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無數(shù)次想要逃離,又無數(shù)次咬牙撐住的過程。
大學生簡單雖然也就20歲,可他很早就懂得這個道理。
再難也要咬牙堅持,猶如媽媽楚寒露,懂事的他也一直用這個信念支撐著自己。
他老早就知道,世態(tài)炎涼,不去消極處事。
而他人世界,也不去妒忌羨慕。
可是簡單的爸爸簡樸跟兒子相比,在識人上相差甚遠。
有人說過,有時候看錯人,不是其他原因,是因為你太善良。
中年人簡樸活了大半輩子,才明白這個道理。
簡樸的木材廠位于寧城市的東郊。
占地近50畝地,這塊地在25年前曾是荒涼之地。
周圍是荒草雜生,沒有一點人煙。
從事商品批發(fā)的個體戶簡樸,在他高中畢業(yè)后就外出打工。
憑借辛苦勞作掙了筆錢,干起了生意紅火的商品批發(fā)。
起初,他商品批發(fā)干的有聲有色。
在農(nóng)村務農(nóng)的姐姐簡芳和姐夫章大看著眼紅。
靠那十畝地勉強養(yǎng)家糊口的簡芳夫婦倆,將十畝地轉(zhuǎn)租出去,來到寧城市投奔弟弟簡樸。
簡樸看著衣衫襤褸的姐姐一家。
面如菜色的臉龐、瘦骨嶙峋的身體,他心里濕漉漉的。
簡樸沒想到,幾年未見的姐姐竟被窮困折磨地沒點人樣了。
他連忙將50平米的門店拓展到200平米,吸納姐姐夫婦倆參與進來。
簡樸出錢在外拉貨收賬。
簡芳夫婦沒錢就出出力,守著門面照應著。
一年的功夫,不知是攤子鋪的太大,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原本紅紅火火的商品批發(fā)部,就出現(xiàn)資不抵債、虧損的局面。
在債主的追逼下,簡樸不得不關(guān)門,還欠下銀行貸款8萬元。
這8萬元貸款是他一人承擔的。
簡芳夫婦倆嚇得不敢吭氣,趕緊跑回了農(nóng)村,夫妻倆生怕簡樸讓他倆承擔債務。
就在簡樸被債務壓得喘不過氣來,遇到了單純善良的楚寒露。
在公交車上,簡樸護住了被流氓騷擾的楚寒露。
倆人相識后,一來二去的,兩個年輕人走到一起。
楚寒露嫁給簡樸后,簡樸又憑借楚寒露爸媽和大姐楚白露手頭的余錢。
將這低價出售的50畝木材廠買了下來,他改行干起了木材生意。
有了屬于自己的廠房,又有了溫暖的家,簡樸干勁十足。
他一門心思讓妻兒跟著他過上幸福平靜的生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行了。
簡樸不惜力、肯吃苦,用五年時間就翻了身。
他不僅早早償還了銀行的欠款,還掙錢買了套別墅。
木材廠紅火的生意讓簡樸很滿足。
他以為生活就這樣平靜地過下去。
一個賢惠豁達、善解人意的妻子。
一個聰明伶俐、活脫狡黠的兒子。
有套別墅,又有車,日子過得相當滋潤。
就在兒子10歲那年,姐姐簡芳又來到他的木材廠哭訴。
農(nóng)村的苦日子,他們實在過不下去了。
他們夫妻倆來寧城市給弟弟打工。
有了商品批發(fā)生意的那次教訓,簡樸沒有應允。
簡芳見打工不行,就哭哭啼啼地懇求簡樸幫他夫婦倆做擔保。
他們要用銀行貸款,去做收購廢品的生意。
簡樸有不少熟人,知道收購廢品是筆好買賣。
他到銀行幫姐姐做了擔保,貸款三萬元。
簡樸沒將這事告訴妻子楚寒露。
