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榭雖然也有這樣的憂慮,但是父親教他的第一個道理就是,世家子弟,應(yīng)當以家族為重。家族子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二叔的榮耀就是初峘的榮耀;二叔的平衍司,也可為初峘所用。
但母親的憂慮并非是空穴來風。
但在父親和兩位叔叔眼里,這并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初峘登頂大陸權(quán)柄頂峰,誰是家主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左右都是顧氏的血脈,又不會便宜別人。
但對于他們母子倆來說,這差別,可就大了。
…………
事實證明,江氏的擔心確實有幾分道理。
因為兩日之后,陸云舒回來了。
然后回了娘家。
宋家一遍歡喜,一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把陸云舒迎進了家門。
陸云舒肯進門,這里的好處不言自明。
但是一家子的人,沒一個有膽子上前打擾她。
臨眺的少君,是大陸頂尖的存在。
但,也因此距離太遠,不能輕易搭上話。
三天來,陸云舒的小院子除了她娘親進來一次,很快嗚咽著跑了之外,也就只有宋遙清這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姑娘天天過來了。
小小年紀,就敢孤身一人離家去大陸世家之首澹明參加劍術(shù)大賽。
也難怪現(xiàn)在敢天天膩歪在陸云舒跟前。
宋遙清正在練劍,穿著一身淺碧色飄飄欲仙的紗衣,手中的長劍銀光閃爍,腰肢扭動間頗具美感。
這當然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練劍,若是天復(fù)書院的學生敢這樣練劍,早就被陸云舒踢飛了。
但宋遙清也不是真的在練劍,只是想跳個好看的舞蹈哄姐姐開心。
可惜她在舞蹈上并沒有什么驚艷,只能把殺伐果斷的劍招稍微修改一下,讓它變得更有觀賞性。
事實證明,陸云舒還是有點人性的。
在妹妹連續(xù)三日,每天舞劍時長超過三個時辰之后,終于換來了陸云舒態(tài)度的軟化。
在她練劍的時候,陸云舒偶爾會出聲指點一下,甚至還從地上撿了幾個小土塊,在劍招舞到關(guān)鍵時刻,以巧勁把小土塊打在她的關(guān)節(jié)、手肘,甚至是劍身處,以此來糾正宋遙清錯誤的動作。
被彈得手臂發(fā)酸,小腿發(fā)脹,劍身像老太太的筷子一樣抖來抖去。
“停!”
終于等到殘忍的姐姐開口,宋遙清“哐當”一下就把劍丟在了地上,毫無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粗氣。
“阿姐,你這個訓練方法也太累人了吧!”宋遙清一邊喘氣一邊抱怨道。
陸云舒躺在軟塌上,笑道:“你這樣的年紀,這樣的生長環(huán)境,能有這樣的修為已經(jīng)很了不得了?!?p> “天復(fù)書院的學生練劍,日后都是要與人生死相搏的,你練劍只為防身,用途不一樣,自然結(jié)果也不一樣?!?p> 宋遙清:“……”
如果不是累的半死,就算是被打死,她也要堅定的捍衛(wèi)尊嚴。
陸云舒一手搭在腹部,一手枕在頭下。
兩條修長的腿舒適交疊,以躺著的狀態(tài)擺出蹺二郎腿的姿勢。
“不過未來大夏會變成什么樣子,我也說不清??傊煤镁殑偸菦]錯的?!?p> 聽到這話,宋遙清勉強把灌了鐵似的身體抬起來。
“阿姐,你是說嵐光皇室的事情?”就算是閨中小姐,對這件事情也有所耳聞。
“你覺得,接下來,大陸會是怎么樣的一種情況?”
“嗯……”這個考試來得猝不及防,還在考點之外。
宋遙清故作思考的模樣,思索了半天,給出了一個大眾答案,“估計,魏公會在剩下的皇室旁支里面選一個皇帝出來。我猜,魏公應(yīng)該對皇位不感興趣?!?p> 話說的顛三倒四,語無倫次的。
說完了,宋遙清的臉刷一下就紅了。
自己說的這都是什么呀。
陸云舒卻沒她這么樂觀。
“一個皇朝若要覆滅,不是換一個皇帝能夠阻止的?!?p> “大夏的問題太多。并非一朝一夕能解決的。”陸云舒道:“從平帝到徽宗,六任昏君,耗光了大夏的元氣。大夏吏治混亂,掌握軍隊的良將成為每一任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p> “如此上行下效,大夏稅收混亂,底層小吏變成百姓的刮骨刀。”
“若不是如今仙門世家實力凌駕于皇權(quán)之上,他們治下的百姓生活尚且安康,否則,大夏早就亂了?!?p> 宋遙清聽得很認真,思索片刻,道:“陽朔城從滿城焦尸再到十萬百姓的大城池,不過四年。便是因為朝廷治下的百姓早已困苦不堪了?!?p> 陸云舒贊許的點點頭,“不錯。澹明姜氏驕傲無比,就好像明明都活在大陸上,他們卻好似在俯瞰人間,所以根本就看不上普通百姓的那三瓜兩棗?!?p> 宋遙清稍微理出了點頭緒,頗為興奮,“所以,就算接下來,各大世家豪門要角逐皇位,也不會接手魏氏的這個爛攤子?!?p> “可是如今,澹明、臨眺、平衍司三家鼎立,實力相若,沒有哪一家能夠威懾所有世家?!?p> 她自顧自的分析一通,有些興奮,說完,亮晶晶的眼睛盯著陸云舒看,一臉期冀。
陸云舒剛想開口夸她兩句,就有人通報說顧掩來了。
宋遙清乖巧的告退,臨走時與顧掩擦肩而過,十分同情的盯了他一眼,小聲喊了句“姐夫”。
顧掩輕輕咳了一聲,別扭道:“你姐姐心情還好嗎?”
宋遙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內(nèi)心冷笑。
咱們很熟嗎?這就想讓我當臥底了?!
她換上一副得體的微笑,“阿姐心情尚可?!?p> 顧掩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小聲的回了句“謝謝”。
如果是尋常時刻,以顧掩的敏銳直覺,一定能看出宋遙清話中的虛偽和臉上微笑的敷衍。
可惜,他如今緊張的快要同手同腳了。
自己在家想了三天陸云舒的生氣程度,越想越害怕。
最后一咬牙過來,感覺雙手雙腳都在哆嗦。
咋一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瞬間看到了一絲絲光亮,腦子里騰不出來任何空間來思考答案的正確性。
向宋遙清道了謝,顧掩繼續(xù)向陸云舒小院子走去。
短短的一段路,仿佛走了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