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府臨時工
“一一罪人到!”
門外陰暗的小路上,傳來一句有氣無力的喊聲。
陳魁不太舒服地挪了挪屁股。
下面瘸腿的木椅發(fā)出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響。
這已是小小的公堂里唯一的一把椅子。
沒看到身居判官的郭小小,她都只能站在公案旁邊候著嗎。
這小丫頭站著,還沒他眼前的公案高。
看來新時代的地府,不僅招收自己這樣的臨時工。
還有非法雇傭童工的嫌疑。
長著一臉兇相的牛頭馬面,用鐵鏈拽著一個瘦小的身影走進(jìn)公堂。
陳魁下意識握緊了自己的左手,眼底露出一絲期盼之色。
這是他第二次以代理閻羅的身份,審判一個已死之人。
哪有在物流公司里查查監(jiān)控,便可以給駕駛員按條開罰那么簡單。
“呈罪狀!”判官郭小小在一旁稚聲嫩氣的唱到。
臉帶不屑的馬面,從腰間取下折子,隨意地拋到女孩的手里。
“田有為。男。三十四歲。
犯拐賣兒童罪和過失致人死亡罪。
意外致死兒童兩名。親自誘拐兒童六名。
間接導(dǎo)致其拐賣兒童的三名父母自殺和病死。
第一殿建議數(shù)罪并罰,入地獄道,油鍋煮刑500年。
第七殿復(fù)議。
請十殿輪回殿批審。”
一一簡直是欺人太甚!
說得好聽是批審,實質(zhì)上就是喊你代為跑腿。
因為十殿已是最后,沒有下一個殿可以繼續(xù)推托下去。
聽完小判官念完罪狀,陳魁的臉色有些難看。
比下面那個嚇得縮成一團(tuán)的漢子,好不了哪去。
自然不是因為對方判得過重。
這種害人性命的人販子本就該死。
只是最近閻羅殿生意太好,地上死亡人數(shù)暴增。
他這十殿下屬的小分殿,就他和判官兩個人。
承擔(dān)了太多原本不該屬于他們的業(yè)務(wù)。
“明明第七殿專司熱腦地獄,直接就可以將罪人投進(jìn)油鍋。”
“為了圖省事,非要到我這里繞一圈!”
剛剛上任兩晚的陳魁,有些不忿地吐槽道。
這個窮得連牛頭馬面和黑白無常,都配備不起的小分殿。
耽擱時間押送罪人入獄的活計,也得由他這位代理閻羅親自去。
七殿的閻羅不想送,非得跑自己十殿來繞一圈,自然有他的道理。
估計又是哪個離地獄道入口遠(yuǎn),離他十殿比較近的臨時殿主。
故意把第一殿判下來的罪人,扔垃圾一樣往自己這里丟。
陳魁雖然不是光桿司令,卻勝似光桿。
判官郭小小是直屬于上面總殿的人。他是使喚不動的。
更像是上級刻意派下來,監(jiān)督他完成任務(wù)的監(jiān)工。
站在陳魁一旁的小女孩,無語地攤攤手,指了指天上。
暗示他不要將抱怨掛在嘴邊,小心被有心人聽到。
在閻羅殿里不能瞎說話。十殿的大殿主們可是個個神通廣大。
哪是他們這些,除了身份一無所有的臨時工能比的。
陳魁有些憋屈地閉上嘴。
他這個于夢里被地府拉了壯丁的代理閻羅,真是當(dāng)?shù)酶C囊。
分哪個殿不好,偏偏分到了最后的第十殿。
必須是由閻羅親自審判定罪的惡人,才能獲得更多的功德點獎勵。
像這種代為跑腿的押送任務(wù),一次就幾點到幾十點不等。根本是雞肋。
如果到了月底,陳魁作為代理閻羅的功德點未達(dá)到10000點。
他這看似風(fēng)光的代理閻羅,就會在現(xiàn)世中意外死亡,并被投入畜牲道中。
要不是他撿到了那塊神奇的石頭,能保留住他在夢中兼差的記憶。
說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地死掉,轉(zhuǎn)世為豬了。
什么狗屁代理閻羅。
說得好聽。都是入睡后被地府抓來的臨時打工仔。
不知道他們是如何選上自己的。
陳魁倒是從老資格的郭小小那里探出點口風(fēng)。
像他這樣強(qiáng)拉來的臨時工,光輪回殿下轄的就有上萬之多。
月底踢掉幾個不合格的臨聘人員進(jìn)畜牲道,連小浪花都起不了一個。
這幾年現(xiàn)世肉價上漲。