萬萬沒想到,簡芳夫婦壓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不到一年時間,賠的一塌糊涂。
簡芳夫婦償還不了貸款,又直接跑路。
當銀行工作人員找到簡樸的別墅。
楚寒露這才知道,丈夫瞞著她幫大姑姐做了擔保。
夫妻倆拿出當年的利潤,替簡芳夫婦倆償還了銀行貸款。
簡芳夫婦倆知道弟弟幫著他們償還貸款,不知又從哪里冒了出來。
他們夫婦倆提出來,在簡樸的木材廠打工,來償還弟弟幫著墊付的銀行貸款。
簡樸不得已,又將姐姐夫婦倆吸納到自己的木材廠。
恰逢木材廠拓展業(yè)務,除了制作三合板外。
他又購買一套制作一次性筷子的機器設(shè)備。
不知為什么,簡芳夫婦的加入,不但沒給木材廠帶來一絲活氣。
木材廠市場的生意就開始不景氣了,生意走下坡路。
木材廠擠壓不少的存貨,又出現(xiàn)賠本經(jīng)營的現(xiàn)象。
連著賠了五年,簡樸已經(jīng)沒有了周轉(zhuǎn)資金。
簡樸為了維持木材廠的正常經(jīng)營,準備到銀行貸款。
簡芳夫婦倆聽說后,告訴簡樸。
他們開餐廳的大女兒章慧手頭有個50萬元,比銀行高一個點的利息借給他。
章慧和丈夫張劍鋒倆人也主動提出,不需要大舅簡樸找人擔保,只要大舅打個借條就行。
簡樸尋思著,在銀行貸款光跑辦手續(xù),就花費不少的時間。
借銀行的錢,跟借親外甥女的錢都是一樣借。
反正都要給利息,雖說給外甥女的利息多一個點,可要少跑腿。
簡樸從外甥女婿那里借了50萬元,勉強維持了兩年,又全賠了進去。
面臨窘境,簡樸拿著別墅做抵押,在銀行貸款60萬元。
就在簡樸準備拿著這60萬元,計劃承包跟木材廠相鄰的2000畝地種植冬麥。
外甥女章慧打來了電話,“大舅,我爸媽早就想著在寧城市買套樓房養(yǎng)老,我跟劍鋒商量著,先給他倆墊付樓房款,你也知道,我們的50萬元在你那兒。聽我爸媽說,你從銀行那貸出來60萬元,大舅,你能不能把我那50萬元先還給我?!?p> 簡樸是個臉皮薄的人,晚輩開口要自己償還借款。
他也不好再說什么。
簡樸在電話里跟章慧商量到,“小慧,你把銀行卡號給我發(fā)過來,我把50萬元打到你賬戶里?!?p> 那邊的章慧早有了自己的小九九,“大舅,我在外地呢,這樣行不,你先幫我把50萬元房款打到寧城市錦繡房產(chǎn),房子我已經(jīng)挑選好了,錦繡一期12號樓301室,房款47萬元,維修基金和稅金2萬多。等我從內(nèi)地回來,把你寫的借條還給你,我借給你的這50萬元,今年四個月的利息就算了。”
簡單一聽,沒起一點疑心。
他到了錦繡房產(chǎn)忙前跑后,幫著姐姐簡芳購買了一套一百平米的住房。
借條的事情,簡樸沒急著去索要。
他想著到每年春節(jié)時,外甥女一家會來寧城市給他拜年,那時順便讓章慧捎帶過來。
善良的簡樸沒想到,當年的年底,章慧的丈夫張劍鋒給他打來電話,索要50萬元的利息。
簡樸當時就蒙了,“劍鋒,今年五月份,我借你的50萬元就還給你了呀?!小慧給她爸媽買房子,讓我還的呀?!”
“大舅,這事兒,小慧從沒跟我商量過,你想想,他們姊妹三個,憑啥要我一家擔負老人的房款,再說了,你聽誰說過,女婿給丈母爹買養(yǎng)老房子的事?!”張劍鋒一推二六五,推得干干凈凈。
簡樸是又急又氣,差點吐血。
他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呀!
