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汪浩瀚，很偶然。
烏城的盛夏，空氣炙熱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楚寒露身穿一件桃紅色防曬衣騎著電動車，蜷縮著身子朝幸福小區(qū)趕去。
斜挎在身上的紅色小包里，手機不停地震動。
專心騎車的她，絲毫沒覺察到來電人的焦急。
回到租住的小屋，楚寒露換上拖鞋，從紅色小包里掏出手機。
這才發(fā)現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來自同一個號碼。
她望著這陌生的烏城本地號碼，遲疑片刻，才回撥過去。
“我的楚姐姐，我是平安小區(qū)銷售員小李子呀，你總算回電了，有個急事跟你商量下啊，是個天大的好事，你的那套82平米的新房有人看上了，要買，價格嘛，他出65萬元購買，你賣不？”當初給楚寒露賣房的小李子噼里啪啦地說著，如同機關槍一樣不給楚寒露說話的機會。
“咦，楚姐姐，你咋不說話，你在聽嗎？”小李子這才想起一直都是他在說，沒聽到楚寒露的聲音。
楚寒露心里翻個白眼，你連給我說話的機會都沒，難不成讓我跟你搶話說呀。
小李子是個二十七八的小伙子，一米七三的個頭，長得眉清目秀，為人干脆利索。
“我聽著呢，小李子，我那新房，去年購買時55萬元，又交了近一年的利息，讓我現在花錢再買一樣面積、地段合適、樓層不錯的房子，如今的市場，恐怕買不上了?！背哆t疑地說著自己內心的想法，“我還打算裝修下，年底搬進去住，你也知道的，我一直租房子住呢。”
“好了，楚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嫌65萬元太低。楚姐姐，我看你獨身一人拉扯個大學生，也不容易，我今兒個給你透個底吧，買這房子的客戶是你家對門那家大戶型的房主，他是個白領，媳婦懷了二胎，眼看著再過幾個月就要生了，他打算把父母從郊外的農村接來伺候月子。聽說他父母在農村，也算是個有錢的主兒，老人不愿跟兒子兒媳住一間屋子，要單獨買房子，這家老少兩代人都認準你的屋子了，這樣，楚姐姐，咱要70萬元行不？”
“70萬元？！”楚寒露腦子沒反應過來，詫異地質問，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那邊的小李子完全誤解了楚寒露的意思，著急火燎地說道：“楚姐姐，你家對門又來電話催問我了，這樣，再多要一萬，多要回來點利息錢，我先掛了哦，后面再聯系?！?p> 性子溫嫻的楚寒露，就這樣稀里糊涂地被裹挾著，出售了自己一年前購買的那套82平米的土坯房。
原本推掉這套出租屋的計劃就這樣改變了，還得暫時住在這套出租屋里。
去年買的那套82平米的房屋，還掉銀行貸款32萬元，楚寒露手頭有39萬元，加上她最近存的錢能湊上45萬元。
錢存在銀行根本不升值，放在手上更是要貶值。
楚寒露決定還是給兒子在烏城買套大面積的房屋。
幫著出售房屋的小李子倒是個熱心之人。
這不，楚寒露清掃完公司衛(wèi)生間和走廊，剛鉆進自己那間蝸牛般的小辦公室，脫著上班的清潔工制服。
褲子剛脫掉一條褲腿，手機又響了。
看著手機屏幕上跳躍的“小李子”三個字。
楚寒露顧不得脫下另一條褲腿，手忙腳亂地接聽起來。
