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貞低謝沅芷一蹦一跳的走到他面前,側頭看了片刻,這才笑嘻嘻的道:“你不沒生氣嘛?嚇死個人了!”
顧深額上的青筋跳了跳,真的很想把她扔出去,隨手拿起一本書,聲音平淡,“有什么好生氣的?五年了,我早就習慣了?!?p> 下頭,心道,習慣了的是二公子,可不是你。
“哎呀,”謝沅芷安慰道:“不行就不行嘛,反正我不喜歡那個宋瓊華?!?p> 顧深一臉嫌棄,“你喜不喜歡跟別人是不是好人有什么關系,我看哪個宋瓊華就不錯?!?p> 謝沅芷睜大了眼睛,“你竟敢夸別的女人!”不敢置信的搖搖頭,謝沅芷高聲喊道:“大嫂,大哥要造反了!”
“你給我閉嘴。”顧深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如果不是他家三弟娶媳婦的時候花了那么大勁,不然還真想把她給扔了。
“好了好了,”廉貞迫于無奈出來打圓場,“家主這樣生氣肯定不僅僅是因為宋家主拒婚的緣故,應該還有其他原因吧?”
聽到這話,顧深的臉色難得沉了兩分,看得廉貞心里一緊,心說,別是自己又說錯了什么話,他對顧深還是了解的,從小性子就穩(wěn),行事有章法,喜怒不顯,否則當年二公子如日中天的,家主之位不也是沒得到嗎?能讓大公子生氣的事情沒幾樣,就目前來說,應該就是二公子那一件事了。
“宋元不肯把宋瓊華嫁過來,但是想要讓他的二姑娘替代……不過我倒是沒有聽過宋元還有個二女兒,不知道是從哪冒出來的。”
“聽說是最近剛被找回來的,”廉貞想了想,回道:“據(jù)說是小時候被送去了藥谷鳴珂治病,病好了之后就留在鳴珂求學,很多年沒有歸家了。”
“切!”顧深不屑的道:“他以為我顧家是什么地方,隨便一個鳴珂的弟子就讓人對之尊敬有加了?!?p> 廉貞默默把“其實也算是世家子弟這句話咽了下去”。
“宋元可不傻,還是知道宋瓊華和宋云舒的價值的?!?p> “宋云舒?”
“就是那個宋元的二姑娘,我前些日子見過她,長得可好看了,比宋瓊華還漂亮?!敝x沅芷道。
“長得漂亮不一定能當一個好妻子,再說了,一遇到宋瓊華的事情,你腦子就不清醒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能當做參考意見。
這是屋外傳來一道清朗的嗓音。
“大哥,沅芷的腦子好使著呢?”
說著,門輕輕的被推開,顧家三公子抬腳走了進來,先是摸了摸謝沅芷的頭發(fā),然后看向顧深。
顧深舉起雙手投降,“我錯了,你家娘子最聰明了。”
謝沅芷頗為的得意的揚揚頭,然后沖著顧琮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顧琮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不要得意忘形,他家大哥可不是好惹的。
“其實我也不太同意二哥娶那個宋瓊華,”顧琮道:“我不覺得二哥和從前有什么不同,二哥還是從前那個二哥,他的妻子也應當這樣覺得?!?p> “……”顧深的手捂著自己的眼睛,良久。
謝沅芷偷偷的在顧琮耳邊道:“大哥不會是哭了吧?”
顧深:“……”忍無可忍的放下手,“你不要覺得自己的聲音很??!我耳朵還沒聾呢!”
謝沅芷:“……”
“對了,”顧深輕輕瞥了眼謝沅芷,覺得這人是自己的弟媳婦,太狠的事做不出來,無關痛癢的報復也不是他的風格,甚至于連揍一頓都不行,他那個弟弟還攔著——真是弟大不中留。
于是顧家主從善如流的轉移了火力,“你二哥呢?”
顧琮有一瞬間的遲疑,然后老老實實的回道:“在張曠那……”
“……他去那干嘛?”
“學雕刻。”顧琮小心翼翼的回答,想了想,又補充了一些,“張曠嫌他沒有天分,不肯收?!?p> 顧深臉色緩和了一些,“這還差不多,不過張大師不收他怎么還在那?”
“……所以二哥現(xiàn)在在那兒鬧,和祿存兩人帶了半個月的干糧,在張曠那兒安營扎寨……說是不收他就死在那兒?!?p> 顧深臉色一沉,頓時怒了,“老子勞心勞力替他張羅婚事,他卻跑去學什么雕刻!他以為老子是誰啊,是他家管家嗎?!”
