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寧的墨色華裳在皇殿明明暗暗的火燭下,顯得格格不入,墨穎的笑唇角上勾,透著不屑和刻意。
“哦,皇姊愿習德弓之禮?”墨穎故意激動凝梓,“不是要去北華國嗎?猛國主宴請?zhí)麃砹撕脦谆??!?p> 果然!濤寧心里也是冷冷笑笑,他想開口,卻預察到凝梓的不解,只聽凝梓說:“弟弟,你還阻我婚緣不成?”
“恰恰相反,”墨穎劍眉高挑,“幼長我這就擬旨?!?p> 哼,真是可笑。
美男子古來習德,他濤寧是什么德行,誰不清楚——凡劉喻所入之境,環(huán)封佳媛,靜姝候婢,他以絲竹雅行文著世道,卻攬?zhí)煜轮A錦,藏以江湖。
垂首接旨的瞬芒,濤寧長長的青黑色墨發(fā)低低垂落。凝梓看她身旁這位高居左使,卻實則處處涉險的男子,有一瞬間的感動。他真的愿意娶我。
皇弟,你有時對他太過分了。
是嗎?你不是嫁給他了嗎。
昨夜原想著去北華,因北華王宴請四海,說是王家有珠玉。原也不是為了奇珍,只是宮里一直呆著難免侯仕們猜想——聽說白羽帝后宮臺雕砌,鳳升雙鸞。侯仕們都各異來去,左不過一句,左使何處。
凝梓煩了這份心意,就想去游訪北華。
匆匆而來的青衣少年,散了一徑的茉莉散朵,黃昏的風淡去指尖殘濃,聽得他問了句:“公主呢?”
侯仕聚個沒出聲。
劉喻冷笑了些許。
公主殿華棟漆戚,墨穎覺得凝梓應該只是和他鬧著玩的,可是當他身嘉華服,親手將家姐的佩翎交到他最不屑的人手中時,心里突然狠狠皺了眉。
守殿的宮女深眉淺低,確是大喜。
聽崖先生和右騎大將軍調(diào)侃,早知道我們就該鬧公主,她是在意劉喻的。
孜伯于彎嘴角笑笑,她真的在意,又怎會在皇宮新婚。
劉喻打翻了紅衣的墨砂香露。紅衣猶豫了下,說:“主子,你既不愿,又怎么能擔下公主的性子呢?!?p> 劉喻束了滿巾青華,有些痛苦的輕聲囑咐紅衣:“明晨作酒釀,凝梓喜歡吃?!?p> 紅衣依舊立原處,宮里的侍者有意無意地舉茶飲瞄著內(nèi)室:“左使可濁行?”
紅衣速退了出來,將宮里的賞賜交與侍者,無聲線地回復宮侍:“主子厭香露。”
這頭正僵持著,凝梓著華裳的態(tài)勢慢了一刻,只是囑了句:“不要為難左使。”
這才見劉喻進宮面圣。
墨穎似笑非笑地笑劉喻:“左使想得什么位封,明晨吾就頒旨?!?p> 正巧凝梓從皇室出來,端儀得體,圓了句:“明日我住相府,你暫時給左使放假吧。”
劉喻因是左丞之幼子,與丞相關緣深厚,因此常年居住相府。
劉喻垂首領旨。
夜更里,凝梓問劉喻:“濤寧,你是真的歡喜娶我嗎?我看你臉無笑音。”
“公主,何必虛言,你嫁我,只是想華端派別吧?!?p> “什么?”
“墨穎他不是你親弟弟?!?p> 凝梓惶了瞬,看劉喻面貌無喜色:“你說我想與弟分離,我沒必要選你?!?p> 我可以去猛國,其實青魚先生更寵愛我。
“因為我說過我不娶嗎?”
“對?!蹦魉倩亍?p> 兩人端看,突然笑僵了場。
一個怕娶,一個恨嫁,斷難言,人生無常。
“我當年說不娶,是怕自己新媳言貌無端,得罪公主。”
“這……”凝梓正想休息,扣了盞白瓷雅潔,皺眉問了句,“你是不愿娶我?”
劉喻靠在木枕旁,芳琉雅飾的廳堂,綴出一屋子墨褐色,紅衣的聲音急急進來,說皇帝要她來候著。
二人端看紅衣伏地的眉態(tài),知道墨穎的意思。
凝梓剛想開口,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
“你跪在主宮門棱處去吧?!眲⒂鞯吐晣诟兰t衣。
“別,”凝梓瞬間出口,“紅衣你去洗漱,歇了吧。”
紅衣低低退了出去。
跪主宮?今夜就無新良人了。
劉喻終于起了身:“凝梓,從小都是旁人在服侍你,我也不太慣狀。”
“別,”凝梓固自凈臉,“我不喜男子觸碰,是真的?!?p> 劉喻笑道:“今夜不是新婚嗎?!?p> “是新婚,但我有定見。”
劉喻固自歇了,占去了凝梓大半的位置。
凝梓皺了眉頭。
剛巧宮侍來報,說墨穎要用小食,問凝梓去他那里嗎?
劉喻已睡熟了。
聽說公主新婚歇在了皇帝那里,真的假的;你不知道被砸的古珍成堆地運出來,也沒砸醒左使;爭吵的動靜那么大,左使真沒醒?不知道,真是不知。
新婚第二日,公主就失了影子。
皇旨下來,依舊稱公主。
芳華流觴,雅思年華。璧敵知道凝梓嫁了劉喻,夸她嫁得好,麟倒是有些吃驚,只是閑閑侍弄花草,不曾說過什么。
璧敵雖不喜墨國左使的萬般端雅,卻難得欣賞他不要命的拼勁兒。畢竟叛亂、災殃、修演并不是誰都能輕而易舉全身而退的。
話說凝梓訪北華已經(jīng)很久了。北華國主嘉得很吃驚凝梓竟然新婚第二天就來鬧他的皇宮,而且還是以公主身份堂而皇之來的。
猛國主百般打聽,最后只是對騎衛(wèi)暗囑,不許公主旁有新人。原來凝梓孤身侯留北華。
墨穎心有不甘,奈何國事繁重,她既都已明知,卻說自己要去找北華國主,他也不好再強留。那牙劈子的態(tài)度倒好,只說在墨國等她。
嘉得與凝梓一番周旋,談妥邊境商貿(mào)后,終于松口氣。雙贏的策略,公道的計量,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沒想到,凝梓說她要孤身長居北華,問他哪里可供選待。說是喜歡北華肅冷的氣候,有意往最北的武地去。
武地長年冰封,只有短短一季是化冰期,鮮少有女子愿意居住。因此除了邊防門樓,武地幾乎是沒有人的。
嘉得毫不猶豫的同意了。武在北華國最北邊,與墨國冰山相隔,又海域難通,她真是墨國公主?住那么極端的地方干什么。也翻不出什么花兒吧。好冷。
凝梓一到武地,就封啟了宿苑,高門大戶的樣子,旁人也看出些門道,又有京都的軍隊常來探望,都在凝梓前諾安問候。
凝梓留宿北華其實是想等貿(mào)易通行都有一定起色,畢竟有墨國的使者在北華。她在他蒙地被毒傷了眼睛,幸好旁人以為她瞎了,這才索運而逃。
“端女,您明日去看索木大會嗎?”新招的女侍圓潤可愛,望見武地東方的山丘突顯彩旗,迫不及待地問凝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