“楚姐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最近西域可汗房產的老板拋售幾套房產，知道不，有套三樓的120平米的住房相當不錯，離烏城大學不遠，小區(qū)環(huán)境好，物業(yè)相當不錯，在烏城算是一流水平，價格80萬元，你要不？”小李子麻雀般嘰嘰喳喳地介紹著。
“小李子，麻煩你了，是毛坯房嗎？多層還是高層？”楚寒露詢問。
“當然是小高層呀，多層要比這價格高。是毛坯房，姐，這價格怎么說呢，不高也不低，咱先去看看，再決定要不要，先別急著推，好不?！毙±钭诱f話很利索，從不拖泥帶水。
“好的，什么時候見？你知道的，我只有周六上午有半天的時間?！背兜吐曁嵝阎±钭?。
“知道，知道，楚姐姐，我知道你晚上要送外賣，雙休日要送快遞，周六早上十點鐘，到時候我約你。”小李子快言快語結束了通話。
楚寒露坐在長條椅子上，不愿脫剩下的那條褲腿了。
她順勢躺在長條椅子上，空洞的眼睛望著樓梯的斜坡。
剛才小李子說話時，語速很快，語氣中充滿著對她的同情。
是啊，一個當清潔工的單身母親，工作之余還要另外打兩份工，又拉扯著一個大學生，是不容易。
什么時候，自己竟然成了別人眼中的弱勢群體和被同情的對象。
楚寒露，心里一酸，淚水滴答滴答從眼角滑落下來。
負責后勤的韓主任彎腰走進來，安排楚寒露明早的工作。
看見楚寒露一條制服的褲腿耷拉在地上，一條褲腿還在身上，整個人平躺在椅子上。
嚇得韓主任“哎呦”一聲，驚愕道：“楚寒露，你沒事吧？”
楚寒露恣意流淚的任性，被韓主任一驚一乍的聲音攪地全無興致。
她慌忙坐起身來，用手快速擦拭著眼角的淚水，一臉窘迫的神色解釋，“韓主任，我好著呢?！?p> 韓主任見楚寒露沒啥大事，趕緊將身體縮出小門，站在門口安排道：“明早上，有幾個客戶來公司談生意，明天你來早點，把公司小會議室和貴客室打掃干凈?！?p> 楚寒露快速脫下工作制服，穿上自己那條休閑褲，“好的，韓主任，我知道了，茶水呢？”
“不用倒茶水了，我們買些飲料擺上，你負責把飲料擺好就行了?！表n主任說話的語氣柔和許多。
剛才，楚寒露擦眼淚的那瞬間，讓他心生惻隱。
這是個挺可憐、挺拼命的女人。
有天晚上，他跟朋友酒足飯飽后，從一家餐廳出來。
他看見餐廳外，楚寒露身穿送外賣的黃色制服，正往她電動車后的儲物箱里小心翼翼擺放著送餐盒。
哎，生活不易呀，一個40多歲的中年女子在8小時之外還兼職送外賣。
哎------
這個世上，誰都生活的不易呀！
韓主任雙手背在身后，搖著頭朝走廊走去。
周六上午，楚寒露站在土坯屋里，120平米，三室兩廳。
兩間臥室朝陽，主臥室外贈送十幾平米的露臺，跟主臥室連為一體。
客廳也很大，敞亮的陽臺三面透光。
楚寒露和兒子簡單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套住宅。
房屋的戶型是吸引他母子倆的主要原因。
更重要的是這小區(qū)的環(huán)境真是幽靜，滿眼的綠植。
樓間距要比楚寒露見過的小區(qū)都要寬許多。
楚寒露知道，80萬元這個價格，賣家要的真不貴。
可是能省點就省點，還要花錢裝修呢。
就是簡裝，按照現在的物價，至少也得七八萬元。
楚寒露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對著小李子低語道：“小李子，能不能跟這家房主商量下，再便宜點，行不？你就幫個忙唄。”
看著楚寒露討價還價露出一臉的怯意，小李子心軟了。
他走到賣家的銷售員跟前，用手將女銷售員的脖頸摟住，討好的語氣說道：“老婆，楚姐姐不容易，你跟你老板說一下，再讓下價格唄？！”
