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咱倆還能繼續(xù)嘛
這年的元旦剛過,電視屏幕上開始播報XINGUAN病毒的訊息。
生活在烏城的人們還沒意識到這種病毒的危害性。
汪浩瀚也沒時間留意新聞報道。
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家老爺子身上。
這天夜里,楚寒露依舊守護(hù)在汪老爺子床前。
老人已經(jīng)開始說胡話。
他時而清醒,時而糊涂。
清醒時會看著楚寒露咧著嘴傻笑,嘴里不服氣地嘟囔著,“這個楚二球,棒打鴛鴦,不是他干涉,你早就是我汪家的兒媳了。”
老人說著話的語氣充滿著對楚寒露的憐惜和寵溺。
當(dāng)他犯糊涂時,會抓著楚寒露的手嘮叨道:“老婆子,你等我,我去找你?!?p> 就在汪老爺子抓著楚寒露的手,又把她當(dāng)做自己過世多年的老伴時,楚寒露聞到一股刺鼻的屎尿味。
她顧不得男女之嫌,連忙掀開被子,脫了汪老爺子的睡褲時,看見老人屁股上一坨黃色的糞便。
楚寒露不嫌臟臭,用衛(wèi)生紙將糞便擦掉。
這時,汪浩瀚端著一碗米湯進(jìn)來。
楚寒露雙手用衛(wèi)生紙捧著臭烘烘的糞便朝衛(wèi)生間走去,看見汪浩瀚納悶道:“奇怪,老人最近沒吃多少,今天怎么拉這么多?”
汪浩瀚三步并作兩步快速走進(jìn)來,把碗放在床頭柜上。
他彎腰抱起瘦骨嶙峋的老爺子,走進(jìn)衛(wèi)生間。
楚寒露幫著端來一盆熱乎乎的溫水,用毛巾準(zhǔn)備擦拭老人的身體。
等汪浩瀚將老父親的睡褲脫下,只見睡褲里一層厚厚的皮屑。
他十分納悶,對著專心給老人擦身子的楚寒露說道:“昨天,才給老爺子擦洗身體,怎么,一天功夫出現(xiàn)這么多皮屑?”
楚寒露沒吭氣,豆大的淚珠顆顆掉落在自己的胳膊上。
汪浩瀚低頭探看楚寒露的臉,看著她滿面淚水,心一揪,“寒露,怎么了?”
楚寒露濃重的鼻音哽咽道:“浩瀚,汪叔可能過不了今晚了,當(dāng)年,我姥姥離世時就是這種癥狀,你趕緊給你姐妹們打個電話,再忙,還是來看老人最后一眼吧。”
對于自家老爺子即將離世,汪浩瀚早有心理準(zhǔn)備。
他聽了楚寒露的話,冷哼兩聲,黯然失色道:“她們都是大忙人,過不來?!?p> 汪老爺子被楚寒露和汪浩瀚兩人清洗的干干凈凈。
老人格外清醒,他瘦成雞爪子的雙手緊緊抓著楚寒露的手,隨即,慢吞吞將汪浩瀚的手放在楚寒露的雙手內(nèi),叮嚀道:“神童,這個不爭氣的臭小子,還得你來管教。”
看著老人充滿希冀的目光,楚寒露不忍心拒絕,眼淚婆娑地點(diǎn)著頭。
老人又歪著腦袋教訓(xùn)汪浩瀚,“不準(zhǔn)欺負(fù)寒露,聽到?jīng)]?!”
