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瑤扶著小丫頭的手站在福壽堂的院門口,看著梅若彤和林庭芳走遠(yuǎn),她的眼神瞬間變得陰冷可怖。
最近有不少人家來向林辰晧和林庭瑤提親,大太太便繼續(xù)留在老太太屋子里商議。二太太滿臉是笑地走出來,熱情地和林庭瑤打招呼。
林庭瑤瞬間收回了眼中的冷意,微笑著和二太太寒暄了幾句,就扶著小丫頭的手走遠(yuǎn)了。
韓清揚一大清早就收到了一封信:梅若彤約他到玉園寒香廳見面。
似乎是為了讓韓清揚相信寫信的人就是梅若彤,信中還提到了安國寺梅林中的那件事,梅若彤表示,知道韓清揚竟然真的退婚并且進宮去求賜婚的恩旨,才終于相信了他的一番誠意。
但是外祖母因為靖勇候退婚的事情十分惱怒,不肯答應(yīng)讓梅若彤再和韓清揚有牽扯,所以才請韓清揚到玉園去見面商議。
韓清揚看完信冷笑,就算只見過兩面,他也不相信梅若彤會做出主動約他這樣離譜的事情。
把信撕碎扔進炭盆里,韓清揚站起身大步往外走,他倒要看看是誰竟然敢算計他。
南黎被打得狠,依然躺在床上養(yǎng)傷,見韓清揚冷著臉離開,忙喚小丫頭把韓清揚的披風(fēng)送出去。
張姨娘的屋子布置得和她的人一樣雅致,林庭芳挽著梅若彤的手走進來,一邊走一邊微笑著說:
“表姐,娘可偏心了,我前幾天就想嘗嘗那茶,她就是不同意,非要等表姐來了才肯讓我嘗?!?p> 張姨娘淡淡地笑著,對林庭芳的話并不否認(rèn),繼而給梅若彤屈膝行禮:
“縣主肯光臨寒舍,妾身不勝感激?!?p> 梅若彤含笑看了一眼張姨娘,伸手扶住她說:
“姨娘不必客氣,是我叨擾您了?!?p> 張姨娘依然神態(tài)恬靜,細(xì)心地給梅若彤和林庭芳泡了茶,又端上了親手做的幾樣小點心。
林庭芳迫不及待地喝了幾口水,贊不絕口的夸獎著,又熱情地給梅若彤介紹張姨娘做的幾樣點心各有什么特點。
梅若彤微笑著喝茶,眼神溫暖地看著林庭芳,大概也只有在張姨娘這里,膽小柔弱的林庭芳才敢這樣肆意片刻。
林庭芳很快就喝完了一杯茶,還吃了兩塊點心,說話卻忽然間變得含糊不清,很快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梅若彤皺眉,抬頭冷眼去看張姨娘,眼前水墨畫般的女子漸漸變得模糊。
梅若彤掙扎著扶住桌角站起身,想叫青竹卻又渾身無力到無法發(fā)聲。
張姨娘依然微笑著,扶住梅若彤說:
“縣主就在妾身這里休息一會吧,你的丫頭妾身已經(jīng)讓人安置好了?!?p> 梅若彤頭暈?zāi)垦5孛懔Χ⒅鴱堃棠铮K于還是軟軟地倒在了張姨娘懷里。
張姨娘含笑招手,和丫環(huán)云煙一起將梅若彤扶到了內(nèi)室的床上。
云煙坐在梳妝臺前,張姨娘手腳利索地給她梳了個和梅若彤一模一樣的發(fā)髻,又把梅若彤進門后脫下的帶風(fēng)帽的淺紫披風(fēng)給云煙披上。
云煙和張姨娘一樣鎮(zhèn)定,甚至還不慌不忙地?fù)Q上了梅若彤的鞋子。
李彥白獨自坐在書房里看書,秋影快步進入,低聲向李彥白稟報:
“殿下,林家的那位姨娘出門了,屬下已經(jīng)確認(rèn)過,跟著她的不是梅姑娘,而是那姨娘身邊的一個丫頭,只不過是穿戴了梅姑娘的衣服,身高又差不多,風(fēng)帽遮住臉,屬下也差點認(rèn)錯了人。還有林家的那位大姑娘也出府了,不遠(yuǎn)不近地乘轎子跟在后面?!?p> 李彥白便輕輕地笑起來,放下手里的書對秋影說:
“這位姨娘倒是個膽子大的,竟然敢算計嫡出的大姑娘,看來這仇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了,韓清揚現(xiàn)在在哪兒?”
