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湖”兩個字引起我的注意，更主要的是那個“湖”字，我連忙問：“跳的是哪個湖，我們這邊還有另外一個湖嗎？”
司機幫我問了，原來對方說的跳湖是指公園里的人工湖。
對方感慨：“公園里有那么多的人，徒步的，跳廣場舞的，散步的，那女人不知怎么想的，自殺還選一個人這么多的地方，可能就是不想死?！?p> 司機師傅問：“后來呢，人有沒有事？”
“不知道，這還是我在公園門口等著拉客剛聽說的?！?p> 聽到他們提到人工湖的時候，我開始琢磨是不是我想錯了方向，媽媽即便說了“湖”這個字，也不一定指的就是天然湖泊，人工湖也是湖。
我立刻告訴司機更換了目的地，就去那女人跳湖的公園。
司機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居然有人喜歡看熱鬧到這份上。
司機帶到我們還有靠近公園，我已經(jīng)先認(rèn)出來了，這里就是之前懷疑大寶被爸爸扔進人工湖的那個公園，也就是說，我的“家”已經(jīng)在附近了。
即使是第一次來這個公園的人，現(xiàn)在也會很容易地找到人工湖的位置，因為，此刻大部分的人，都是有目的的朝著人工湖的位置移動，順著人群就可以了。
我聽到一些議論聲，說什么的都有。
“聽說人沒事，被幾個夜跑的人救上來了?！?p> “不過救上來也沒用，還是要鬧著自殺，簡直魔怔了，不顧別人攔著非要跳湖?！?p> ……
我原本只是想從這里開始尋找媽媽的魂魄，并且逐個排除市內(nèi)所有的人工湖。但我卻沒有想到，鬧自殺這件事居然還沒有結(jié)束。
人工湖邊圍著幾十個人，沒想到這么晚的時間里，還有這么多人，媽媽一個鬼魂，看到這么多人也不會再靠近了。
我借了李培的手機，查看市內(nèi)有多少人工湖，應(yīng)該怎么規(guī)劃目的和路線。
李培聽說自殺當(dāng)事人不顧自己被反復(fù)救起，堅持要跳湖的行為后，對我說他認(rèn)為，對方可能在她精神上的某些方面出了大問題，必須要解決質(zhì)量精神的問題，才能一勞永逸地杜絕自殺的念頭。
李培抱著救人于水火的精神擠進人群中，可能是他踩到了別人的腳卻沒有道歉，我聽到一些類似于“你沒長眼睛嗎”的抱怨。
我正統(tǒng)計附近有多少個人工湖的時候，忽然聽到人群中李培喊我的聲音。
我剛準(zhǔn)備擠進去看看李培為了什么事情喊我，身邊兩側(cè)的人居然主動地讓開了位置。
我正驚訝難道是因為我的臉變得很可怕，轉(zhuǎn)頭就看到渾身散發(fā)著生人勿進氣場的畢雨同，就跟在我的旁邊。
我就這樣走到了最前邊，我沒有往人墻中的女人看，而是先找到了李培。
他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是看到了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情景。
湖邊幾位人正拉著一個女人，那女人已經(jīng)踩進人工湖里了，湖水淹到了她的大腿，她不像是大多數(shù)在公共場合鬧自殺的人，激動地哭喊，她非常的安靜，仿佛唯一的目標(biāo)，就是投進湖水深處。
李培，畢雨同，連秋楓同時看向我，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投湖的女人。
我從未想過有這種可能性，那個臉上需要縫針的女孩子清楚地告訴我，她聽到媽媽說到了“湖”，會說話的媽媽，自然不可能是詐尸的遺體，我肯定會朝魂魄這方面想。
而如果是媽媽的魂魄，普通人肯定看不到她，更不可能會發(fā)生跳湖、被人救下這種事情。
但是現(xiàn)在，我所看見的是，穿著藍(lán)白兩色豎條紋病服的媽媽被眾人圍著，他們看不出來她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附近有位住在同一個小區(qū)內(nèi)的阿姨，她知道我們家最近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正在苦口婆心地勸媽媽：“你想開點，你家不是還有一個小女兒嗎？你走了，她怎么辦？”
旁人許多人都聽說過孩子失蹤丈夫死亡這件不幸的事，聽到這些話，看著媽媽紛紛做出“難怪會自殺”的感慨。
媽媽仿佛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也不在乎自己變成了令人同情的悲劇的主角，她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湖中央。
湖面黑黝黝的反射出一些燈光，我看不到有什么東西吸引住了她，讓她像是洄游的大馬哈魚，堅持要到那里去。
畢雨同捏了一下我的手，我反應(yīng)過來，讓李培電話聯(lián)系大姨，然后慢慢地走到“舞臺”上。
幾個看起來非常強壯的男人同時拉住媽媽，依舊沒有把她從湖里拽到岸上。
濕漉漉的布料貼在皮膚上，她的病服領(lǐng)子被扯開了一些，有什么東西在她的脖子上閃出一點紅光，沒來得及看清楚，紅光就消失了。
對于這個人工湖，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湖面上漂著大寶的衣服，我猜想媽媽可能到現(xiàn)在還在被這個記憶困擾，讓她做出這種事情。
我上前拖住媽媽的肩膀，對她說：“大寶不在這里，他已經(jīng)回家了?！?p> 媽媽渾身冰涼，對于她從頭到腳都是濕的，救她的人根本沒有懷疑這一點。他們也不像我一樣，會刻意地檢查她的脈搏——果然什么都摸不出來。
媽媽看向我，她似乎對我話有些反應(yīng)，我繼續(xù)說：“你不要站在水里了，你回家看一看你的孩子好不好？”
媽媽慢慢地從水中走回到岸邊，我不知她是對我話里的內(nèi)容有了反應(yīng)，還是作為詐尸對我尸女的力量有了反應(yīng)。
鄰居阿姨問我是誰，說我“怎么能騙人呢，明明她的孩子就還沒被找到?！?p> 我不能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叫她媽媽，而且我也沒打算向媽媽表露我的身份。
“遠(yuǎn)方親戚，按輩分，我要喊她小姨?！蔽译S口縐了一句，和李培一左一右扶著媽媽，就走了。
離開公園的時候，正好看到大伯開著李培的白色面包車帶著大姨趕來。
大姨看見媽媽，跑過來后，抬起手在媽媽面前揮動了幾下，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樣。
大姨問我：“她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是人還是鬼？為什么看起來呆呆的？”
我沒有說話，大姨已經(jīng)指著自己的鼻尖對媽媽說：“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你姐姐。”
媽媽如嬰兒學(xué)話一樣，喊了一聲“姐”，然后又沒反應(yīng)了。
然而對于媽媽吐出口的這個字，除了大姨是單純的驚喜和感動之外，我和大伯等人都非常吃驚。