為了平衡治世,怕是被投進(jìn)畜牲道的倒霉蛋不少。
昨天幾個現(xiàn)世作惡的家伙,罪孽不重地全被判了輪回畜牲道六十年。
六十年,若世世為豬。
以現(xiàn)代不到200天的出欄率,光當(dāng)豬崽都能過上百次的癮。
陳魁掃了一眼背后,那塊寫有“善惡昭彰”四個紅字的牌匾。
心里頗是五味成雜。
果然不管做什么職業(yè),都有各職業(yè)的苦衷。
“行,我知道了?!彼麩o奈地擺擺手,走到公堂上。
從不帶正眼的牛頭手里接過鏈扣,拽入手中。
一進(jìn)來就一直沒有好臉色的牛頭馬面,冷笑著瞥了他一眼。
隨即招呼不打,轉(zhuǎn)身就走。
不能私下給好處的閻羅,混得連底層的鬼差都不如。
連這些押送死人的牛頭馬面,都敢給他臉色看。
陳魁目送它們在黑暗中遠(yuǎn)去,眼底悄然閃過一絲狡黠。
用食指默默地在手心寫下一排字:
“馬34牛87,明晚子時如廁必掉坑。”
馬34,牛87是那兩個鬼差的番號。郭小小昨晚告訴他的。
一一對了,我明晚最好少喝水,子時不要去廁所。找個安全的地兒,先趴著吧。
這石頭的“詛咒”挺靈驗的。
自從他撿到這塊古怪的石頭之后。
石頭就自動鉆進(jìn)了陳魁的左掌里,變成了一只緊閉的眼睛。
同時他腦袋里得到了一些殘缺不全的信息。
變成了眼睛的石頭叫“癸”。閉眼的時候,任何人都看不見。
陳魁干脆就給它起名為“鬼眼”。
只有在使用它的時候,眼睛才會自己睜開。
能強(qiáng)行實現(xiàn)他在掌心里書寫下的業(yè)果。
聽上去很牛掰。就是太邪了一些。
書寫后,“鬼眼”會同時將“詛咒”作用到對方和自己身上。
作為“鬼眼”的使用者,他也得靠自身承擔(dān)掉一半的因果。
想靠這東西寫書殺人是不行的。只會和別人同歸于盡。
不過若是在自身有準(zhǔn)備的情況下。
用它去惡心一下某些令人討厭的家伙,倒是挺有用的。
陳魁想到這兒,就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他仿佛已看到了。
這對狗眼看人低的牛頭馬面,明晚子時即將面臨的窘迫和尷尬。
想想就心情愉快了不少。
陳魁拽了拽手中結(jié)實的鐵鏈,拖著那個拐騙犯走出破舊的小公堂。
“那我去送罪人入獄了。”他頭也不回地解釋了一句。
郭小小的大眼睛眨了眨,揮起小手叮囑道:“要早去早回哦?!?p> 嘖。這人小鬼大的丫頭。
外表看上去只有五六歲。真實的年齡未知。
但一說起話來,怎么總帶有股慈母賢妻的味兒。
右手拖著鐵鏈行走的陳魁,悄悄攤開自己的左手。
一只閉著眼瞼、仿佛正在入睡的眼睛,赫然出現(xiàn)在他掌心上。
“癸”,可能是又餓了。陳魁在心里自語道。
這邪門的東西,使用一次就需要進(jìn)食一次。
感覺就是一把雙刃劍啊。
“……閻羅大人,什么時候才到?。俊?p> 身后被鐵鏈捆縛著雙手的田有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
要不是看著這個閻羅王挺年輕的,長相一點不嚇人。
他也不敢開口搭話。
實在是感覺被對方拖著走了很久,前方仍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頭。
明明知道自己接下來,會受到丟進(jìn)油鍋里煮沸的酷刑。
中間的路程越漫長,越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煎熬。
對他精神上造成的折磨極大。遠(yuǎn)勝過即將到來的身體上的痛苦。
慢悠悠走在前面的陳魁,聞聲停了下來。
忽然松開了手里的鏈扣,臉帶微笑地轉(zhuǎn)過身。
“那就這里吧?!?p> “四周應(yīng)該沒人。哦,錯了。沒鬼?!?p> 年輕的閻羅自說自話道。
同時將左手抬起,對上中年男那副蒼白丑陋的面容。
一只血紅色的眸子,在其掌心中猛然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