汪浩瀚笑瞇瞇地點(diǎn)頭。
汪老爺子總算心中的石頭落地,長嘆一口氣,“行,我也就放心了。”
說完,老人又糊涂起來,又開始胡言亂語。
凌晨三點(diǎn),老人在兒子汪浩瀚的懷里永遠(yuǎn)地合上了眼。
汪浩瀚知道,剛才爸爸是回光返照,給他交代后事。
看著自家老爺子瘦得如同骷髏的臉龐,汪浩瀚放聲大哭。
他哭泣。
哭泣汪家的姊妹們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回烏城探望自家老爺子最后一面。
哭泣自家老爺子戎馬半生、風(fēng)光無比,最終落個這種地步。
哭泣自家女兒汪丫丫又以年底銀行忙于決算的借口,連爺爺最后一面都未見。
汪浩瀚心中很悲涼,悲哀的情愫溢滿胸腔。
看著泣不成聲的汪浩瀚,楚寒露感同身受。
她雙手將哭得稀里嘩啦的汪浩瀚擁在懷里,邊用手撫摸著他的肩膀,邊安慰提醒道:“翰,節(jié)哀順變,現(xiàn)在不是哭的時候,該給親人們通知,老人離世的消息,給老人辦理后事吧?!?p> 汪浩瀚掏出手機(jī)給好友大蔣打了電話。
不大一會兒,烏城市殯儀館的喪葬車來了。
給老人穿衣服的工作人員來了。
大蔣攜帶著眾多手下將汪老爺子生前居住的別墅占的水泄不通。
汪浩瀚無力地斜靠在墻壁旁,看著大蔣腆著大肚子有模有樣地指揮著手下忙碌著。
等他想起楚寒露時,才發(fā)現(xiàn)屋里沒有她的影子。
此刻的楚寒露正躲在一樓保姆房間里,屈膝坐在一個單人沙發(fā)上,愣愣怔怔地盯著窗外看。
淚水無聲地從她眼眶滑下。
她想起了疼愛她的姥姥,呵護(hù)她的父親。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她根本沒聽見外面嘈雜凌亂的腳步聲。
翌日,當(dāng)汪丫丫趕到爺爺居住的別墅,看見簡單正摟著楚寒露低聲說著什么。
她目瞪口呆。
簡單這才知道汪丫丫是汪浩瀚的女兒,汪老爺子的孫女。
一想起自己居住在汪老爺子別墅的這段時間,汪丫丫連個人影都沒有,他憤憤不平道:“我說,美女,你早干嘛去了,爺爺去世了,才過來,有用嗎?!”
汪丫丫自小被媽媽古云和爸爸汪浩瀚寵溺慣了,哪里忍受這種責(zé)備。
她口無遮攔道:“你不就一個打工仔嘛?吃飽了撐的,你該干嘛干嘛去,別充當(dāng)六個腳指頭的,多管閑事!”
楚寒露看著嬌媚妖冶的汪丫丫,猜測出這是汪浩瀚經(jīng)常提起的女兒。
她伸手拽拽簡單的衣袖,給他遞個眼色,示意簡單不要再多說。
從殯儀館趕回來的汪浩瀚,一進(jìn)屋就看見女兒的身影,有氣無力安排道:“你跟鐘旭趕緊去殯儀館守著?!?p> 汪丫丫離開前對著簡單翻個白眼,怏怏不樂地離開。
汪浩瀚在自家老爺子臥室,翻箱倒柜地尋找戶口簿和身份證。
他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就是沒找到。
楚寒露早已收拾好一切,本打算跟汪浩瀚辭別。
看著汪浩瀚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心中一軟。
她掏出手機(jī)撥打保姆楊姐的電話。
掛掉電話,楚寒露走到一樓客廳茶幾的抽屜里,翻出一個文件袋,遞給汪浩瀚,“這是汪叔叔的身份證、戶口本啥的,是你讓楊大姐放在茶幾里的?!?p> 汪浩瀚接過文件袋,苦笑道:“老爺子這一走,我怎么六神無主了。”
楚寒露從汪浩瀚手中抽回文件袋遞給身旁的簡單,“簡單,你拿著這些資料和醫(yī)院開的死亡證明,先去社區(qū),再去轄區(qū)派出所,開個注銷證明,最后送到殯儀館?!?p> 汪浩瀚目送著簡單匆匆離去的背影,直至消失。
他收回視線,忐忑不安地問道:“寒露,咱倆還能繼續(xù)下去嗎?”
楚寒露躲避著汪浩瀚咄咄逼人的目光,低語道:“先辦理汪叔叔的喪事吧,其他事以后再說。”
汪浩瀚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紅著臉應(yīng)允道:“行,先讓老爺子入土為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