原來，小李子和西域可汗公司的銷售員小羅是一對戀人，倆人準備結婚了。
小羅用胳膊肘使勁搗下小李子的腹部，“這已經是最低價了，讓我咋開這個口？”
“幫幫忙唄，這個楚姐姐是個老實人，知道不，我光從她那套82平米的房子就抽兩次利潤?！毙±钭訉⒆彀蜏惖轿椿槠扌×_耳邊說著軟話，“我都不好意思了，人家楚姐姐好說話，就完全聽我的擺布，如今，她連個房都沒了，咱于心不忍啊。”
小羅掏出手機跟公司銷售部楊經理發(fā)起了視頻聊天，“楊經理，這套房能再便宜不？”
西域可汗房地產公司總經理辦公室里，銷售部楊經理剛匯報完這一周的房產拋售情況。
坐在豪華轉椅上的汪浩瀚聽完匯報，相當滿意。
他上身朝后仰著，雙手交叉托著后腦勺，示意楊經理不必回避，就在這接聽電話。
“我說，小羅呀，你知道的，這已經是最低價了?！睏罱浝硇南脒@個小羅真不懂事，胳膊肘咋能往外拐呢？！
汪浩瀚隨口問道：“哪套房？”
楊經理站起身來，轉過臉回答：“大河灣小區(qū)三樓那套120平米的毛坯房?！?p> 這邊的小羅從視頻里的環(huán)境看出來，楊經理在總經理汪浩瀚的辦公室呢。
小羅有點慌了，可千萬不要讓總經理誤解她小羅是個挖公司墻角的家伙。
她連忙解釋道：“楊經理，這家客戶是真心看上這套房了，客戶是個單身女人，又是個清潔工，一個女人拉扯著孩子不容易?！?p> 為了讓上層相信自己所說非虛，小羅有意識地將站在窗戶旁觀察外景的楚寒露拍進了視頻里。
楊經理責備道：“小羅，咱們是房地產公司，不是做慈善事業(yè)的福利院?！?p> 汪浩瀚見楊經理舉起手機讓他過目視頻里的房屋。
他懶得去看出售的那套房子，懶洋洋地瞥了眼視頻。
視頻里的楚寒露站在陽臺上，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的。
“等等，是視頻里的女人看上了這套房屋嘛？”汪浩瀚猛地坐直身子，急切詢問準備結束視頻通話的楊經理。
視頻里的小羅聽到了總經理的問話，在這邊連忙回答：“是?！?p> 在汪浩瀚眼神的提示下，楊經理的態(tài)度立馬來了個360度大轉變，“小羅，你讓客戶先等等，待會兒給你回話?！?p> 小羅掛掉視頻，對著滿眼期待的小李子狠狠剜了一眼，低聲埋怨道：“都怪你，嚇死我了。”
小李子摟著小羅給了個親吻，開心道：“我就知道，天底下，我老婆最能干?！?p> 此刻的楚寒露，完全沉浸在剛才小羅跟她上司的通話中。
什么時候，自己身上的這個“單身女人”“拉扯一個大學生”竟然成為博得別人同情的代名詞。
楚寒露心里很難過。
觀賞完幾間屋的簡單走出來，見媽媽神色黯然地佇立在陽臺邊，滿臉的凄然。
他知道，媽媽又難過了。
簡單走到媽媽身旁，雙手摟住楚寒露的肩膀勸慰道：“老媽，咱們能低價買上房，是不是也算一種收獲？”
擅長察言觀色的小李子覺察出楚寒露情緒的低落，走過來勸說道：“我的楚大姐，咱別多想，現如今，能低價買上房就是本事?！?p> 小李子低聲道歉道：“楚大姐，我媳婦心直口快，你別介意，她沒別的意思?！?p> 楚寒露嘴角勉強地扯一下，贊賞道：“小李子，謝謝你，讓你為我操心，你媳婦挺能干的，啥時候結婚的？上次買房時，記得你還是單身呢?！?p> 小李子含情脈脈的眼神望著不遠處接電話的小羅，“楚姐，我倆已經領證了，元旦辦婚禮。”
這時，楊經理來了，隨同而來的還有老總汪浩瀚。
見汪浩瀚滿眼期待地笑望著自己，120平米空蕩蕩的土坯屋，楚寒露實在是無處可藏。
她硬著頭皮走上前一步，耷拉著腦袋，沒敢看他，蚊子般的聲音問候，“多年不見，你，還好嘛？”
