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家法
“父親?！?p> 陸誠是背對她的，良久未出聲。仿佛被延遲行刑的人突然被宣告動刑，陸九安的臉上沒有一絲慌張，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他。
“今日，都去了何處？”
果然，陸從翌怎會好心幫著我。心里一陣?yán)湫Α?p> “為何不開口？”陸誠轉(zhuǎn)過身看著她。
“去書院尋秦珝，隨后去秦府待至此時(shí)?！弊齑捷p啟，眼眸微低。
“那你說說，為何陸從翌從博戲場帶走了家里的馬車？”陸誠強(qiáng)壓這怒意質(zhì)問她。
“那博戲場開在路邊，為何父親一口篤定是女兒去的！”心知是陸從翌搗鬼，陸九安只能搏上一搏，看那二位會不會幫自己。
陸誠猛地一拍桌子，“還在狡辯！進(jìn)來！”
門被推開，進(jìn)來的是車夫，陸九安眉頭緊皺，這個(gè)家里除了母親和意桃終是無人向著自己的。陸從翌亦是早早同他說了該如何說話。片刻之后，咬緊牙關(guān)跪了下去。
“這下無話可說了？”陸誠眼中滑過一絲厭惡，“來人，帶她去祠堂領(lǐng)家法！”
整個(gè)過程陸九安都未曾開口辯解一句，說了也是白說，這家法今日必是得吃下去。從手腕上解下絲帶握在手中。
開門之際，陸從翌悠然自在的靠在柱子邊，挑釁的看著她?！暗臻L女又如何？父親不疼還不是得吃苦頭?！?p> “區(qū)區(qū)庶子，有何好叫囂？你再怎么鬧騰也只能被稱作庶子。無論如何，我母親永遠(yuǎn)是他的發(fā)妻，而我，是嫡！女?！标懢虐蔡匾庖е亓税l(fā)妻二字，這怕也是許華芝心中永遠(yuǎn)的一根刺。后來偶然聽意桃說，許華芝經(jīng)常為此跟陸誠大鬧，要他休了母親抬她為正室，陸誠終歸自知愧對于梁綺蘭，買了些首飾胭脂安撫她。
陸誠輕咳一聲，陸九安望向陸從翌的眼中依然平淡如水，邁步走向祠堂。
屋頂上黑影一閃，落到不遠(yuǎn)處馬車旁。
“啟稟太子，陸大人動了家法?！?p> 華思殷手上的折扇微微搖動著，“下去吧?！?p> “爺？咱去救人嗎？”福德貼著車窗詢問。
“走吧?！备５路置鲝那遒穆曇衾锫牭搅藝@息。
“爺，放心不下還是去瞧瞧吧，由頭總歸能找到的?！?p> “太子府?！?p> 福德朝車夫招招手，踏上車邊的小木板。
陸家祖上沒什么大成就，從前陸家老太太在世就常說老天爺開眼了，給了陸家一個(gè)人才。
陸九安看著奶奶的靈位，慢慢將手中的絲帶疊好咬在口中。
其實(shí)陸奶奶很喜歡陸九安，梁綺蘭是大家閨秀，幫襯著陸家慢慢做大，陸九安在她的管教下也是極為討人喜歡，養(yǎng)的也是大家小姐的樣子，生的模樣又好，陸奶奶同鄰家老人出門時(shí)總愛帶著她，那時(shí)候凡是見著她的人都要夸上一夸。
但陸奶奶很是厭惡許華芝。那時(shí)候有奶奶撐腰，娘的日子也不算難過。想到這里陸九安眼中含笑。
“啪！”腿上傳來痛楚，陸九安身形晃了晃，同時(shí)也逼出了她的眼淚。
緊接著鞭子與肉的碰觸發(fā)出的聲音不斷響起。
慢一步得知消息的意桃趕到時(shí)陸九安已經(jīng)無法支撐自己跪著而趴在地上。
“小姐！”意桃趕忙過去想替她擋住卻被人一把拉回去。
陸九安聽到她的聲音費(fèi)力出聲：“意桃，回去！”
“小姐！不是的……”
陸九安輕聲呵斥：“回去！”眼中滿是嚴(yán)肅。
