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掩足足睡了三日,渾身的氣勢頓時變回了解毒之前。
靈力懶洋洋的盤桓在丹府,一絲都不肯外出,就像是日夜不停勞累了五年的人終于有時間休息了,一刻鐘都不想站著,只想舒服的睡著。
不過腿腳的恢復(fù)倒是很殷勤,醒后顧掩就發(fā)現(xiàn)自己麻木多年的雙腿有了知覺,很是興奮。
得到陸云舒許可之后,就讓祿存扶著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就算大部分力量還是需要別人撐著也沒有失去興趣,走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停下來。
其他時候,就算是坐著或是躺著,也會下意識的晃動雙腿。
陸云舒守了他三日也很疲憊,留下一張藥方囑咐他按時吃,然后就回去補覺。
結(jié)果一回去就看到苓檀一張快要哭出來的臉。她剛想問是怎么回事。
話還沒開口,一道黑影猛地閃出來,單膝跪地。
陸云舒一愣,就聽到一道焦急的聲音,“主子,出事了。”
“什么事?”
“那些人……染了疫病?!?p> “那些人?”陸云舒揉揉太陽穴,累了三天的大腦和身體十分疲乏,“你就不能說清楚嗎?”
“……就是主子讓我們一直盯著的那些孟家村的人,當(dāng)初他們搬離家鄉(xiāng)之后,有極少一部分離開了,剩下的還是住在一起。
就是這些人,大概十日前,突然有幾個人生病了,有些虛弱,屬下一開始并未在意。
過了數(shù)日,生病的人越來越多,已經(jīng)波及到陽朔城了,屬下才覺得不妙,找了附近城中的大夫來看,才知道是得了疫病?!?p> “大夫怎么說?看出來是什么疫病了嗎?”
來人語氣凝滯了片刻,陸云舒頓感不妙。
果然,來人道:“聽那個大夫說,叫做‘天墮’?!?p> “天墮?”陸云舒楞了一下,然后喃喃自語,“天道輪回??!”
那黑衣人一愣,訥訥的不知說什么,只好低頭不語。
陸云舒揉了揉太陽穴,道:“你先等等,我們等會兒就出發(fā)?!?p> 苓檀道:“大小姐,你要……出門嗎?”
“是啊?!标懺剖嫦肓讼?,又加了一句,“你想一起去嗎?”
不等她回答,陸云舒快速道:
“想去的話就快點收拾東西?!标懺剖媛酒饋?,道:“我先出去一趟,很快回來,你幫我也收拾幾件衣服,我們可能還要去別的地方?!?p> “好?!?p> 剛離開不到半個時辰就回來,顧掩也有點意外,“出什么事了?”
“嗯……我可能要離開一陣?!标懺剖嬗行┆q豫,“然后順路去參加南棹的開宗大典和姜家的那事,可能時間會長一點?!?p> 顧掩彎彎嘴角,“你有事就去唄,不需要特意來告訴我,什么時候出發(fā)?”
“馬上,事情有點急……大概過幾天你們都會收到消息?!标懺剖娴溃骸敖o你留的藥方要按時吃,堅持一個月差不多就能好了,不過靈力運轉(zhuǎn)還要慢慢來,不可操之過急了?!?p> 顧掩點點頭道:“好了,都知道了……對了,還有一件東西要給你?!?p> 說出,拿出了一個吊墜,鮮紅的繩子下面吊著一片鮮艷欲滴的葉子狀的玉墜,紋絡(luò)很是細密,背面還刻了一個楷書的‘云舒’字。
“之前那個禮物太過倉促,這個是我回來之后刻的,雖然雕工不太好,但玉的成色還不錯,是我從兄長的私庫里拿的。”一邊說,一邊幫她帶好。又細細的看了兩眼,方才道:“很好看。”
“就這樣吧,你一路小心?!?p> 除了身份揭破那晚他倆的爭執(zhí),之后他們相處起來倒是十分自然。
直接跳過了新婚夫妻的羞澀時光,變得十分老夫老妻。
顧掩沒覺得她有什么事都必須要告訴自己,所以不想說的部分也懶得問,但隱隱有種信心,如果他問了,陸云舒一定會說。
可是這種感覺既讓他感到欣喜,又帶著點莫名的慌張——他不知道陸云舒到底想要什么。
但他愿意給這個在那種情況里嫁給他的女人一輩子的幸福,只是不知道她的幸福是不是他能夠給予的。
天墮這種疫病陸云舒不算陌生。
四年前,陽朔城內(nèi),一片煉獄。
十日前,城內(nèi)突然出現(xiàn)了許多病人,都是城里的本地人。
本來癥狀不嚴重,起初都是身體虛弱,吃不下飯,慢慢變得骨瘦如柴,然后就這樣虛弱的死掉了。
起初人數(shù)并不多。
陽朔是位于澹明南方的一座城池,緊跟著澹明,里面的修士數(shù)量不多,但是受姜氏保護,還算繁華,也是一座大城,城中人口有個十萬左右。
也正因為如此,即使是城中多處出現(xiàn)了患者,也沒有來得及聯(lián)系起來。
以為是患了怪病,并不當(dāng)回事。
然而又過了幾日,眾人才發(fā)現(xiàn)這不僅僅是一種怪病,而是一種致死率高達八成的傳染病。
患者從得病到死亡,時間在三到十五天不等。
只有大約兩成的患者不藥而愈。
且這兩成患者中大多都是大夫,這一現(xiàn)象瞞不住城中染病的百姓,在他們看來,無疑是大夫自己藏了好藥不給他們用。
至于原因么?無非是藥材價格太高或是他們想留給富貴人家用。
對死亡的恐懼壓倒了陽朔百姓對這些圣手多年一來累積的感激,在第一個百姓死亡的半個月后,陽朔發(fā)生了數(shù)次暴動,每次都會死上幾個大夫。
甚至于他們還對大夫嚴刑逼供,卻什么藥方都沒有問出來。
暴動結(jié)束之后,疫病卻又上了一個高峰,參與暴亂的病人在三日內(nèi)一個都沒活下來,迅速的病發(fā)身亡。
也正是這場暴動引來了澹明的人。
澹明修士迅速掌控了陽朔的形勢,就在大夫加緊研制解藥的時候,短短兩天,澹明的修士有八成都染上了此病。
其中不乏靈力高深的修士。
然而再高深的修為也沒有阻止疾病的蔓延,僅僅五日,澹明的修士就沒了一半。
又過了半個月,陽朔疫情失控,大致估計,全城約有一半的人感染此病。
姜淮下令,焚城!