汪浩瀚聽到這遲到的問候，嘴角帶笑地自嘲道：“原來，你還記得我?！?p> 聽出了汪浩瀚話語中戲謔的味道。
楚寒露的下巴抵在胸前，克制著內心的情緒。
簡單在汪浩瀚進屋的一剎那，就快速閃進了衛(wèi)生間。
他認出了汪浩瀚就是代駕贈送六百元小費的車主。
簡單害怕財大氣粗的車主，在媽媽面前拆穿他夜晚打工的事實，趕緊躲了起來。
汪浩瀚本想跟楚寒露多說幾句話。
可楚寒露如同鴕鳥般低頭不語。
汪浩瀚不知怎么辦才好。
精明的小羅從公司老總和楚寒露簡單的兩句對話中，嗅出些不尋常的味道。
她的雙眼在汪浩瀚和楚寒露倆人身上脧視著。
看見一向自信張揚、霸氣十足的老總汪浩瀚變得像個手足無措的毛頭小伙子。
她走到汪浩瀚身旁給汪浩瀚打圓場，低語道：“楚姐姐的兒子也在?！?p> “哦?！蓖艉棋×_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剛邁進衛(wèi)生間，就見簡單雙手合十對著他拜了兩下，不住地對著他擠眉弄眼。
看著簡單幾乎抽筋的雙眼，汪浩瀚走到簡單跟前。
簡單低聲哀求道：“老板，千萬不要在我媽面前提我當代駕的事，否則，她又要愁病了?！?p> 汪浩瀚看著五官英俊的高大男孩，再回頭看看長相平庸、穿著普通的楚寒露，半信半疑道：“你真是她兒子？”
“這還有假呀？！”簡單著急的臉都煞白煞白的。
汪浩瀚細細端詳著簡單的五官，“你長得一點不像你媽，都說外甥像舅，你也不像你舅呀?？磥恚汩L得跟你爸像?！?p> 簡單哪有心思分析汪浩瀚話里的意思，點頭附和著，“對，所有人都這樣說?！?p> 汪浩瀚話鋒一轉，“你媽媽，得啥??？”
聽到汪浩瀚唐突的問話，簡單臉色凝重，沒接話茬，走出衛(wèi)生間。
楚寒露依舊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面，身體的四肢、五骸、六腑沁入了那熟悉的無力感。
這種無力感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分分鐘就要將她吞沒。
又像一臺粉碎機，將她的行動力碎成粉塵，蕩然無存。
簡單一見情況不妙，連忙走上前。
他雙手緊緊攬住媽媽的肩膀，給她以勇氣。
簡單對小李子說道：“小李哥，咱談談房價吧。”
汪浩瀚發(fā)現，有了簡單的相陪，楚寒露才有勇氣慢慢抬起頭來。
但她的雙眼一直躲閃著旁人，不敢直視于人。
“這樣，這套房子最低價80萬元，少一分也不行，不過，這小區(qū)還有套128平米的住宅，裝潢好了，家具配套，拎包入住。價格也是80萬元，你們看看行不?！蓖艉棋犞劬φf著瞎話。
一大群人嘩啦啦涌到東邊的高層電梯房。
走進601室，小李子和簡單頓時被房屋的戶型、裝潢及家具吸引住了。
“哇塞，老媽，這房屋比咱寧城的房子戶型強多了?！焙唵闻d奮地說著。
楊經理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廢話，不止戶型好，好吧。
這棟電梯房是西域可汗房產唯一一棟沒有公攤面積的樓房。
里面居住的非富即貴。
這601室是汪總自己居住的房屋，裝修低調奢華，家具更是國際品牌。
汪總前后住了也沒幾次，里面的床褥跟新的一樣。
楊經理記得，這套住宅，汪總光裝修就花了30多萬元，家具15萬元。
不說別的，前陣子有人出到110萬元，汪總都沒賣，現在竟然80萬元低價出售。
小李子在屋里走了一圈，使勁對著楚寒露眨巴眼睛，催促她趕緊拿下這房屋。
