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皋禁地
一片血腥。
君啟單膝跪地,右手拄著佩劍,發(fā)絲凌亂,玉質(zhì)的發(fā)冠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
雙眼通紅。
周圍是一具具君氏族人的尸體。
君啟的目光有些呆滯的掃過這滿目瘡痍的慘相。驀的,目光在一處停下。
十四歲的少年死不瞑目的成為一具冰涼涼的尸體,他是君氏小輩里最出色的,是君氏近百年來于劍道上最為妖孽的天才。
因為年齡太小,之前的大戰(zhàn)都沒有讓他參與。
這背水一戰(zhàn),卻是不能再躲了。
君氏藏了上千年,孤注一擲的選擇了日薄西山的皇室,不惜與世間最強大的兩個家族為敵,拼上了千年的底蘊。
早已無路可退。
便是再留些種子藏匿,也無濟于事。
還不如就在此地戰(zhàn)死,也不枉千年之前,君氏跟隨太祖皇帝南征北戰(zhàn)的風骨。
只是……好不甘心啊。
這么多年的潛伏,這么多年,君氏子孫都藏在這座靈氣十足的深山之中。
不缺靈氣,不缺吃食。
但就是缺了人間煙火。
任何見過繁花似錦的人間的人都不會甘心在深山里沉淪,更別提站在高處之人所看到的風景更為美麗動人。
君氏先祖把這美景用更加迷人的語句告訴了后人。
近千年的執(zhí)念代代相傳,于是變成了這一場人間禍事。
姜淮面無表情,一劍刺下,送了他一程。
君氏于他,不過是一個必然死得很慘的過客。
死是一定要死的,只不過死成什么樣都翻不出什么新花樣。
也是無趣。
現(xiàn)在有趣的是……
他眼神發(fā)散,想到了昨日那驚艷的一劍。
這世上能接他突如其來的一劍的人并不多,不!應(yīng)該說,屈指可數(shù)。
至少年輕一輩里,只有陸云舒能勉強抵擋。
而就算是陸云舒,也不可能做到如此輕描淡寫。
從剛才那名女子露出來的下巴和脖頸看,應(yīng)當年歲不大。
姜淮大公子猛地產(chǎn)生了一陣危機,覺得自己這個年輕一輩第一人的位置不保啊。
如今嵐光還在,大家自然還是同盟。
雖然經(jīng)此一役,嵐光氣數(shù)已近。
但只要在一日,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就還在一條戰(zhàn)線上。
還能維持微弱的平衡。
但若是這份平衡被打破……那就有意思了。
想到這里,姜淮就忍不住嘆了口氣,“倒是可惜了?!?p> 跟在他身邊的姜岐特別識趣,有的時候他家公子說話只是自言自語,你不能插話。
但有的時候卻是很想對人傾訴,比如現(xiàn)在,那就需要乘勝追擊,讓公子一吐為快。
姜淮果然很有興趣,“可惜……若是當年陛下下手狠一點,把并肩王弄死在北境有多好?”
姜岐嘴角一抽,低聲道:“您這話可不敢讓陸云舒聽到,不然她可要找您拼命。”
姜淮笑著搖搖頭,“本公子不是這個意思。而是,若非有并肩王在,嵐光早就不在了。那這世間定然要順眼許多?!?p> 說到這兒,姜岐也有點想法想要發(fā)表,“若公子說得是這個,大概陸姑娘也會贊同的。”
“云舒還是明辨是非的?!苯吹溃骸爸皇鞘虑樯婕暗酵鯛?,她也不好過多關(guān)注。”
“事實上,嵐光這么多年雖然亂七八糟,卻還是一塊肥美的膏腴,但我們這些仙門世家誰敢上手,誰都不想因此得罪并肩王?!?p> “澹明雖然不怕得罪魏莫,但是……也犯不上?!?p> 姜淮沉吟著,用最端正的語氣說了最慫的話,“算了,看在王爺?shù)拿孀由?,嵐光此次的動作,本公子就不計較了?!?p> 姜岐極為捧場,“那是,公子寬宏大量,令人欽佩!既要顧及王爺作為長輩的心情,又要考慮與陸云舒的友情,公子真的是重情重義!”
對于手下的奉承,姜大公子表示很滿意,矜持的頷首,“說得沒錯?!?p> “對了,陸云舒人呢?這次怎么沒過來?”
“初峘暗子昨日來報,四天前,陸云舒還在初峘未曾離開,這里的消息傳到初峘至少也需要三日,一日之內(nèi),恐怕就連陸云舒也很難趕過來?!?p> “不會!”姜淮皺起眉頭,搖了搖頭,語氣篤定,“陸云舒一定會知道這邊發(fā)生的事情,而且一定能夠趕過來。”
又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語道:“可是此次九皋,陸云舒確實沒有現(xiàn)身,似乎……也不存在任何推手?!?p> “平衍司……還有我?”
姜淮低著頭思索。
姜岐不敢打擾,一群澹明的弟子自覺上前,收拾一地的尸體。
九皋已成過往,自家公子又要鉆進新的牛角尖里琢磨了。
雖然這次陸云舒的行為確實很反常。
雖然姜岐也覺得自家公子算無遺策,簡直是哪里有風吹草動,都不用特意通報,這個方向的汗毛就會豎起來提醒似的。
但就算是這樣的公子,不也是意外的遇到了人生大敵——陸云舒么?
雖然陸云舒的出現(xiàn)以及臨眺的壯大,從長遠來看確實是對澹明有利的。
但就當下而言,卻也搞得姜氏灰頭土臉,數(shù)次自己打自己的臉。
所以說,整天算計來算計去,把每個意外都提前計算到,搞得沒有意外的人生,不是很無趣嗎?
但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姜岐只敢放在心里,吐槽一遍又一遍,卻不敢堂而皇之的大聲說出來。
無他,會招來一堆鄙視的眼光,不管這些家伙心里是否也是這么想的。
所以說,陸云舒算漏了一次不也很正常嗎?
真的是,有什么好琢磨的?
就這樣想著,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公子已經(jīng)不在眼前了。
姜岐頓時一驚,暗自嘀咕,“公子怎么回事?到處亂跑?”
這時,一位青衣澹明弟子趕到,抱拳道:“岐首領(lǐng),朝廷那邊埋伏的人都抓到了,南棹的家主也在其中?!?p> “哦。”姜岐隨意的應(yīng)了一聲,聽到南棹二字也只是眉梢微動,爾后很快冷靜下來。
“都殺了便是!”
南棹這群自己尋死的家伙,還是盡快處理了好。
雖然當日在嵐光,陸云舒看上去并不是完全跟他們恩斷義絕了。
但是現(xiàn)在不趁那個丫頭做了缺德事趕緊處理了,過后跟陸云舒掰扯又是一番事情。
雖說這個池雨再怎么折騰也就這么回事了,但,澹明的敵人,就沒有放過的說法!
就是不知道,這娘們咋這么討陸云舒歡心,難不成在臥榻上伺候的好?
噫……姜岐抖落了一身雞皮疙瘩,不敢再想。
畫面實在是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