自己給張劍鋒夫婦倆打的借條還在他們手上。
這樣以來,簡芳的樓房款算是他簡樸用銀行貸款給買的。
樓房房產(chǎn)證上的名字,都白紙黑字地寫著簡芳和章大的名字。
無形中,他簡樸欠了銀行和章慧夫婦倆110萬元的款項。
簡樸又氣又急,茶飯不思,又不敢把實情告訴楚寒露。
簡芳夫婦倆對著簡樸信誓旦旦發(fā)誓道:“簡樸,你放心,你給我們掏的房款,我們倆給你這輩子當牛做馬,也要償還,我們給你打工,你從工資里扣除吧?!?p> 木材廠的生意還是沒起色。
簡樸著急了,銀行貸款沒錢還,章慧那50萬元借款每年償還5萬元利息也不能拖欠。
萬不得已,簡樸把實情告訴了楚寒露。
楚寒露聞言,不知怎么辦才好,氣的大病一場。
為了償還銀行貸款,簡樸只得把自家的那套別墅出售出去來抵債。
搬家那天,楚寒露泣不成聲。
沒有了家,兒子簡單就住在姥姥高雨家。
楚寒露住在學校的職工宿舍里。
簡樸住在木材廠。
一家三口被折騰的四分五裂,沒有了家的滋味。
楚寒露看著兒子簡單,像只流浪狗般沒有一點安全感。
出售那套別墅的剩下余款,除了留下簡樸經(jīng)營木材廠的少許周轉(zhuǎn)資金。
她又首付10萬元,買了套小戶型的樓房,不到90平米。
每月房貸從她工資里扣除。
楚寒露越想越難過,她不愿再看見大姑姐簡芳。
只要大姑姐在木材廠,楚寒露不踏進木材廠一步。
即便她再寬容豁達,也無法原諒簡芳協(xié)同她女兒章慧合起活來算計簡樸的事。
簡樸仍傻傻地為姐姐辯解。
他告訴妻子,簡芳夫婦為人是有些自私自利,甚至喜歡貪點便宜。
可是用這種方法算計他,完全不可能,他倆沒這個腦子。
隨著時間的流逝,粗枝大葉的簡樸還是察覺到簡芳一家人微妙的變化。
他越發(fā)地相信,破衣爛衫者踽踽獨行,人人避之不及;
鮮衣怒馬者招朋引伴,人人趨之若鶩。
自從出售別墅后,簡芳的三個女兒,再也沒來木材廠看望他這個當舅舅的。
就連簡芳夫婦,自從在寧城市有了樓房。
每年九月底,他們夫婦倆就以天氣寒冷為由,離開木材廠回家休息。
即便他簡樸再忙,章大、簡芳夫婦倆都視若空氣、不管不顧。
真是“窮在街頭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呀!
可即便到了這種地步,簡樸仍然心存一絲幻想。
一奶同胞的姐姐,不會這么無情無義的。
那時的他仍相信,世上畢竟好人多,也許是妻子楚寒露想的太多了。
而對于楚寒露來說,卻是不一樣。
住在烏城的楚寒露發(fā)現(xiàn),對于普通人來說,生活就是面對一次次的傷害、失望和無奈,一次次降低對自己和他人的人設(shè)和心理預期的過程。
她不得不堅韌地麻醉自己的心靈,來屈服和迎合并適應這個殘酷無情而又多情的社會。
否則,你就活不下去。
這幾日,楚寒露每日都在做噩夢,夢見老父親楚二球離世前發(fā)生的那一幕場景。
老父親佝僂著脊背踽踽獨行的背影,他喃喃自語的自責話語在夢中回蕩,“看來,我還是錯了,我錯了?!?p> 楚寒露再一次在夢中哭醒了,枕巾已被淚水打濕。
至今,她尚不明白,那日,爸爸為何會一臉的愧疚和自責離開她的家。
那年深秋十月的一天夜里,楚寒露失去了父親。
從此,深秋的美在她眼中已是酸澀的美。
也許是悲痛模糊了她的視線,也許是思念擊碎了果實累累的秋景。
她不喜歡秋天。
今日凌晨三點,楚寒露又被惡夢驚醒。
她夢見自己跪在地上不住地給醫(yī)生磕頭。
額頭上都見了紅。
她的眼眶猩紅,遍布在眼球上的細小血管幾乎快要崩裂。
夢中的媽媽沖上來揚手給她一個清脆的巴掌,楚寒露的嘴角頃刻間就出了血,整個人都被這一巴掌重擊地撞在了爸爸病床的床幫上。
“你哭什么,要不是你,你爸爸能死嗎?都是你害了你爸,都是你?!?p> 楚寒露在夢中媽媽循環(huán)責罵的“都是你”中嚇得大叫一聲。
渾身濕漉漉的汗。
心慌的她屈膝坐在床上,腦袋趴在雙膝上,如同雕塑般坐了后半夜。
也許,現(xiàn)實中的媽媽如同夢中暴打她一頓,她的心里可能會舒服點,負罪感也就會減輕些。
爸爸離世的情景再次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那樣清晰,仿佛就是昨天發(fā)生的一樣。
那是多年前一個國慶節(jié)黃金周的一天。
楚寒露一家居住的那套別墅還沒出售。
假期里的楚寒露圍著圍裙,正在別墅上上下下清掃著衛(wèi)生。
她站在椅子上,正用幾張報紙擦拭著進戶門旁的窗玻璃。
別墅外的小院不知何時冒出三個彪形大漢。
三位男子兇神惡煞的,扯著嗓門高聲問道:“這是簡樸家嘛?”