秋影臉上浮現(xiàn)出笑意:
“韓清揚已經(jīng)到玉園了,夏風(fēng)在那里守著呢。”
李彥白輕輕摩挲著手指,頓了一會兒才說:
“讓人去京兆尹府,不要用我的名頭,只拿銀子使喚他們?nèi)グ延駡@圍了,一旦林家的女眷出了事,就絕不許韓清揚走脫?!?p> 秋影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就往外面走去。他和夏風(fēng)以前就極看不起靖勇候,但是對于霸道的韓清揚,他們以往并無惡感,畢竟韓清揚是真正的國之良將。
可自從韓清揚在安國寺堵截梅若彤、回京后又立馬退了邱家的親事,秋影和夏風(fēng)對韓清揚再無好感。
尤其是性子耿直的夏風(fēng),不止一次在秋影面前罵韓清揚不是東西。
老太太只是睡了個午覺的功夫,林家就已經(jīng)翻了天:大姑娘林庭瑤私自出府密會靖勇候世子韓清揚,卻被韓清揚在光天化日里玷污了清白,兩個人還被京兆尹府的官差當(dāng)場拿住,以有傷風(fēng)化的罪名給扣下了。
老太太罵了句“孽障”后就暈死了過去,林家兩位老爺顧不得親自照看老太太,交代給了二夫人寧西柔照顧之后,就匆匆出門往玉園趕去。
大太太得到消息后愣了一會兒,忽然沖出門外一頭撞在了廊柱上。
梅若彤在張姨娘的床上悠悠轉(zhuǎn)醒,睜開眼就看到張姨娘正坐在床邊,手里拿著繡棚,正垂眸繡一朵并蒂蓮。
張姨娘沒有發(fā)現(xiàn)梅若彤已經(jīng)醒了,依然安靜地做著繡活,清秀的臉上還是慣有的與世無爭的模樣,沒有絲毫的愧疚或者膽怯。
“庭芳呢?姨娘算計我,不會連自己的女兒也一并算計了吧?”
梅若彤坐起身,神色冷淡地看著張姨娘。
張姨娘抬眼看梅若彤,絲毫也不驚慌,只是緩緩地把繡棚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然后在床邊跪下,平靜地說:
“二姑娘吃的多一些,這會兒還在暖閣里睡著??h主既然醒了,就請責(zé)罰妾身吧,要打要殺,妾身都無怨言。”
梅若彤起床穿好自己的鞋子和披風(fēng),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張姨娘冷聲問:
“你都做了什么?為什么?”
張姨娘居然微微地笑了,含笑看著梅若彤說:
“妾身借了縣主的名頭和衣服鞋子,把大姑娘騙去了玉園和靖勇候世子相會,想必這會兒他們已經(jīng)成了好事了?!?p> “你給韓清揚下了藥?”
梅若彤淡淡地問張姨娘,韓清揚雖然霸道,但絕不是個沒腦子的人,不可能輕易就被人算計。
“是,妾身用這十幾年攢下的銀子買通了玉園的一個管事,他們二人今天插翅難逃?!?p> 張姨娘臉上毫無懼色,反而帶著一種無比滿足的笑意,看著梅若彤說:
“妾身曾有兩個兒子,都是不足月就胎死腹中。再后來,妾身的身子就廢了,就算是大夏天,也時常冷得睡不著覺。妾身生不如死,卻不敢死,因為怕二姑娘也活不下去。”
張姨娘的眼中沒有淚,似乎在訴說著一件和自己無關(guān)的事情:
“如今有縣主護著二姑娘,妾身就放心了,妾身不想再等了,時刻都處在冰窖里的感覺太難受了?!?p> 青竹從外面沖進來,看到跪在地上張姨娘,立刻就要沖過去拿她。
梅若彤伸手?jǐn)r住青竹,淡淡地對張姨娘說:
“今天這件事我就當(dāng)做不知道,表姐若是追究,請姨娘寧死不要承認(rèn),一切由我來承擔(dān)。若是表姐認(rèn)了,姨娘就把從前的事情都忘了吧。你是庭芳的母親,我取代不了你的位置?!?p> 梅若彤說完,領(lǐng)著青竹就離開了。
張姨娘呆呆地看著梅若彤遠(yuǎn)去的背影,神色由驚訝轉(zhuǎn)為哀傷,然后一個人伏在地上無聲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