聲音顫抖，同陸九安對視了好一會兒才斂下眼眸：“是?！?p> 意桃自幼跟著她長大，怎會輕易離去，回房拿著各種藥又跑回祠堂，蹲在小角落里等著，聽著屋內(nèi)令人心驚的聲音，淚珠不停的掉。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九安覺得自己的下半身已經(jīng)疼的沒了知覺，堪堪睜眼，陸誠從外面走進(jìn)來：“你就在這里對著列祖列宗反省五日！”
意桃等著人都走了，偷偷溜進(jìn)去跪在她身邊：“明明就不是您的錯啊，大人為何次次都只信小少爺?！?p> “別哭，沒死呢?！标懢虐蔡撊醯穆曇袈齻鞒?，“接點(diǎn)水來，別臟了祠堂，奶奶一向愛干凈?！?p> 意桃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著藥，隨后又去打了一盆水清掃地面，陸九安早就撐不住睡了過去。意桃不敢動她，怕牽扯到她的傷口，時(shí)不時(shí)伸手去探她的氣息。門口是看守的人，若是將她移走怕是會被發(fā)現(xiàn)。以前陸老太太住的地方離祠堂很近，為了陸九安從院子里可以直接過來找奶奶，陸老太太尋了人開了條暗道通向陸老太太的院子里屬于陸九安的屋子。意桃熟練的過去抱了床被子和枕頭過來，一半壓在陸九安身下一半輕輕掩住上身。
其實(shí)大家都心知肚明，意桃會照顧她，所以有沒有人守著都只是一個(gè)形式而已，換個(gè)人在里面，看守的活都要多一些。
一連接近半月都未曾見到陸九安，秦珝也是一天比一天著急，上一次發(fā)生類似的事情是因?yàn)殛懻\關(guān)她禁閉。
“畫柳，近些日子多往陸府那邊走走，應(yīng)是能遇著意桃的?！?p> “小姐，好些日子了沒看到意桃出來?！碑嬃⑽⒁苫蟆?p> “不好了！小姐！”門外傳來急躁的聲音。
“問柳！怎么了，慢點(diǎn)別著急！”
“小姐，我見著意桃了，手上拿的全是藥瓶和藥包！”問柳微微順了口氣，“還有增肌生骨的。”
武將家的丫鬟自是也懂得些藥理的，秦珝一聽便知曉她的處境，焦慮迅速竄上心頭。
“畫柳，去尋戚晚棠！問柳，快去陸府瞧瞧，從后門?！?p> 同樣不安的還有在宮里的華思殷。
“如何，可有消息？”
“爺，咱的人盯了許久，未曾在府中見到陸小姐。”福德接過華思紀(jì)手中的毛筆。
自從那日回來，陸九安就像人間蒸發(fā)一般，尋了許久也不曾有消息。
“接著找?！?p> “是，對了，這幾日皇上想讓您住宮里?！?p> “找理由推脫了，阿楠還在府里，過些時(shí)日帶上他一起住回去?！?p> 陸九安的傷口在這半個(gè)月感染潰爛，她坐在陸老太太的院子里，面上冷漠、嘴里咬著布、手中握著一把小刀剮著腿上爛掉的肉。
“小姐！我尋著了！”意桃的聲音從院子門口傳來，“??！小姐，您怎么……”
血浸染了刀刃，陸九安放下了刀，甩了甩手上的血，“無妨，不剮掉我怕是這條腿也保不住，我瞧瞧你帶回來了什么藥？”
意桃將懷中的瓶子遞了過去，“今日碰著問柳了，小姐……我們真的不同秦小姐說嗎？”
“為何要說？這不是我的家常便飯？何必讓她擔(dān)心?！标懢虐矊⑹种械钠孔舆f給意桃，示意她給自己上藥。
既然問柳已經(jīng)見到你了，那阿珝一定能猜到我出事了，到頭來我還是需要她擔(d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