看著面相不善的陌生男子,楚寒露跳下椅子。
還沒等她站穩(wěn),三位男子推門而入。
從未見過這陣式的楚寒露嚇得心緊緊地揪著,“你們找簡樸有啥事?”
一位身材高大的彪形大漢充滿戾氣的雙眼直勾勾盯著嫻靜的楚寒露,“章大和簡芳借了我們的錢,拖了一年多了都沒還,當初是簡樸做的擔保,什么時候還錢呀?”
楚寒露的頭“嗡”得大了,她詫異地問道:“簡樸做的擔保,他從未提起過,章大借了多少錢?”
領(lǐng)頭的彪形大漢惡狠狠地說道:“本錢借了一萬,利滾利,要還兩萬三?!?p> 楚寒露急的說道:“這事要等簡樸回家來再說,你們還是回去吧?!?p> “憑啥?!簡樸擔保了,就得他來抵債,沒錢可以呀,我們搬你家的東西?!比粔褲h將楚寒露團團圍住。
入戶門傳來一個洪鐘般的呵斥聲,“你們幾個想干啥?是不是放高利貸的?你們再胡鬧,我就報警?!?p> 楚寒露聽出是爸爸楚二球的聲音。
三位男子轉(zhuǎn)過身,看見入戶門的臺階上,一個身材魁梧的老年人手拿著一把鐵鍬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
由于楚寒露剛才被三位壯漢圍著,沒有覺察到爸爸何時來到別墅。
楚二球護犢子般厲聲訓斥道:“是誰做的擔保,你們找誰去,欺負個女人算什么本事?!”
三位壯漢聽了老人的話,覺得有些道理。
他們也被楚二球凌厲的眼神鎮(zhèn)住了,對視一眼,怏怏不樂離去。
楚寒露連忙走到爸爸面前,從老人手中抽出鐵鍬,“爸,你啥時候進來的?”
楚二球憐憫的眼神望著自己心中的寶貝疙瘩,“寒露,簡樸又跟他姐摻和在一起了?不是早就提醒過你,他姐兩口子就不是心底良善之人,這種見利忘義的人根本就打不成交道,簡樸在他姐跟前吃過一次次的大虧,咋就不長記性呢?真是吃一百個豆子不知豆腥味?!?p> 他見女兒低著頭不說話。
楚二球的雙眼露出濃濃的悲哀,和對小女兒的憐惜。
他彎腰提起放在臺階邊上的食品袋,“你媽媽中午鹵的雞,你趁熱吃吧。”
楚寒露接過鹵雞,“爸,進屋吧?!?p> 楚二球神情復雜地瞟一眼單純善良的女兒,雙手背在身后,自言自語道:“看來,我還是錯了,我錯了?!?p> 傍晚,當楚寒露收拾干凈別墅,累的趴在床上休息。
手機響了,是媽媽打來的。
“我們在寧城人民醫(yī)院,來送你爸爸最后一程吧?!眿寢岆娫捓锲怀陕暋?p> 爸爸怎么會離世呢?!白天不是還好好的嘛?!
楚寒露的手哆哆嗦嗦的,唇瓣不停地抖,腦袋里一片空白,她機械的朝醫(yī)院狂奔。
此刻的楚寒露忘記了,自己的那輛小白車就停放在樓下的地下車庫里。
跑出小區(qū)的門口,她雙腿一軟,狼狽地摔在小區(qū)大門那冰冷的柏油路面上,眼淚像成串的珠子一樣往下落。
五十出頭的小區(qū)保安認識楚寒露,走上前來攙扶著跪倒在地的楚寒露。
“楚老師,有事嘛?”保安關(guān)心地問道。
“去市人民醫(yī)院,去醫(yī)院?!背陡杏X冷,冷的渾身都在不可抑制地發(fā)抖。
保安幫著她攔輛出租車,楚寒露咬著牙爬起來,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出租車。
這一路上,楚寒露都在撥打簡樸的電話。
但,簡樸的電話一直都在占線。
此刻,她還不知道,簡樸給簡芳擔保的那筆高利貸,對方正在催促他還錢,簡樸根本抽不出身來。
沖到病房的那一刻,楚寒露的心跳忽然像停了一般。
病房里的哭聲,病房里張張凝重的臉,哥哥姐姐都早已趕到。
楚寒露的雙腿灌了鉛,她是怎么樣都不敢朝前再挪動一步了,她靠在門框上大口喘著粗氣。
身穿白大褂的女護士,不忍心再看楚寒露那泫然的面容,走上前低聲道:“你是病人的小女兒吧,他一直在等你,抓緊時間告別吧?!?p> 楚寒露噗通一聲跪倒在女護士的面前,抱著護士的雙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求求你們,救救我爸爸吧,我還沒顧得上孝敬他呢,求求你們了,只要救回我爸爸,我做什么都可以呀!”
