各處,發(fā)現(xiàn)沒有可疑之處,就很快起身稟報,說道,“幾位大人,死者身上只有脖頸處有刀口,兇手是以利刃割喉,一刀斃命,非常干凈利落?!?p> 楊紹方點點頭,“看來確實是伊屠師殺了王三,扮作小廝模樣進鶴頤樓殺人,然后再逃跑。”
“是??!“李文正嘆道,“如果王三尸首沒有找到,兇手又逃脫了的話,那鶴頤樓掌柜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楊紹方轉(zhuǎn)頭看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李掌柜,“如果你所言屬實,那自然無罪,不過這段時日還需要在官衙候著,隨時等待提審,至于三個府衙......”
楊紹方指了指刑部和京兆府,“你自己選一個吧!是繡衣臣衙門,刑部,還是京兆府?”
“這......”李掌柜欲哭無淚,一般人是打死也不想進繡衣臣衙門的,“草民愿去京兆府。”
“好?!睏罱B方又向魏景章拱手笑道,“那此人就由京兆府尹暫且?guī)Щ亍!?p> 魏景章連忙還禮,“下官明白!”
而后吩咐衙役抬著尸首,帶著李掌柜離開了。
此時楊紹方屏退左右,對李文正說道:“李大人,令愛滿面英氣,實在不同尋常,可要好好管教,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p> 李文正肩頭一顫,答道:“自從殿下追查折腳馬案,臣與殿下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不過小女竟然冒犯了殿下,實在是讓臣大感意外?!?p> “談不上冒犯?!睏罱B方爽朗笑道,“李大人啊!你得心思本宮明白了,至于令愛究竟花落誰家,還要看您的家教如何。”
李文正趕忙回應(yīng)道,“了然,了然。”
宮城四衛(wèi)之一的神武衛(wèi)果然行動迅速,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趙景明騎著馬帶了一隊將士回來,中間還押送著一個人。
此人捆著雙手,身材高大,散亂的頭發(fā)下面遮掩陰沉的目光,正是逃獄的伊屠師。
趙景明跳下馬來,一腳踢在伊屠師腿彎處,伊屠師就重重跪倒在地,他抬起頭看著豐神如玉的楊紹方,眼中有了一絲慌亂。
楊紹方俯視著伊屠師,問道:“你是自己說?還是進了繡衣臣沉獄之后再說?”
“你想讓我說什么?”伊屠師嘴硬道。
“該說什么你自己知道。”楊紹方伸了個懶腰,又道,“費了這么大力氣終于把你抓到了!若是說你沒有個內(nèi)應(yīng),恐怕所有人都不能相信!”
伊屠師撇過頭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可惜沒殺了大祁太子!”
“你......”
“殿下,這伊屠師是塊硬骨頭?!崩钗恼锨罢f道,“當(dāng)初他在刑部的時候就不曾吐出過一個字,我看不如帶到沉獄里去審?!?p> “也好?!睏罱B方抬抬手示意左右,“你們將此賊押送繡衣臣衙門,交給沈大人審訊,務(wù)必查明此事來龍去脈!”
“屬下明白!”
一隊繡衣臣紛紛上前,推搡著伊屠師往繡衣臣衙門而去。
等人都離之后,楊紹方松了口氣,向李文正拱手道,“夜已經(jīng)深了,李大人年高早些回府吧,本宮還要去給陛下復(fù)命?!?p> “既然殿下尚有公務(wù),那老臣告辭了?!崩钗恼鲃e。
趙景明讓人牽來一匹馬,“殿下,賊人已經(jīng)落網(wǎng),咱們回宮吧!”
“好!”
伊屠師被抓,楊紹心情大好,連日來的陰郁心情一掃而空,又是宵禁之前,城中已經(jīng)沒了什么行人,他便一路打馬飛奔,胸懷疏朗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