小羅則八卦的眼神，在高大英俊的老板身上和土的掉渣的中年大媽楚寒露身上又來回脧視。
她試圖尋找些曖昧的蛛絲馬跡，可是無果。
這倆人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怎么可能有交集，可是……
楚寒露不傻，在兒子的相陪下，看完所有房間的擺設。
她對著汪浩瀚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一聲不吭地拽著兒子就往玄關處走。
她是很窮，是急需要一套住房留給兒子。
可是她不需要人來施舍，尤其是汪浩瀚的施舍。
見臉色通紅的楚寒露朝玄關處走去，汪浩瀚當然知道她的想法。
世間最好的默契，并非有人懂得你的言外之意，而是有人明白你的欲言又止。
即便再窮困潦倒，楚寒露骨子里的那股傲勁兒還在。
他對著楚寒露略微佝僂的背影揚聲道：“楚寒露，你可別以為我這套房是低價讓給你的，你大可放心，我汪浩瀚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你聽說生意人會做賠本的買賣嘛？！我從不做賠本的生意，這套房是電梯房，比剛才那套多層房便宜多了。剛才那房子首付20萬元就可成交，可這套房子首付至少也得50萬元?！?p> 簡單是對這套房屋滿心滿意地看準了。
他拉住媽媽的胳膊，低聲央求道：“老媽，咱再看看吧！”
楚寒露局促不安地快速瞟了眼汪浩瀚，倏地收回視線。
她抬起眼皮難為情地對著簡單說道：“兒子，媽媽手頭只有45萬元，還差5萬元呢?！?p> 簡單松口氣，“老媽，我老爸最近一年來，一直給我生活費，有個5萬多元呢，我存著呢，一分錢沒花。”
見楚寒露一臉的狐疑。
簡單掏出手機遞給媽媽，“你要是不信，給爸爸打電話詢問下。”
算了，既然都離婚了，還是再別有任何交集了。
想想簡樸的為人，楚寒露相信只要他手頭有錢，肯定會慷慨大方地對待兒子的。
她也沒再懷疑。
楚寒露低下頭沉思著。
她沒看到，對面的簡單用手擦拭額頭的汗，輕輕吐口氣。
站在兩米之外的汪浩瀚，將簡單慌亂的微動作和表情盡收眼底。
他知道，簡單手頭的5萬元，壓根不是他爸爸給的，而是他瞞著楚寒露偷偷打工掙來的。
汪浩瀚對這個高大的男孩即心疼又贊賞。
見楚寒露對這套房動了心。
他朝楊經理遞個眼色。
楊經理從包里掏出購房合同，遞給簡單，“50萬元首付款，待會兒你就轉給公司賬戶上，剩下30萬元用這套房屋抵押，還是用其他抵押物做抵押？”
楚寒露傻傻地看著楊經理，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簡單聽清了，連忙接話茬問道：“用我老媽的工資抵押貸款行嗎？”
他說完，就從自己的錢包里掏出兩張。
一張是建行的銀行卡，一張是社會保障卡。
楊經理接過兩張卡，納悶地問答：“怎么兩張卡？難不成是兩份工資？”
簡單驕傲地摟著楚寒露炫耀道：“我老媽有四份工資，老媽能干著呢，是吧？”
他最后的問話是對楚寒露說的。
見媽媽低著頭不說話，簡單將腦袋靠在媽媽的肩膀上，“老媽，還得加油干呢，我的這套房子還靠您還房貸呢?！?p> 看見簡單擺出一副啃老族理所應當的嘴臉，他在小李子、小羅和楊經理心中的好感蕩然無存。
當然，除了知道他瞞著媽媽打工掙錢的汪浩瀚。
楊經理繼續(xù)詢問，“房產證上只寫簡單一個人的名字嘛？”