楚寒露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頭,額上都見了紅,眼眶猩紅,遍布在眼球的細小血管幾乎要破裂。
年輕的女護士心生不忍,雙手拽著楚寒露,打算安慰一番。
媽媽高雨恢復理智,冷靜地走上前,怒喊道:“趕緊看看你爸爸,他一直在等你。”
楚寒露豁然驚醒,她挪動著腳步一步步來到爸爸病床前。
“爸-----”楚寒露泣不成聲。
楚二球吃力地抬起眼皮,只有朝外出的氣,已經(jīng)沒有回氣了,他大口喘著粗氣,“好,好,好好的,一定,好好的,對不起,”
話沒說完,楚二球的雙眼停滯了,如同定格般,滿眼的不甘心、擔憂、自責愧疚,都是為了他最小的掌上明珠。
楚寒露見狀,一頭栽倒在病床前,不省人事。
送葬時,趕來的簡樸看到佇立在老岳父墳前的妻子,表面平靜的她雙眼溢出來深深的絕望和崩潰。
他以為,妻子這是因喪父之痛帶來的情緒。
沒成想,楚寒露回到家中,大病不起。
從那時起,他發(fā)現(xiàn)妻子不敢直視看人,明亮的雙眸開始黯淡,酷愛寫作的她停筆不留下一點文字。
楚寒露整整靜躺了20多天,茶飯不思,驟然消瘦。
簡樸這才意識到妻子得重病了。
在妻子躺在家里的第25天,他死拉硬扯地把妻子拽到寧城人民醫(yī)院。
醫(yī)院初步診斷,楚寒露已有抑郁表現(xiàn),需到上級醫(yī)院進一步確診。
請假一個月的楚寒露,實在不好意思再請假了,強撐著去上班。
楚寒露常常想,偶爾間的失落,是為了提醒自己最初的夢想。
那么,生活中出現(xiàn)無數(shù)個失落,是怪自己太貪心了,還是怨生活待她太刻薄了?!
簡樸和楚寒露再次幫著簡芳夫婦倆償還完高利貸。
楚寒露無意中得知,簡芳夫婦又在簡樸的木材廠打工。
她詢問簡樸,簡樸支支吾吾就是不說實情。
楚寒露心中憤怒淡去,只余說不出的悲傷,悲哀的語氣懇求道:“簡樸,咱能不能少管或不管你姐家的事?她自己養(yǎng)了三個女兒的呀,都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了,她們也該承擔起贍養(yǎng)父母的責任了?!?p> 簡樸沉默半晌,見楚寒露又開始往拉桿箱裝衣服,他突然抓住妻子的手,苦苦哀求道:“老婆,別回娘家,老媽有心臟病,她知道這事心煩意亂的,別犯病了。你姐家,你也別去,她那身體也,”
楚寒露扔下手中的東西,遏制不住心底的憤怒,“簡樸,你弟弟妹妹說的沒錯,你姐早就變了,簡芳早已不是你童年時那個善良有愛的姐姐了,她的心底藏的都是恨和貪婪,對你爸媽讓她早早輟學的恨,對肆意掠取你這個弟弟對她敬重感恩之心的貪婪。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她早已把你對她的親情當做變本加厲、肆意揮霍欺負你的把柄、籌碼和資本了!”
簡樸吶吶低聲反駁,“老婆,姐沒你想的那么壞,她就是窮日子過久了,性子變得有點扭曲罷了。”
楚寒露聞言,突然一種怒極之下的平靜蔓延全身,絕望二字在她腦海纏繞,繞的她心里哇涼哇涼的。
她抬起腳狠狠踢向拉桿箱,來宣泄內(nèi)心的不滿和憤怒,轉(zhuǎn)身就離開臥室。
簡樸頓時心神大亂,追了出來,“老婆,你這是到哪里去?”
楚寒露站在玄關(guān),伸手拿起自己的坤包,轉(zhuǎn)過臉,平靜而疏遠的眼神冷冷望著神色慌亂的簡樸,“去接兒子,出去透透氣,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