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知道這是瘟疫,不是傷寒,為什么還給這些疫民開傷寒的藥方子?!”
朱琳澤大老遠就聽見吳又可對幾名醫(yī)師咆哮。
“為什么不按照我給的方子給給這些疫民開藥?”
這些醫(yī)師都是南京城頗有名望的醫(yī)師,他們對吳又可這個游醫(yī)的話不以為然,至于吳又可給疫民開的那些方子,他們更是覺得荒唐。
“這都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方子,這時疫的癥狀和傷寒有諸多相似之處,或許能頂用。至于你開的那個達原飲,太過離經叛道,聞所未聞,如此猛藥,恐害了這些疫民的性命?!?p> 一名老醫(yī)師十分傲慢地說道,他打心眼里看不起吳又可這個游醫(yī)。
“重疫需用猛藥,在吳縣、陜西、河南,我給疫民開的就是這方子,這方子救過成百上千疫民的性命,事實證明是行之有效的藥方子。”
被同行質疑,換做是誰都不會好受,尤其是自己的藥方子還是對的,對方是錯的。
“此瘟疫癥狀表面上看和傷寒相似,實則迥然相異,瘟疫乃四時不正之氣所為,通過天地之間的氣傳播,再而通過人體呼吸進入膜原,攻擊人的五臟六腑,要人性命!”
“荒唐,簡直是歪門邪說!既然是通過天地之間的氣傳播,為何我們的眼睛會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滿口胡言。”
這些醫(yī)師和吳又可爭吵起來,朱琳澤讓府衛(wèi)上去將這些醫(yī)師請走。
“庸醫(yī)!庸醫(yī)!你們的方子才是害人性命,得什么病開什么藥方子,你們瞎開藥方子,不是害人性命是什么?什么叫或許能頂用!人命關天,容不得用或許二字來搪塞!”
吳又可怒氣未消,指著那些醫(yī)師繼續(xù)罵。
“好了,好了,先生是來救命的,不是來和這庸醫(yī)吵架的。”朱琳澤攔住了吳又可。
“世子,你也覺得他們是庸醫(yī)?”
朱琳澤也說那些南京城的醫(yī)師是庸醫(yī),這讓吳又可心里舒坦了一些。
“我信的過先生,實踐出真知,先生的方子有豐富的臨床經驗,成功救治過許多疫民的性命。”
“就世子你信的過我吳又可沒用,以前又可雖然也救治過這種瘟疫,但卻從來沒有一次要同時救治四千多名疫民,又可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就不過來?!?p> 吳又可道出了他的難處,那就是人手不夠,南京城的這些醫(yī)師不配合,他自己一個人也沒辦法同時救治這么多的病患。
“我到疫區(qū)看過,實際上真正染疫的疫民只有數百人,等新的疫區(qū)建好,重新安置這些疫民,將這些疫民按照病癥的輕重程度分開,針對性地治療,情況會好很多?!敝炝諠烧f道,“至于你缺人手,我會找祁大人再協(xié)調,這些心高氣傲的老醫(yī)師是用不得了,我讓祁大人找些醫(yī)徒,全部交給先生差遣?!?p> 朱琳澤拿出他剛剛寫好的《防疫手冊》遞給吳又可。
朱琳澤用鵝毛筆寫的字會比毛筆字好看很多,而且排列工整,除了還是很多字缺胳膊斷腿,已經比上一次給吳又可的手稿好太多,吳又可很快就看完了朱琳澤給的防疫方案。
防疫的重點在于隔離病患,以免沒感染的,甚至是已經救治好的病患再度感染,提高治療效率。
再有就是要讓這些疫民養(yǎng)成良好的飲食衛(wèi)生習慣,比如飯前便后洗手,不喝生水,到固定的場所統(tǒng)一排泄,便溺統(tǒng)一處理,死者的尸體火化等等。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充足的物資和強大的組織管理能力,這對朱琳澤也是一個考驗,朱琳澤以前也沒有管理這么多人的經驗,但不管有沒有經驗,他都要硬著頭皮上。
吳又可有著豐富的治療瘟疫經驗,他很清楚手中這份《防疫手冊》的分量。
雖然朱琳澤不是醫(yī)學世家出身,但吳又可知道這個世子爺是懂一些醫(yī)術的,這一點從給受傷的士卒清創(chuàng),以前所未見的辦法讓沈大人溺水的女兒起死回生就可以看出。
這個世子爺真不簡單啊。
糧食一到,疫民們的情緒終于穩(wěn)定下來,但是疫情并未好轉,每天仍舊有三四十名死者被帶著面帕的衛(wèi)兵從疫區(qū)抬出,就地焚燒火化。
焚燒尸體在這個時代是大忌,但情況特殊,又有衛(wèi)兵彈壓,這些疫民就是再有意見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并非所有的疫民都對焚燒尸體這事情有意見,畢竟死人既然已經死了就死的遠遠的,活人還要繼續(xù)生活。
祁逢吉見疫情還沒有好轉的跡象,心急如焚,三番五次地派人前來催促。
“世子,南京城沒有石灰買了。”
剛從南京城采購完物資回來的陸聞達說道。
“偌大一個南京城連石灰都買不到了?”朱琳澤有點不敢相信。
“石灰又不是柴米油鹽,南京城雖然有些石灰,但也經不住世子爺幾擔,十幾擔地買?!标懧勥_說道,“前些日子賣我們石灰的商戶這兩天也不賣咱們了,說是被魏國公公子買了?!?p> 陸聞達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埋怨朱琳澤的意思,朱琳澤當初要是不得罪這個二世祖該多好,現在人家開始給你使絆子了。
朱琳澤卻是不以為意,不得罪徐文爵這個二世祖,哪里來的這么大片地安置疫民。
不過徐文爵氣量這么小還是出乎朱琳澤的意料,這瘟疫要是沒控制住傳進南京,你徐文爵就好受么?
論年齡,徐文爵都快是不惑之年的人,居然還更他一個尚未弱冠的少年郎斤斤計較。
看來沈廷揚對徐文爵風評不佳的評價還是比較委婉的說法。
這個時代沒有專門的消毒液和殺菌劑可以選擇。
石灰是這個時代最廉價的消毒殺菌產品,處理疫民的糞便、乃至焚燒尸體也要撒上石灰后再焚燒。
祁逢吉昨天來疫區(qū)查看時朱琳澤也向祁逢吉索要石灰,當時腦抽的祁逢吉還讓朱琳澤直接將糞便排進揚子江,省時又省錢,反正南京城內的百姓用的是秦淮河的水,不飲揚子江的水。
祁逢吉對瘟疫的認識還是不夠,也無怪乎三個月都沒能控制住疫情。
直接排放他朱琳澤當然省事又省錢,但是下游揚州,鎮(zhèn)江,常州,蘇州四府的兩岸居民都要取用揚子江水。南京城百姓的命是命,這些州府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揚子江下游的這些州府是大明朝最富庶的州府,沒有之一,人口密度也是大明之最,一旦瘟疫蔓延開來,后果不堪設想。
朱琳澤當然不會同意祁逢吉這種野蠻粗暴,禍水東引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