大火燃了十日,將此城毀之一炬。
姜家如今的壞名聲,有一半都是因為這件事。
天墮之名也廣為流傳。
踩著一城百姓的性命鑄就成的名聲,令人膽寒。
直到陽朔付之一炬,也沒有大夫能說清楚這疫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陸云舒知道,曾經(jīng)有人研制出了藥方,并用它救了二百一十八人。
那位神醫(yī),叫做冉竹。
冉竹留了很多東西給陸云舒,她多年用藥的藥方,修煉的心得,甚至連修煉的心法都給了她。
可是,沒有天墮的解藥。
天墮的影響遠遠超過陸云舒所認為的,附近的好幾座城池都出現(xiàn)了不少的病患,當(dāng)她趕到時,鳴珂差不多一半的人都趕過來了。
她們趕路的速度很快,幾乎是晝夜不停,故而也沒有時間去打聽什么消息,留守在孟家村的人也確定不了她們的位置,索性也就沒有再傳什么消息。
姜家當(dāng)年因為這個瘟疫燒了一座城的事還歷歷在目,許多名門正派的人聽說了這件事,紛紛派人趕過來,稱不能再讓姜家行如此禽獸不如之事。
鳴珂作為赫赫有名的醫(yī)家之首,派人來也是正常的,不過一次性出了這么多人還是令不少人暗暗心驚,但是也松了一口氣,不管怎么說,來了這許多厲害的大夫,總是讓人放心一些的。
陸云舒到的時候,這地方已經(jīng)頗有病災(zāi)區(qū)的樣子了,附近的幾個世家出人把出現(xiàn)過病人的地方團團圍住,除了某些特定的人,不許隨意進出。
雖然已經(jīng)盡力讓病區(qū)的面貌看起來好一點,但很顯然,效果不是很明顯。
確認過沒有得病的都放出來了,近四個城池的人口,一個個確認,就算來的人不少,也根本顧不過來。
更兼有些人走便走了,還要帶上諸多的行李。
這種時候,那些修行的人也不敢再端著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唯恐引起眾怒,只能好聲好語的勸著,說是萬一行李里有病患用過的東西就不得了了。
不少人家在有人患病時,就趕緊把病人用過的東西扔了,有些埋了,有些就隨地亂扔,現(xiàn)在封城,不少人貪小便宜,在逃跑過程中看到這些物品,拾上一些在正常不過。
人患沒患病還能通過把脈查探出來,至于物品能不能傳染還真不是大夫能夠判斷的事情。
一些人為了保命,乖乖聽話把東西扔了。但更多的人舍不得這些身外之物,在城門口吵吵鬧鬧就是不肯把東西放下。
還稱:東西扔了也行,你們這些修行的人,有錢!賠錢給我就行!
這些修行之人,平日里哪受過‘普通人’的氣,一聽這話差不多都要炸了,連日的勞累,再加上自身也有被傳染的危險。
有些脾氣爆的,直接就跟老百姓吵了起來,沒成想,這些讀書過萬卷的少爺吵起架來竟還不如市井之人,一個個被罵的滿臉通紅,竟然是一個字也辯駁不得,只好悻悻的罵了一聲:“沒教養(yǎng)!”
現(xiàn)在這些不肯丟掉行李的人就堵在城門口,就地生火做飯,世家無法,也只能干巴巴的看著。
局面就這樣僵住了。
陸云舒看了一會兒,又轉(zhuǎn)了一圈,竟然一個姜家的人都沒看見。這些城池離姜家很近,幾乎就是默認是姜家的地盤,就算有別的勢力的人想要過來幫忙,也應(yīng)該是聽姜家的指揮才對。
按照澹明那位的脾氣,能讓他們進來就已經(jīng)給了天大的臉面了,何況還讓他們在這里亂哄哄的安排。
姜淮的腦子壞了?
陸云舒也沒工夫管這些了,直接進了城,她還有些人留守在里面,安排一個安安靜靜的地方給她研制解藥還是不成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