“……你不就是顧家的管家嗎?”顧琮小聲的嘀咕了一下。
然后被顧深聽見了,又是一個輕飄飄的眼神。
顧三公子慫了,低著頭不敢再說話了。
顧深清清嗓子,“走吧,去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張曠是個練刀的,可惜此刀非彼刀。
他家祖上就是玉雕師,傳了許多代。
到了他這一代,依然還是個玉雕師。
玉器晶瑩剔透,頗有靈性。
張家祖上十幾代都是雕玉的,攢了不少靈性。
到了張曠這里,竟然憑空生出了修煉的資質。
可惜張家人找不到門路,張曠資質不好,張家既沒有錢也沒有權,找不到能讓他修煉的門派或世家,張曠就憑借著皇朝免費提供修煉心法修煉了四十幾年,竟真的修煉出了些許道道。
尋常人有了修煉資質,修個幾年或十幾年,有了一定的基礎后,通常都會尋上一把趁手的兵器。
如今最常見的兵器就是劍。
百兵之君子,威力夠強,后勁夠足。
威武可以,飄逸可以,美麗也可以。
總而言之,男女老幼都可用。
除了劍,刀也是如今比較常見的兵器,通常戰(zhàn)場的將軍和士兵,即便沒有靈力,也能使得一把好刀。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常見的兵器。比如女修第二喜歡的長鞭,還有醫(yī)家喜歡用的銀針,如影無形。
張曠的兵器就更加獵奇了點,正是他手里的雕刻刀。
刀鋒銳利,削金斷玉。
卻被張曠使成了一個不甚靈巧的暗器。
不過也沒關系,此前的四十年間,無人在意一名資質平庸的玉雕師手上的家伙使得是不是靈巧。
事情的轉折發(fā)生在太和二十三年,四十歲的張曠孑然一身,父母過世后,他便到處游蕩。
作為玉雕師多年,他積蓄不少。
太和二十三年六月初五,張曠在一家玉石鋪子看到了一塊玉石,約有一丈高低,玉質晶瑩剔透,觸手有微微涼意,在燥熱的夏日,整個店鋪清涼的宛如在春日。
當時的張曠,內心只有一個想法。
買下它!買下它!一定要買下它?。?!
最終他如愿了。
花光了所有的銀票和靈石,終于得到了這塊世間罕見的玉石。
張曠覺得自己很幸運,如果不是修士的出現(xiàn)大大提高了靈石的價值。
如果不是他恰好有那么一點兒修煉的天賦,機緣巧合攢下了一點靈石。
如果不是修士的出現(xiàn),這些美麗的玉石價格就不會下滑到這個地步。
正因為有這么多的如果,張曠幸運的得到了這塊玉石,也得到了改變人生的機會。
整整六個月,張曠幾乎是不眠不休,在最后的錢財買下的那個小院里,傾注了所有的熱情在玉石上。
六個月后,一件震驚了所有人的“火樹銀花”出世。
瓊枝玉樹,流光溢彩。
作品成型的那刻,張曠入道,真正踏上了修仙之路。
或許火樹銀花并沒有那么好,但它成就了一位修為高深的修士。
更是被送給了一個可以讓它震鑠古今的人物。
那人名,陸菱清。
張曠如今作為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雕刻師,身份是很不一般的,就算在這初峘內,也是有幾分臉面的,這顧家的老大見了他,也是十分禮貌的。他的作品也十分值錢,賣上一件就可以舒舒服服的過上幾年。
簡言之,他是個人生贏家。
可最近這日子不是很好過,堂堂的顧家二公子盯上他了,非賴在他這兒要學藝,學就學唄!雖說他手藝不輕易外傳,可誰讓這人他惹不起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張大師硬氣了一輩子,到了晚年委委屈屈的當了幾日的夫子。
可是這顧掩天賦實在太差,教了三日,只堪堪刻出了一只玉碗,碗面平順光滑!
老子是雕刻的,又不是做瓷器的,半點花紋都沒有,學的東西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張大師覺得自己脾氣甚好,被硬塞了一個不肯叫師傅、還沒有半點天賦的徒弟,沒有生氣,還能客客氣氣的把他送出門,真的是非常有氣度了。
可是他這個孽徒甚是不好,他教也教了,好言相勸,簡直就是仁至義盡了,這個孽徒竟然賴在他家門口不肯走了!大有跟他耗著的趨勢。
這世道啊……唉,張大師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總不能跟一個殘疾人計較吧。
顧深到的時候,就看見自家弟弟很是愜意的躺在一張?zhí)梢紊?,山上方還立了塊遮陽的布,身邊只有一個侍衛(wèi)不嫌丟人的站在他身后,拿劍的手此時捧著一柄扇子不急不緩的扇著。
幸虧有點手藝的人住的地方大多隱蔽,這個住處知道的人不多,顧深覺得自家的臉還不算丟的太狠,于是怒意稍稍降了些,走到顧掩身邊的時候,腳步還算輕緩。
“趕緊回家去,待在這兒像什么樣子?”
顧掩懶洋洋的睜開眼睛,語氣不急不緩,“大哥啊,你怎么來了?我正拜師呢?”
“……你堂堂一個少爺,學這些做什么?我這些日子為了你的親事忙里忙外,你這樣倒像是與你無關似的?!鳖櫳顨饧睌?。
“就是為了這門親事啊,”顧掩滿臉認真,“我要給我家娘子備份禮,買的哪有自己做的有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