楚寒露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簡單搖頭說道：“房產證上寫我老媽的名字，老媽，您可不能逃避責任，我還是個學生，怎么還貸款呀？還貸款的重任還得您老擔著呢?！?p> 簡單這一系列的動作和話語，把楊經理等人弄迷糊了。
楚寒露見楊經理一臉的疑惑。
她冷漠的神情，淡淡的語氣，輕聲說道：“房產證上，就寫我跟兒子的名字吧。”
簡單見媽媽妥協了，一把摟住媽媽的脖頸，開心地撒嬌道：“世上只有媽媽好?！?p> 楊經理指著表格上需要簽名的地方，讓母子倆人簽字畫押。
楚寒露望著茶幾上填寫好的一系列表格。
心想，看來，如今啥生意都不好做。
賣房子的都開始上門服務，而且還是一條龍服務。
楚寒露不知道，西域可汗房產銷售部的楊經理這是按接待VIP貴賓的規(guī)格招待她的。
整個看房、簽合約的過程，不到一個小時就搞定了。
自始至終，汪浩瀚沒有離開，他坐在陽臺的太師椅上。
或像個吃瓜群眾旁觀著整個售房的過程。
或恍若未聞地坐在那里，若無其事地刷著手機。
楊經理從包里掏出兩串鑰匙遞給簡單，“這三把是裝潢鑰匙，現在用的是裝潢鑰匙。這五把是房門鑰匙，你們什么時候毀掉裝潢鑰匙，自己決定?！?p> “這是小區(qū)進入門禁，這是小區(qū)的便捷服務卡，上面水電暖、物業(yè)聯系方式都有，電卡、水卡、天然氣卡，都齊全著呢?！?p> “還有，這幾間臥室里的床褥都是新的，沒人用，主臥室有人曾住過幾天，你們如果嫌棄，將這些床褥自行處理吧?！?p> “剩下的好多入駐手續(xù)，等您們有時間再來辦，現在您們去把50萬元打入到公司賬戶里吧?！?p> 不在狀態(tài)中的楚寒露，就這樣稀里糊涂地買了套80萬元的新房。
小李子、小羅等人眼饞地望著這半賣半送的住宅。
他們戀戀不舍地離開屬于楚寒露和簡單母子倆共同擁有的新房子。
汪浩瀚等人離開房屋時，渾身乏力的楚寒露傻傻地坐在沙發(fā)上。
簡單見媽媽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連忙代表家人將客人們送到電梯口。
他送別的態(tài)度客氣而又禮貌，落落大方且很有教養(yǎng)，又有些許的圓滑和客套，沉穩(wěn)和老辣得完全不像一個在讀大學生。
電梯門輕輕合上，小羅對著三個男士說著自己的感受，“我咋覺得楚姐姐有些不大對勁，這母子倆好奇怪。那個簡單明顯一副啃老都不臉紅的架勢，可是又有點不像，真是奇奇怪怪的。”
“簡單瞞著他媽媽偷偷在外打工，剛才他那5萬元是他打工掙來的?！辈恢獮槭裁?，汪浩瀚不愿外人誤解那個懂事孝順的大男孩。
就因為，簡單是她的孩子。
楊經理引開話題，“這簡單長得真帥，一點不像他媽媽?！?p> 是呀，簡單除了笑起來的神情，像極了他的媽媽，敦厚又溫暖。
他的五官絲毫沒有楚寒露的影子。
看來，簡單長得像他的爸爸，一個英俊的從未謀面的男子。
汪浩瀚很好奇，楚寒露的前夫什么樣。
他怎么舍得，離開她？
此時的汪浩瀚似乎忘記了“好奇心害死貓”這句話。
楚寒露不愿用淚水博得別人的同情，她要靠汗水贏得別人的尊重。
購買房屋后，日子過得一如往常般平淡。
那日，近距離跟汪浩瀚見面。
她發(fā)現30多年未見，曾經的俊朗少年也已成了滄桑油膩的大叔。
汪浩瀚的肩膀比以前寬了許多。
人還是那么高。
那張臉還是跟當年一樣英俊。
眉間褪去了青澀的輕狂，越發(fā)的沉穩(wěn)和內斂。
即便再英俊，他的眼角紋訴說著歲月的變遷。
真是歲月催人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